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如笙收到周曦寫來的信的時候,已經是三個月後了。


    往年這個時候,正是徐如笙一年中最難熬的日子。


    她怕熱,京城的夏日又格外的悶熱潮濕讓人透不過氣來,風中帶著的熱氣撲騰在臉上,黏糊糊的不說,還沒由來的讓人一陣煩躁。


    以前在侯府的時候,母親管著家裏,夏天裏的冰塊雖不短缺,可母親不讓她貪涼,隻讓她在日頭最盛的時候放些冰盆在屋裏。


    去年夏日在宮裏過的,溫皇後宮裏的東西自然是最好的,可也解不掉夏日的暑氣,堪堪熬到樹葉黃時,才感覺自己活了過來。


    沒想到在滄州的夏日倒是不太難熬,滄州靠北,一天隻有正午時間稍微太陽烈了些,太陽下山,風便帶來了涼意,這讓每逢夏日便難以入眠的徐如笙倒是睡了個好覺。


    璟園一早便被兩位嬤嬤安排著種下了許多驅蚊的草藥,溫栩移植來的那棵大樹如今更加枝繁葉茂。


    徐如笙讓人做了一把竹子搖椅,又吩咐青碧買了幾個會唱小曲的丫鬟養在園子裏。


    平日裏躺在椅子上,吃著從井水裏撈上來的瓜果,又有絲竹曲調聲聲入耳,倒是十分愜意的過了一個夏日。


    “阿姐來信說,事情成了。”徐如笙微微彎唇,手裏捧著一本書躺在椅子上一晃一晃的。


    溫栩坐在她身邊不遠處,躺在一樣的椅子上,兩人中間隻用了一個竹子編製的小矮桌隔開。


    溫栩偏頭隻看到徐如笙嫩白的手,她的臉被手上的話本擋得嚴嚴實實。


    “陛下答應了?”溫徐有些惡作劇般的一把奪過徐如笙手上的話本,還不忘在她眼前晃了晃,“又是青陽給你帶來的?”


    徐如笙微微噘嘴,微微起身伸手想去奪,卻夠不著,幹脆躺迴搖椅,眯著眼睛輕輕“嗯”了一聲。


    陛下答應了讓阿姐養私兵,話本也是青陽找來的。


    “五城兵馬司的指揮使下了大獄,不過他活該,以前我在京城便聽說他屍位素餐,惹得京城百姓多有不滿。”徐如笙起了一個話題,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


    溫栩接話,“五城兵馬司指揮使的位置,曆來都是王妃郡夫人的娘家父兄擔任,官雖隻有六品,可也算皇親國戚。”


    “可不?陛下讓恭王妃的哥哥當了新的指揮使。“徐如笙語氣淡漠。


    溫栩卻皺眉,“那豈不是周衡得了漁翁之利?”


    徐如笙冷笑:“咱們那位陛下,豈會失衡,緊接著楊信去禮部做了新的禮部尚書。”


    “那原來的禮部尚書呢?”溫栩問道。


    “阿姐說,禮部尚書年紀太大,陛下覺得他如今愈發糊塗,讓他迴老家榮養了。”


    溫栩低頭笑了笑,也說道:“那她有沒有告訴你,阿棉進京了,那三千私兵,如今是阿棉在統領。


    徐如笙有些驚訝,睜開眼睛偏頭看著溫栩:“阿姐倒是沒說,阿棉寫信告訴你的?”


    事實上,溫棉不僅說了自己如今統領著三千私兵,還頗為驕傲的告訴溫栩自己是如何讓這些人心服口服的。


    皇帝的旨意到達京郊大營的時候,許多人便爭先恐後的想去公主府。


    公主府的私兵最多便是保護公主的安全,可京郊大營的將士,是隨時準備好上戰場廝殺的。


    何況陛下說過,這俸祿銀子皆從私庫出,這一點更是誘人。


    雖說大啟的軍餉也是按時發放,可戶部一年就那麽點銀子,調撥到兵部,再分到京郊大營,再層層盤剝下來,所剩下的,自然是沒有表麵上看起來那麽多,哪裏比得上直接拿皇家私庫的銀子。


    最重要的原因是,大家都覺得這是陛下哄著公主,從來沒有人覺得公主府的這份差事會多苦多累,錢多事少,人人都願意。


    可沒想到元啟公主居然帶著一個看著年紀不大的女子來京郊大營親自挑選。


    那女子一身打扮幹淨利索,但絲毫沒有掩飾自己女子的身份。


    “能從阿棉手上過十招的人,方有資格入我公主府,我公主府的俸祿,給你們軍餉的三倍。”


    大家起初對阿棉都十分不屑,個個勢在必得。


    但是,事情總是和大家想的不一樣。


    在溫棉手上能過十招的人少之又少,大家的不屑變成不服最後變成羞愧。


    溫棉在京郊大營整整二個月,才挑出了三千人,事後大家才知道,原來她是溫將軍的女兒,於是打不過溫棉的羞愧變成了理所當然,打不過溫將軍的女兒多正常啊。


    “阿棉武功又長進了?”徐如笙頗有興致的問道。


    溫栩輕笑,提起阿棉,他也話多了起來,“阿棉自幼隨父親習武,且十分有天賦,她如今年紀雖小,可等閑人隻怕不是他的對手。”


    “不知道青陽和她過過招,誰輸誰贏。”徐如笙心中閃過一個念頭。


    溫栩毫不猶豫迴答:“阿棉在青陽手裏,同樣過不了十招。”


    從菩提山莊迴來,溫栩便問過海參將和崔將軍青陽的身手到底如何。


    菩提山莊那麽多人圍剿青陽,最後全軍覆沒,青陽雖命懸一線可到底活了下來。


    崔將軍聽完沉默了許久,半晌才答道:“單論身手,隻怕您父親,也隻能與她勉強一戰。”


    徐如笙似乎也被溫栩的迴答鎮住了,沒有接著再問,隻是趁溫栩分身之時,一把搶過話本繼續看起來。


    溫栩的嘴唇微微勾起一點弧度,從懷裏取出一根發簪遞給徐如笙:“你再三強調不過生辰,可我想了想,還是要挑一件禮物給你。”


    徐如笙放下手中的話本,露出一張俏麗的小臉,看到遞到麵前的發簪,目光不由上移落到溫栩那泛著溫柔的臉上,下意識的接過來,又仔細端詳了一番,有幾分驚喜:“表哥親自做的?”


    溫栩抬眸,眉眼疏朗,閑適自在。


    “你如今最不缺的就是那些貴重之物,我見你平日也不喜那金銀首飾,便想著給你準備一樣你日常也能用上的東西。”


    徐如笙聞言抬手便把簪子往頭上戴,卻被溫栩一把抓住,目光閃過一絲別樣的情愫,身子微微傾斜靠近徐如笙,手掌不自覺的輕撫過她的麵頰,聲音低沉:


    “阿笙,發簪為定情之物,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徐如笙莞爾一笑,就著溫栩的手把發簪插入發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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