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聲音清脆明亮,像是山澗流淌而過的清澈山泉,還帶著一絲甜糯,仿佛裹了一層蜜糖,沒由來地讓人心裏一軟。


    少年好像不大習慣與生人相處,他板著一張臉,唇瓣微微朝上抿著,看起來就像個五十六歲的小老頭一樣古板。


    雲傾的主動讓樂大夫撫著胡須哈哈大笑,二話不說就收下了她。


    如果這個小姑娘天天都在他身邊打轉,他想,或許他還能多活上十年。


    入門第一課,便是要教雲傾辯識一些基本的草藥,院子後院也種植了不少草藥,樂大夫親自領著雲傾過去,讓她把每一種草藥都聞上一遍。


    對於這些草藥,雲傾早就爛熟於心了,可當著樂大夫的麵,她就像是一個勤勞好學的學生。


    “楚駿,為師現在來考考你,這些草藥你可都能答的出名字?”


    少年名叫顏楚駿,跟在樂大夫身邊也有不短的時間了,這些天他每日都要記一遍草藥,因此草藥的名字對他來說並不難。


    顏楚駿點了下頭,指著東邊那一片藥田,認真地說:“淡竹葉、王不留行、附子、還有半夏。”


    樂大夫笑著地點頭,又繼續考他,“那你說說,這幾樣草藥的性味與功效,若是說錯了,罰你中午不準吃飯。”


    顏楚駿皺了皺鼻子,緩緩地道:“淡竹葉,春天生苗,味甘、性寒、無毒,葉能去熱清心,根可墮胎催生;王不留行,此藥性走而不止,味苦、性平、主金瘡止血,逐痛出刺,除風痹內寒;附子,十一月播種,春天生苗,冬采附子,春取烏頭,味辛、性溫、大毒,主治寒濕,迴陽救逆,拘攣膝痛;半夏……”


    顏楚駿語氣一頓,眉頭緊緊蹙起,眉間出現一條深刻的褶痕,將他的心思表露無遺。


    “半夏如何?”


    樂大夫知道他是忘了,也不催促,很有耐心的等他想起來。


    等了半天,顏楚駿說不出來一個字,雲傾走到他身邊,小聲提醒,“又名水玉,二月生苗莖,五月半夏生,辛厚苦輕,為陽中之陰。”


    雲傾以為自己說的小聲樂大夫就不會聽見,可實際上樂大夫耳聰目明,早把她的話聽了個真切。


    顏楚駿低頭看著她,麵露訝異。


    小姑娘個頭不高,眉眼彎彎,那天生麗質的小臉就仿佛嫩得能掐出水來。


    他真想伸手掐掐她的小臉,又怕把人給嚇跑了。


    “然後呢?”


    沒有溫度的聲音從他嘴裏說出,無端多了幾分可疑的親近。


    看來他是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


    雲傾晃了晃小腦袋,繼續說道:“味辛、性平、有毒,主傷寒寒熱,咽喉腫痛,功效是燥濕化痰,消痞散結。”


    “說的不錯。”


    樂大夫不禁對她另眼相看,滿意地捋了捋胡須。


    小姑娘這麽小就能把半夏的功效說得那麽清楚,看來她對醫理的了解不隻有一星半點,樂大夫重新審視著她,不再讓她辨認草藥,而是指著西邊那片藥田裏的一株草藥,眼裏滿含考量。


    “小玉兒,藥田裏的茵陳篙可以采收了,你幫我摘幾株過來。”


    雲傾轉過頭,定定地看了一會兒,眸子裏逐漸浮起幾分詫異。


    樂大夫指的那片藥田裏哪有茵陳篙?茵陳篙明明種在南邊,和發芽的青蒿挨著,難不成樂大夫是為了考她,所以才故意指錯了方位?


    雲傾也不說話,隻是朝著南邊藥田走過去,從地裏采摘了一株幼苗高約三寸的茵陳蒿,雙手捧到了樂大夫麵前。


    “樂師傅,這是您要的茵陳篙。”


    樂大夫伸手接過,開始從頭到尾細細的打量她。


    半晌,樂大夫那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仰天長笑道:“老夫我上輩子是做了什麽好事,能收到這般聰慧的小姑娘為徒,你知道我是故意給你指錯方位,好考你對藥理的研究?”


    雲傾也跟著笑了起來,點了下頭。


    “茵陳蒿經冬不死,舊苗而生,主清熱利濕,治濕熱黃疸。三月茵陳四月蒿,三月茵陳治黃癆,這些都是我從醫書上看到的,樂師傅,我是不是在學醫方麵很有天分?”


    小姑娘美滋滋地說完,還不忘誇上自己一句,引得樂大夫哈哈大笑,就連古板嚴肅的顏楚駿也不禁露出了一絲笑容。


    “何止是有天分,簡直就是曠世奇才!小玉兒,老夫我還從未見過像你這般穎悟絕倫的孩童,假以時日,你一定會大有所為!”


    “師傅過譽,曠世奇才四個字對我來說還當之有愧,我一定會好好跟師傅學習,不讓師傅多加費心。”


    樂大夫摸了摸下巴,有些懷疑這個小姑娘當真隻是九歲幼童?從她身上,他能感受到那種天資華貴,貴不可言的氣質,猶記得當年在宮裏當值,宮裏的幾位公主身上也有這樣的氣質。


    瞧她出口成章,估計還是念過書的。


    樂大夫不是那種多嘴多舌的人,可當見著雲傾,就想多問兩句。


    “小玉兒上過私塾?家裏可有什麽醫書?”


    雲傾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我大哥是鎮上的教書先生,閑暇時會教我認幾個字,以前看過幾頁千金方,家裏還沒買醫書……”


    可在南涼皇宮,她卻有滿滿一座繡樓的醫書,可惜她一本也沒帶出來。


    樂大夫了然地點頭,這才想起沈家在大梁村頗為有名,隻因沈家出了村子裏唯一的秀才,現在想來,那秀才便是小玉兒的大哥了。


    樂大夫對她招招手,示意她跟上來,進了內院房間,從架子上取了一本醫書遞給她。


    “既然你家中無書可讀,那這本醫書就先借你翻看,今日在這裏吃了飯再走,等明日再來,我可是要考你書上內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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