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是藺初陽派來照顧雲傾的人,春葉覺得她來相勸定會有用。


    杜若走到桌前,放下那碗參湯,看著她道:“小姐,先把這碗參湯喝了吧。”


    這是她特意給雲傾熬的,裏麵加了許多藥材,為的就是給小姑娘補補身體。


    雲傾抬起頭看了看,婉拒道:“先拿下去吧,我還有三十遍《女訓》要抄。”


    杜若與春葉相互對視了一眼,輕聲歎了口氣,隻好把那碗參湯端到一旁。


    是夜,房間裏點著一盞油燈,小姑娘看了眼天色,放下毛筆,伸了個懶腰。


    “春葉姐姐,你們下去休息吧,我還有二十遍就抄完了。”


    不得不說,小姑娘寫起《女訓》的時候速度頗快,鍾漏顯示此時是子時三刻,再有一刻鍾就是第二天了。


    春葉和杜若都沒有下去休息,她們守在一側,幫雲傾整理好寫完的《女訓》。


    府裏處處都落下了鑰,夜色已深,春葉和杜若走了出去。


    不知是哪扇窗子沒有關嚴,一縷冷風幽幽的從外麵吹了進來,雲傾穿了件月白色繡纏枝蓮紋的圓領衫,下麵配了條淺粉色的細褶裙子,不禁覺得有些寒冷,便起身過去關窗。


    她剛走到屏風旁邊,桌子上的油燈忽然熄滅,整個屋子頓時陷入黑暗之中。


    雲傾怔了怔,渾身僵硬的在原地,眨著眼不敢亂動。


    房間裏沒有半分響動,這樣的寂靜讓她的心逐漸慌亂起來。


    她正準備喊影飛出來,身後卻突然多出一隻手臂,溫熱寬大的手掌蓋住了她的嘴,將她攬入懷中,聲音低低沉沉,“幼幼。”


    “藺、藺哥哥?”


    雲傾被嚇得心跳加速,但在聽到藺初陽的聲音後,一顆心逐漸落到實處。


    片刻後,她迴過身,屋子裏漆黑的讓她看不清藺初陽的麵容,小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袖,不解地問:“你怎麽來了?”


    藺初陽低下頭,薄唇落在她的額頭上,輕輕攏住她的小手,“聽說你被沈老夫人責罰,便想過來看看你。”


    雲傾輕哼了哼,順勢往他懷裏一靠,“罰了五十遍《女訓》,你要幫我抄嗎?”


    藺初陽莞爾輕笑,“你要是不怕被老夫人發現,那我沒有意見。”


    雲傾將他推開,摸索著迴到桌邊,拿起桌上的火折子,點亮了油燈。


    一室驟亮,雲傾偏過頭,見藺初陽穿著淺紫色柿蒂紋緞直裰,身姿如玉,俊美非凡。


    她微微彎起唇角,又跑迴他身邊,抱著他的手臂笑道:“你給我帶糕點了嗎?”


    藺初陽高挑眉梢,緩緩伸出手,彎起食指放在她的眼睛下,刮了刮那濃密卷翹的睫毛。


    “沈老夫人不是罰你不準吃東西麽?”


    雲傾皺了皺鼻子,不大高興地說:“你怎麽什麽都知道了。”


    藺初陽好笑地看著她,“還以為你多有氣節,沈清宴不是給你帶了糕點?”


    雲傾捧著小臉唔了一聲,“在人前裝裝樣子而已,我又不能為了和阮千蘭慪氣而委屈了自己。”


    藺初陽雙手一攤,聲音裏多了幾分無奈,“我以為你不會吃的,就什麽都沒有帶。”


    小姑娘咂了咂嘴巴,“那我真要餓上一晚了……不吃就不吃吧,眼下還是先把《女訓》抄完比較重要。”


    說完,她轉身坐在椅子上,拿起毛筆蘸了蘸墨汁,繼續抄寫沒有寫完的內容。


    藺初陽目光一垂,落在那張粉妝玉琢的小臉上,像變戲法似的從袖中取出一個彩繪卷雲紋的小圓盒,遞到她手裏。


    雲傾麵露驚詫,欣喜的抬起頭,見他麵如冠玉,微微掀唇一笑,“桃花餞,你最喜歡的。”


    “就知道藺哥哥最好了!”


    雲傾趕忙打開盒子,拿出裏麵的桃花餞,一口一口的吃了起來。


    藺初陽眉眼溫柔,視線掃到那一排排漂亮的簪花小楷上,主動替她研墨。


    “還有多少遍沒寫完?”


    “不到二十遍……”


    “去休息吧,剩下的我幫你寫。”


    雲傾吃驚地咬著桃花餞,嘴角還沾了一點蜜餞糕屑,“藺哥哥,我方才是說笑的,你若幫我寫,祖母肯定會看出來的。”


    藺初陽俯下身,伸指抹去她嘴角的糕屑,唇畔緩緩噙起一絲淺笑,“你覺得我不會寫簪花小楷?”


    雲傾搖了搖頭。


    “那你怕什麽?”


    雲傾幹笑了兩聲,放下沒有吃完的桃花餞,擦掉手上的糕屑,重新拿起毛筆,義正言辭地說:“這是祖母對我的懲罰,我若是找人代筆,那豈不是有違祖母的苦心?”


    藺初陽俯視著她,目光深邃灼熱,揉了揉她的發頂,輕嗯了一聲,“那你寫吧,我陪著你。”


    雲傾咬著毛筆一端,笑吟吟地彎起唇角,忽然想到一件事情,臉色微變,“二門落鑰,你是怎麽進來的?”


    “傻幼幼。”藺初陽握著她的手,把毛筆放在硯台裏蘸墨,“玲瓏院的院牆不高,這個時辰大家都睡了,沒人瞧見我翻牆進來。”


    “翻牆?那我怎麽沒有聽到聲音?”


    藺初陽輕彈了下她的額頭,見小姑娘那白嫩的肌膚泛了紅,便又心疼的給她揉了揉。


    “快點抄寫《女訓》,然後早早歇息。”


    更深人靜,房裏不斷傳來唰唰的寫字聲,藺初陽見那油燈暗了幾分,便往裏添了些油,迴身瞧見小姑娘有些困倦地耷拉著小腦袋。


    他走過去,抽走了她手裏的毛筆,一把將人打橫抱起,輕柔地放在寬大的拔步床上。


    一沾枕頭,雲傾便沉沉的睡了過去,藺初陽揉著手腕走到桌前,拿起那支快要幹涸的毛筆,放在四卷荷葉筆洗裏潤了潤筆尖,然後坐在紫檀木椅上,慢悠悠地替她抄完了最後十遍《女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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