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風大,那火架子下的篝火卻燃燒得很旺,架子上烤著野豬和兔肉,旁邊的庖子正在往豬肉上塗抹調料,油滴到躥起來的火苗上,發出嗶剝的聲響。


    昭明帝坐在太師椅上,品嚐了一口庖子烤好的豬肉,滿意地點了點頭。


    隨後,他看向賀雲時等人,挑眉笑道:“春蒐賽前,朕曾說過,前十的隊伍都有獎勵,第一的獎勵更為豐厚些。賀少卿,你和老九所在的隊伍奪得了本次比賽的第一,你又是此次所有人當中獵得獵物最多之人,不愧是英年才俊,連百獸之王都能獵到!朕今日高興,可許你提一個要求,說吧,你想要什麽?”


    賀雲時從位置上起身,神色嚴肅的拱手說道:“迴聖上,微臣確有一事相求。”


    “何事?說來聽聽。”


    “承蒙聖上厚愛,家父在善熹樓突發暴斃後,聖上立即命人徹查,雖說此事距離如今已過了兩年,可微臣覺得,此事仍然還有疑點。微臣願意用今日所有獎賞,換請聖上重新調查家父死因!”


    昭明帝放下酒杯,睇了他一眼,語氣深沉,“朕記得,那件事最後是由大理寺上報,大理寺卿說賀侍郎死於心疾,難道大理寺卿調查有誤?”


    賀雲時抿了下唇,目光看似不經意地從符樂身上掃過,卻帶了一絲令人不易察覺的殺氣。


    “微臣不敢斷定,隻是家父雖有心疾,但已有多年不曾複發,況且在家父去善熹樓之前,曾透露夠是因春闈試題泄露,而去找人相商,沒想到家父這一去便再也沒有迴來。懇請聖上答應微臣這個請求,微臣願領命親自調查家父死因!”


    不知何時,宴會上的歌舞停了,昭明帝擺了擺手,那些舞女領命退下,接著,昭明帝看向端著酒杯輕啜的藺初陽,“老九,依你之見,朕是否該答應賀少卿的這個請求?”


    藺初陽含笑放下酒杯,嘴角微勾,“父皇,兒臣覺得賀公子乃孝子之心,如若賀侍郎的死因沒有那麽簡單,那就該調查清楚。既然賀公子想查,您不如交由他來負責。”


    昭明帝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沉思半晌,整個宴會也陷入了一片沉默,無人敢在此時出聲。


    須臾,昭明帝終於開口:“也罷,既然賀少卿孝心拳拳,那朕便成全你一次。即日起,由賀少卿重新調查賀侍郎死因,以及……春闈考題是否泄漏一事。”


    昭明帝說完,眾人心驚。


    本以為聖上讓賀雲時重新調查賀光之死便是最大的皇恩,可是誰能想到,聖上竟然讓他一起調查春闈考題是否泄漏。這樣說來,聖上豈不是早就疑心了春闈考題被人泄漏?


    賀雲時眼眶一紅,行了跪禮,頭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微臣謝主隆恩。”


    昭明帝笑了笑,讓他平身,然後讓樂師繼續吹奏,眾人也都端起酒杯,遙遙敬了昭明帝一杯。


    宴會一結束,藺菱昭就拉著雲傾去找了藺初陽,方才在宴會上九哥喝了不少酒,她千叮嚀萬囑咐也沒用,現下心裏真是擔心極了。


    此時,藺初陽已經迴了帳篷,淩心端來一盆熱水,正要為藺初陽換藥,外麵就傳來了藺菱昭的聲音。


    淩心放下紗布,扭頭往門口看去,見藺菱昭已經衝進來了,身後還跟著雲傾。


    “九哥,你的傷口裂開了?”


    藺菱昭驚叫了句,看到藺初陽肩上的衣料已經被鮮血浸透,瞬間哭了出來,跑到藺初陽身前,要給他上藥。


    “我沒事。”


    藺初陽掀唇淺笑,沒讓藺菱昭碰著自己。


    藺菱昭跺了跺腳,豆大的淚珠落在地上,淚水模糊了視線,低頭用手擦了擦,“你別騙我,傷口那麽深,又那麽嚴重,怎麽可能會沒事?”


    藺初陽無奈地歎了口氣,給淩心使了個眼色,淩心會意地請藺菱昭出去。


    “五公主,玉小姐是大夫,不如讓玉小姐給九殿下上藥吧,我先帶您出去。”


    藺菱昭吸了吸鼻子,把藥膏塞在雲傾手裏,不放心地囑咐了一遍,“幼幼,那就交給你了,你給九哥上藥的時候動作輕點。”


    雲傾握著藥瓶,點了點頭,等淩心帶著藺菱昭出去後,她走到藺初陽麵前,聞到了從他身上傳來的幽幽酒香。


    今天晚上看他一杯接著一杯,絲毫沒把身上的傷放在心上,結果現在嚐到苦果了吧。


    雲傾癟了癟嘴,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褪下他的內衫,解開了纏著傷口的紗布,看到了那道又深又長的傷口正在往外流血。


    她懊惱地撅了撅唇,不太高興地嘟囔了句:“明知身上有傷還喝酒,你真是不怕傷口愈合得慢!”


    她打開瓷瓶,往他傷口周圍塗上了藥,不多時,傷口的血便止住了。


    小姑娘埋怨的聲音傳到他耳裏,藺初陽勾著薄唇,眼底笑意濃濃,沒有說話。


    直到那血止住,雲傾的神色才變得放鬆了些,她換了新的紗布給他纏傷。或許是因為這一次帳篷裏隻有她和藺初陽兩人,周圍的氣氛變得有些不大一樣。


    纏紗布時,她的手不免要伸到他身後,不經意便抱了他好幾次,況且當她貼近他的時候,還能聽到他胸口傳來穩健的心跳聲。


    小姑娘登時紅了臉頰,低下頭,不敢看他身上其他的地方,匆匆包紮完畢,就往後退了一步。


    “好……好了,藺哥哥,你可以把衣服穿上了。”


    看著她臉頰通紅的可愛模樣,藺初陽忍俊不禁,俊美的臉上笑意愉悅,依言穿好了衣裳,卻低低地笑出聲來。


    “你,你笑什麽?”


    雲傾咬了咬唇,轉過身,蜷了蜷指尖,不明白給他包紮傷口的活怎麽總是落在她的身上。


    藺初陽挑了下眉,把先前染了血的紗布丟到托盤上,聲音低沉魅惑,“幼幼,你是在害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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