顧行雲迷迷糊糊地想著,自己一定是因為藥效而產生了幻覺。


    否則他怎麽會覺得懷中抱著的軀體在一點點變大。


    他不由自主地上下摸了摸,想要確認那奇異的變化。


    然而下一刻,那具軀體就離開了他。


    他下意識伸手去抓,隻抓到一條光滑細膩的小臂。


    沁涼如玉,與他身上此刻的溫度相比猶如冰火兩重天,讓他不受控製地往那邊靠近,像個沙漠裏的旅人急切地渴求著綠洲。


    “顧行雲?”帶著涼意的手輕拍著他的臉,“顧行雲,清醒一點。”


    那聲音,要如何形容呢?


    似叮咚作響的山泉,又似從天而降的甘霖,汩汩流過他焦灼的心。


    顧行雲費力地撩起眼皮,重影晃了幾晃,好一會兒才看清撐在他上方的少女。


    他懵懵地看著她,好像在辨認她是誰。


    男人眼中霧氣蒙蒙,眼尾泅開一抹濃豔的紅,上揚的弧度恍若帶了把小鉤子,勾得人心尖發癢,而他的神情是那樣無辜,目光是那樣幹淨。


    純潔與魅惑,清冷和性感,孤高及脆弱,恰到好處的矛盾反差在他身上交織出一種致命的吸引力。


    玄葳很客觀地想,如果她現在是個沒什麽自製力的凡人,肯定就忍不住撲上去了。


    這樣看來,祁玉兒愛而不得的變態也是有跡可循的。


    顧行雲忘了眨眼,沒一會兒眼眶就酸得不行。


    他重新閉上眼,忽然一個翻身,將玄葳壓在了身下。


    怎麽會憑空出現一個美麗的白衣少女呢。


    一定是幻覺。


    那放縱一下……也沒關係吧。


    腦子裏瀕臨繃斷的弦已經不能支撐他思考更多。


    清心寡欲了這麽多年,他才發覺自己也可以如此瘋狂墮落,甚至無力去想有哪裏不對勁,也無暇去顧及判斷錯誤的後果。


    理智向欲望投降了。


    他向這個及時雨般的幻覺投降了。


    偏偏此時身下的少女還在用那樣冰涼又動聽的聲音叫他。


    “顧行雲,你……”


    錚的一聲,那根弦應聲而斷。


    顧行雲的喘息驀然沉重起來,眯著眼,朝那截修長瑩潤的脖頸親了下去。


    ……


    清晨第一縷微光從窗邊溜進來,調皮地打在男子如墨的鬢發上,又在他俊逸的眉宇間逡巡。


    顧行雲緩緩睜開了眼。


    他呆呆地盯著頭頂床帳,眼神放空,好一會兒才揉著脖子坐起來。


    腦袋仍是一片混沌,他兩指箍著太陽穴按了按,試圖理順那些淩亂模糊的記憶。


    “醒了?”


    門嘎吱一聲響,耳邊傳來女子清靈的聲音。


    顧行雲渾身一震,擋在眼前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下,而後才慢慢地,艱難地移開。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也會羞於直視某個人。


    簡簡單單兩個字,玉石敲擊的溫涼質感,喚醒了一些沉睡的片段。


    不是幻覺。


    那個聲音,竟然真的不是幻覺!


    那麽白衣少女……


    顧行雲喉結滾動了一下,隻覺唇瓣幹澀異常。可他甚至不敢伸舌去舔一舔,因為那會提醒他,自己是如何像隻發情野獸般按著那個人,毫無章法地啃噬,親吮……


    他怔怔地看著那個他以為隻存在於夢中的人,背著晨光,端了一個托盤進門,放在桌子上,然後步履輕盈地朝他走了過來。


    他不自覺揪緊了腿上的衾被,才能控製自己不狼狽地撇開目光。


    玄葳行至床邊,俯視著他,黛眉輕挑,“怎麽不說話?”


    顧行雲說不出話。


    運籌帷幄,處變不驚的顧大穀主,頭一迴不知所措了。


    “你……我……不是,在下……”


    他漲紅了臉結結巴巴,像個沒見過世麵的毛頭小子在漂亮姑娘麵前那樣慌張窘迫,更何況他還做了對不起人家的事,“在下……”


    “在下”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


    玄葳勾著唇,饒有興致地欣賞了一番顧穀主難得一見的純情模樣,鼻間哼出一聲輕笑,才雲淡風輕道:“放心,你的貞操還在。”


    她昨晚費了那麽多力氣才製住他,讓他著急惶恐一下,就算她的小小“迴報”了。


    顧行雲一愣,揪著被子的手指無意間鬆了鬆。


    少女從頭到尾就說了三句話,第一句讓他震驚,第二句叫他慌亂,而第三句……


    卻是頃刻間就將他從那未曾涉足的尷尬境地裏拯救了出來。


    錯誤還沒有發生這個結論,讓他終於有勇氣去迴探那個難以啟齒的過程,讓他還有資格站在同一水平線上和少女對話。


    離家出走一整夜的理智和冷靜終於迴來了,他又成了那個溫文爾雅風度卓然的顧行雲,氣場的變化隻在一瞬間,以至於玄葳和他自己都忽略了他眸中一閃而過的某種類似於空落的東西。


    顧行雲維持住表情,逼迫自己在腦中重播著昨夜荒唐的一幕幕。


    這才想起,他……是在人家姑娘頸窩上亂啃的時候,脖子一疼,就失去知覺了。


    一晚上被打兩次,怪不得他醒來時覺得脖子要斷了似的。


    他自以為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少女露出來的頸部,那裏還能看到隱約的紅痕……


    “咳,咳咳。”他掩飾性地咳了幾聲,目光中帶了點兒惱怨。


    他自詡是個正人君子,怎麽到那種時候引以為傲的自控力就丁點不剩了,咬得那麽重,人家姑娘不會當他是禽獸吧……


    玄葳察覺到他視線停留的位置,卻以為他是在怪自己下手太重。


    “抱歉,我第一次劈人這裏,掌握不好力道,下次不會了。”


    顧行雲:“……”


    下、下次?


    呸呸呸,他趕緊晃晃腦袋,甩掉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可隨即又晃出了一個新問題。


    “敢問姑娘,後來是否給我喂了什麽解藥?”


    就算他人昏過去了,身體裏的藥性不消失,也不可能就這樣安安穩穩睡了一夜。


    玄葳抱臂倚在床柱上,深深看了他一眼,垂睫思忖片刻,才抬眸凝著他,半玩笑半認真道:“給你喂了我的血。”


    “……血?”顧行雲錯愕地重複。


    他下意識用舌尖頂了頂上顎,分泌的唾液裏,似乎真的還殘留著一絲血腥氣。


    “嗯。”玄葳將指尖杵到他眼前,那上麵一處刀口很新鮮,顯然才結痂不久,“就是血。”


    這本該是一隻很好看的手。


    秀白纖潤,指尖宛如上好的青瓷,柔和泛著珠澤。


    可惜凹凸不平的傷痕破壞了那份美感。


    那些傷痕幾乎遍布五指。


    顧行雲的目光在某處頓住,瞳孔驟然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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