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撐到極限的玄葳一聽這話,終於放心地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昏沉間玄葳感覺自己的嘴被一隻手輕輕掰開,那動作溫柔得讓人很難起戒心,下意識就順從地張了嘴。


    怎料下一刻,一股又酸又苦的汁水直直湧入喉中,那堪比發黴菜湯的滋味叫玄葳整張小臉都皺了起來,腦子也清醒了大半。


    渾身無力的玄葳被迫灌下了好幾股可怕的藥汁,那隻箍著她下巴的手才鬆開了。


    她一個翻身,不受控製地幹嘔起來。


    嘔了大半天,啥也沒吐出來不說,還吸了一肚子冷氣,腹中愈發難受。


    玄葳甩了甩頭,努力想要撐起身子,卻猝不及防又被翻了個四腳朝天。


    她眼睜睜看著那隻罪惡的手落在她胸口,然後順著軟和的毛發緩緩朝下而去,行至某處時頓了頓,拇指往裏一按……


    玄葳:“咿咿嗚嗚!”


    你特麽謀殺貂啊!


    手的主人舒展眉頭,無聲地笑了笑:“是這?”


    而後微微弓起掌心,控製著力道旋轉按揉起來。


    玄葳:你還來!還按!再按我……呃~嗯~怎麽~有點舒服的樣子?


    身上的手仿佛帶著某種魔力,所到之處,體內那火燒火燎的痛感淡了許多,慢慢被流水般的涼意取代。


    嗯~不要停~繼續~就是那裏~


    玄葳舒服得眯起了眼,緊繃的身體也軟成一灘泥似的。


    “不疼了?”顧行雲彎唇,“這藥汁是難喝了些,好在見效快。”


    他又揉了一會兒,便收迴了手,安慰般拍了拍玄葳的頭,“好好待著別動,再過半個時辰保你活蹦亂跳。”


    治完玄葳這個“病患”,他轉身將桌上背簍裏的雪絨草植株小心地取出擺好,開始細致地擇分。


    玄葳此刻才有閑心打量起這間屋子。


    六七尺高的藥櫃倚靠在牆邊,占了滿滿一排,對麵則是幾個竹架子,上麵晾著各種各樣的草藥,牆角有張不大不小的軟榻。


    中間是條長長的檀木桌,一頭置著數個白瓷瓶,另一頭散落著炮製藥材的工具,她此刻就趴在那藥杵旁。


    滿室藥香裏,顧行雲長身玉立,正低頭專注地研磨著手中細嫩的莖葉。


    白色裘衣更襯得他顏容清絕,墨發用青色玉簪半挽,其餘便閑閑披在他身後,十足的風姿邈邈。


    玄葳放任自己的目光在那張俊臉上流連,心中疑惑愈深。


    明明是和楚遲迥異的長相氣質,可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神態卻又讓她覺得分外熟悉。


    他到底是什麽人?


    有什麽目的?


    是不是真的和那隻本該隕落的神獸有所聯係?


    玄葳想著,蓬鬆的尾巴尖兒狀似無意地掃來晃去,許久才消停。


    再看桌上,便見那些還未清理的草藥碎屑不知何時被擺成了一個奇怪的形狀。


    恰巧這時,顧行雲移步過來拿藥杵。


    玄葳一瞬不瞬地盯著他,試圖從他臉上發現哪怕是一丁點細微的異樣。


    可是沒有。


    男人一眼掃過,神色毫無波動,就像根本沒發現那堆碎屑有何特殊之處。


    他不認識?又或者是現在不記得?


    玄葳畫的其實是一個族徽。


    神獸族群作為萬獸中最具靈慧的存在,每個族都有其獨一無二的族徽,一般是它們身上最具代表性的部位。


    比如青龍是龍角,白虎是額紋,朱雀是赤羽,玄武是黑甲。


    而那種傳聞中的珍稀神獸,象征符號是一隻眼睛。


    有雙瞳的眼睛。


    玄葳思慮少頃,又抬起尾巴在桌上撥弄。


    於是待顧行雲再次走過來取物件時,那堆碎屑已經變了個模樣。


    兩個彎鉤並列,右下角還有一個狗爪子。


    這是上個世界,楚遲每次畫畫時,在右下角的署名。


    那時她還沒化形,他和她說過,”代表楚遲,爪印代表她。


    這迴,顧行雲停下了腳步。


    他的視線在那上麵一頓,眉頭微動。


    玄葳立刻撐起身子,目光灼灼地看著他。


    卻見他沉吟片刻:“我記得方才還不是這般?”


    他看向玄葳,淺笑道,“沒想到你這小貂兒還有作畫的天賦,這月牙和梅花畫得不錯。”


    玄葳:……


    閣下謬讚了。


    她垮下身子,兀自歎息。


    看來這人也不記得上個世界的事,至少現在不記得。


    如他這般,倒像是入了輪迴的人。


    可就她所見過的,即便是十惡不赦的魂靈,也沒有那樣黑的。


    何況若真是受罰的魂靈,又哪來的資格成為氣運子?


    是的,剛剛刺頭告訴她,這個世界,他依然是氣運子。而且和之前一樣,命軌圖模糊不清,除了一個姓名,啥也沒有。


    不過,這次他的處境倒是比上次好多了。雖然還不知具體身份,但被稱為穀主的人,總不至於活得那麽坎坷了吧?


    這個想法產生的下一秒,那個叫陵遊的護衛便急匆匆跑了進來。


    “穀主,不好了,小姐不見了!”


    於是玄葳就看見本在桌邊的人眨眼已經邁到了門口,行動間雪白的衣角翻飛,真是……連疾走的姿態都飄逸好看得很。


    玄葳不自覺欣賞了一番,趁兩人不注意跳下桌子,默默跟了上去。


    出了門往外遙望,才發現這是個坐落在山穀裏的小村莊,土地平曠,屋舍儼然。


    此刻她所在的位置,是整個村莊最高處的府邸,建築風格也與眾不同。房屋亭台古樸大氣,花草樹木錯落有致,頗具清幽疏曠之感。


    最吸睛的當屬中央那大片規整的藥田,此時冰封雪蓋,看著便像是純白的畫布,隻有邊緣拓上了兩串足印。


    玄葳一路順著足印過去,痕跡消失在一座最為風雅的小樓前。


    她剛到門口,便見顧行雲站在窗邊書案前,指尖捏著薄薄一張信紙,眉眼沉凝。


    旁邊兩個侍女一臉擔憂愧疚。


    “穀主,都是奴婢的錯,沒看好小姐,青黛甘願受罰。”


    “穀主,紫蘇願一同受罰。”


    顧行雲將手中信紙放到一旁,又取了一張新的出來,提筆沾墨。


    “罷了,那丫頭鬼點子多得很,她若想跑,你們也看不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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