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龍探案卷三 之 錯誤的兇案 第二章 結婚


    當時,沒有人知道這件事,甚至隻有極少數人後來才知道,或甚至懷疑過這件事。但如果,在這場不幸之前的那天,沒有舉辦過一個派對,那麽那個穿著破舊黑色大衣的小個子男人,可能根本就不會死。


    當然,在舉辦那個派對著名酒店裏,坐在鐵製樓梯上的那個高大、瘦削、紅頭發的男人對此還一無所知,即使他知道,也不會太在意。當時,他正忙著,雙手各拿一杯酒,盯著他認為在世界上最漂亮的金發女孩。


    他是傑克·賈斯特,前記者,而且據他自己說,是活著的第二偉大的新聞代理人。他從未透露誰是第一。他不會關心那個小個子男人的命運,因為坦白說,他已經對謀殺案有點厭倦了。


    作為迪克·戴頓樂隊的經理,他卷入了楓樹公園亞曆克斯·英格哈特小姐的謀殺案,並為洗清迪克·戴頓新娘的罪名做了貢獻,後者被指控犯有該罪行。而作為電台明星內爾·布朗的經理,他又被卷入了一係列瘋狂的謀殺案和屍體失蹤案。如果不出所料,傑克會覺得自己遇到的謀殺案已經夠多了。


    說實話,他的態度中缺乏感激之情。因為第一起謀殺案讓他認識了海倫·布蘭德,楓樹公園那位絕美的初入社交界的金發女子。第二起謀殺案在她永遠離開他的時候又把她帶迴到他身邊。


    今天,他和海倫·布蘭德結婚了,即使每個街角都有五十個穿著破舊黑色大衣的小個子男人被殺,他也不會在乎。


    樓梯上有三個人。傑克的一邊坐著海倫,她淡金色的頭發非常漂亮,穿著由淺綠色羊毛和大量棕褐色皮毛製成的衣服。另一邊是一個高大、健壯、極具威嚴的男人,他長著一張圓圓的、粉紅的臉龐,有著濃密的灰發,胡須修剪得整整齊齊的。他是新娘的父親喬治·布蘭德,他從夏威夷飛來把女兒嫁出去,然後就要乘飛機去佛羅裏達。


    就在他們下麵一級的台階上放著一瓶杜鬆子酒、一滿杯的馬丁尼酒和幾個備用的酒杯,這是他們細心準備的,以防杯子打破。海倫的父親解釋說,馬丁尼酒是用來作為杜鬆子酒的佐酒的。


    這個場合,莊重的氣氛,幾乎令人難以承受。很長一段時間裏,他們三個人都完全沉默不語。事實上,海倫的父親曾發出過一聲長歎,講過“我的孩子們!”,並把一隻手搭在傑克的肩膀上。有那麽一刻,傑克覺得他的新嶽父就要唱歌了,或者發表演講,或者流下眼淚。事實上,他根本不能確定,他們三個人是否會在任何一個下一秒,突然的哭出來。


    他試著喝了一口酒,隱約覺得如果有人在他附近貿然的點燃一根火柴,他可能會被炸到某個偏僻的地方,比如密歇根城。在喝了他嶽父給的六七杯酒之後,如果有人想把他帶到任何地方,很可能會因為,無證運輸彈藥而被捕。


    他很難相信自己真的和海倫結婚了。他試著迴憶一個多小時前,治安法官說的“簽了個大項目”,那不可能是結婚儀式上的話,那應該出現在《綜藝》雜誌上。


    他們身後樓梯上傳來輕柔有分寸的腳步聲,這讓傑克轉過頭去。站在那裏的是帕特裏奇,一個瘦小、灰白、眼神永遠焦慮的男人。傑克很久以前就放棄了猜測他究竟是喬治·布蘭德的男仆還是他的法定監護人。他似乎總是欲言又止,從不真正發表什麽意見。現在他似乎尤其想發表點什麽意見,但最終隻是小小地、責備地、無限悲傷地咳了一聲。


    喬治·布蘭德笨重地站起身。“帕特裏奇說得對,我們應該迴到賓客身邊去了。”他皺了皺眉,扯了扯胡子。“肯定有什麽非常重要的事情我想對你們說,否則我絕不會把你們單獨帶到這裏來。唉,好吧,也許我會想起來的。”


    他威嚴地大步走上樓梯。傑克和海倫收起空酒杯,跟在他後麵。


    在公寓的大客廳裏,人群已經稍微稀疏了一些,但房間裏仍然擠滿了人。他們大多數對傑克來說都是陌生人,但在房間的另一端,他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孔。他像一個遇險的水手,出發去一個島嶼一樣朝他走去。


    那張臉又紅又有點出汗,屬於一個矮胖的男人,他有一頭蓬亂的黑發,一套皺巴巴的西裝,還有一條正慢慢爬到一隻耳朵下麵的領帶。他通常會是人群中一個令人欽佩的的焦點。約翰·馬龍,芝加哥著名的刑事律師,無論是在他的私人生活中還是在法庭上,總能吸引一群人的關注。


    傑克在馬龍身邊坐下,盡管一句話也沒聽進去,但傑克還是設法進行了談話。此時傑克並不是一個完全快樂的人,事實上,對於一個剛剛娶了海倫·布蘭德的人來說,他顯得尤其不開心。幾個小時後,他和海倫將前往百慕大,開始為期兩周的蜜月之旅。然後他們將迴到芝加哥,而他則需要找一份工作。


    內爾·布朗幾天前已經去好萊塢了,傑克現在失去了他要管理的明星。他告訴自己,即便娶的是一位富家女,此時結婚仍是一個糟糕的時機,更確切地說,正是因為他娶的是一位富家女。海倫的錢是她自己的事,而他隻是又一個失業的家夥。


    昂貴的公寓租金已經預付了一個月。剩下的錢夠他們去百慕大度蜜月,並維持幾周的生活開銷。唉,好吧,他安慰自己,他會找到一個新客戶的,他總歸是能找到的。


    他環顧四周,想知道房間裏有多少人曾經找過工作。他又喝了一口酒,開始好奇他們都是誰。一兩個小時前他見過他們,現在他開始試著把名字和麵孔對上號。


    那個中年、相當潦倒的男人,長得有點像海倫的父親,隻是沒有胡子,是經紀人威利斯·桑德斯。那個小巧的、精致的、幾乎過於完美的女人,在用細小而緊張的手指轉動著一杯雞尾酒的,是威利斯·桑德斯的妻子。


    桑德斯夫人旁邊的那個女孩是誰?傑克努力迴憶。不管她是誰,她看起來都怎麽不快樂,悶悶不樂,甚至憂心忡忡的。她是個大塊頭的女孩,高高的,但比例完美。她的頭發是深棕色的,光澤亮麗,波浪般垂到肩上。她的眼睛大大的,黑黑的,水汪汪的,睫毛是傑克見過的最長的。傑克覺得,她的美貌中透著一種野性,甚至是一種狂暴的氣質。她看起來就像意大利歌劇中的女主人公,而實際上卻並未如此。他突然想起來,她是威利斯·桑德斯和前妻生的女兒。


    他繼續環顧房間。有兩個相當普通的年輕女人穿著可能是巴黎時裝的衣服,一個略微禿頂、長著黑色胡子的男人,還有一個留著短發、活潑好動、操著濃重南方口音的小個子女人,沒人認識她,隻是因為她恰好住在對麵,所以被邀請來了。


    然而,房間裏有一個女人,他是永遠不會忘記的。那就是莫娜·麥克萊恩!


    坐在這個擁擠的房間裏,她看起來和其他人就有點太不一樣了,有點令人失望。她的頭發很短,烏黑發亮,非常光滑,厚厚的劉海垂在前額上,幾乎遮住了眉毛。她蒼白的臉很瘦,尖尖的,像狐狸,她那雙巨大的、朦朧的眼睛幾乎是綠色的。


    莫娜·麥克萊恩的名字第一次出現在印刷品上是什麽時候?傑克記不清了。他猜是在她出生時。麥克萊恩家族誕生了一個孩子,這無疑是個新聞。六歲時,她的照片就出現在報紙上了,因為她的純種獵犬在狗展上獲得了一等獎。當位於湖濱大道的巨大而醜陋的麥克萊恩豪宅的舞廳,為了她的社交首秀而徹底改建時,她的照片又被多次刊登。接著下一次對她的大肆宣揚是在她締結了一段非常滿意非常體麵且引人注目的婚姻時。


    從那時起,傑克對報紙上的照片和報道的記憶開始清晰起來。莫娜·麥克萊恩在接下來的幾年裏幾乎隻出現在社交版麵上,那時她過著模範年輕主婦的生活、生了一個女兒,並熟練地管理著許多社交義賣會。幾年後,莫娜·麥克萊恩那位在社交上體麵令人滿意且引人注目的丈夫在一次狩獵旅行中意外開槍自殺(有些人惡意地暗示這並非完全是個意外),這件事在頭版頭條引起了轟動,從那天起,莫娜·麥克萊恩的生活就完全展現在印刷媒體上了。


    她曾公開宣布與一位印度王公訂婚,卻在婚禮前兩天解除了婚約。之後,她嫁給了一位有爵位的匈牙利人貴族,成為了一位名字難以發音的公主,這段婚姻維持了一年半。她還嫁給了一位貧窮的印第安納州農民,過上了退隱簡樸的生活,卻在四個月後離了婚。離婚後,她恢複了麥克萊恩這個姓氏。


    她寫過暢銷書,考取給飛行駕照成為一名合格的飛機駕駛員,在印度獵過虎,在非洲獵過大象,競選過國會議員但未成功,參加過極地探險,完成了橫跨大西洋的單人飛行,兩次因感情誘拐罪被起訴,見過西藏大喇嘛,參加過電影試鏡,還被報道與三大洲上的所有適齡男子都訂過婚。


    傑克第一次見到她時,略感失望,因為她看起來和其他人一樣。他本以為她會像霓虹燈一樣閃閃發光。


    正當他冥思苦想,試圖推測她的年齡時,他的身邊似乎發生了一連串小型爆炸,他抬頭一看,是海倫。一頂寬大的綠色帽子襯托著她的臉龐,手臂上搭著幾件皮草衣物。喬治·布蘭德和帕特裏奇跟她在一起,兩人都已準備好出發。


    海倫解釋說,剛剛才發現喬治·布蘭德的飛機將在十七分鍾後起飛,而開車到機場至少需要三十分鍾。顯然,除了她自己,沒有人能按時把他們送到機場。


    後來,傑克聲稱自己對此早有預感,但沒人相信他,他的確指出,雖然海倫無疑能及時趕到機場,但她的駕駛技術,既不適合人也不適合牲畜,不過,當時已經沒有時間討論了。海倫收起她的毛皮衣物,承諾一個小時內迴來,然後就走了。


    傑克歎了口氣,接過一杯酒,坐迴到椅子上。他想知道自己將如何度過沒有海倫的一個小時。他想知道自己過去的生活中,沒有海倫的那些日子是怎麽過的。


    就在這時,莫娜·麥克萊恩坐在椅子上的身子向前傾,尖尖的下巴支在她的小拳頭上,綠色的眼睛閃閃發光,她說:“我想知道殺人的感覺是怎麽樣的。總有一天,我會去弄個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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