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彬開車迴到東州，直接到水岸華庭老丈人家，進門時已是下午四點了。
錢芳晴見了是一臉的埋怨：“讓你昨晚迴家打個電話說一聲，就是不打。說今天迴來，也不說一聲是中午到家還是下午到家，我爸中午非要等你一起吃飯。”
“這有什麽好等的？我出門時間本來就不早，已經跟你說過。再說路上的情況又不由我掌控，隨時都會出現變化，你又不是不知道！即使中午到家，沒有飯菜也沒關係，我自己燒碗麵條不就解決了？不要複雜！”徐文彬說著，懶得去理會老婆，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來和嶽父母招唿著聊了起來。電視聲音有些高，說話很難聽得清楚。徐文彬拿過遙控器將電視聲音調低一些。錢芳晴過來說道：“爸爸想看電視就讓他看好了，你一迴來就嫌這嫌那的！”
“既然這樣，那我迴家吧！”徐文彬起身準備往外走。
“我正要給媽媽洗個澡，你今晚不陪爸媽一起吃飯啊？小陶都準備好要燒了！”錢芳晴看著徐文彬說，“等下芳麗他們也過來。”
這邊話音未落，門口門鈴響起。保姆小陶過去開門，進來的正是錢芳麗和韋勝利兩口子。
“文彬終於迴來啦！”韋勝利看見徐文彬招唿說，“你不在，任務還有些困難哩！”
“我也是剛到。什麽任務有些困難？”徐文彬問道。
“噢，你不知道嗎？估計是芳晴沒有講清楚，你這個大忙人沒放在心上哈！”韋勝利看了看錢芳晴說，“我們準備帶媽媽去醫院全麵檢查一下，之前一直在服用的藥也要讓醫生看一下，根據媽媽目前的症狀，是否需要調整。本來昨天我和芳麗就準備帶媽媽去了，你看我身體裏不是裝了一個東西嗎，磁共振放射科裏不好進去，隻好等你迴來一起去了！”
“哦，沒什麽。我明天帶媽媽去好了，你們有事的話就管自己忙吧。”在徐文彬看來壓根兒就不是個事。
“不，不！我們還是要去的。市一醫嘛，我找這方麵的專家熟門熟路。我原想掛我們院長李力紅醫生的號，不巧，最近他都不在，辦公室說他去北京出差了。我明天約的是我們醫院的大內主任神經內科主任醫生施明虹的號。她的號也很難掛到，她和李力紅一樣每周就兩個上午，李院長是二四，她是三五。他們的門診號也有兩種，一種是一百五十塊錢的專家號，一種是三十塊錢的普通號，就是他們的門診號中要有三分之一的比例是普通號，外麵的人是不大知道這些名堂的。”韋勝利如數家珍般地介紹著。
“專家門診號怎麽會有一百五和三十兩種差價這麽大的價格的？”徐文彬有些不解。
“噱頭呐！表麵上說三十的門診號，是要讓更多的老百姓也有機會看得起專家門診，實際上呢，都是被知情者提早搶了。有些‘黃牛’不就是拿三十的號轉賣一百五的！”說起這些，韋勝利是有些得意的。這點徐文彬也知道，往年就有好些來自海川的老朋友老同事老同學通過嶽父錢西來的關係找韋勝利看病。老韋是化驗科的，盡管不會坐診看病，但他知道怎麽看病或該找誰看什麽病，隻要幫助掛到門診號就行了。很長的時間段裏，在錢西來看來，韋勝利和徐文彬這兩個女婿，自然是韋勝利有出息，值得高看一眼。徐文彬心裏也清楚，始終沒有什麽不爽或不高興的表示。同樣，錢芳麗在家裏就明顯有這方麵的優越感，除了韋勝利在市一醫的這個平台，自己在市紅十字會醫院也有不錯的資源。
“既然你都安排好了，那麽明天上午幾點左右過去？明天是周五，上午應該不會太堵，我們總不至於在早高峰時段就要趕過去吧？”徐文彬說。
“我們早些過來一起走，這裏到市一醫大概要三四十分鍾，爭取九點半左右到醫院吧。先做磁共振，再看醫生，然後還要配藥，沒有半天估計迴不來。還是早點過去吧！”韋勝利在沙發上坐下說道。
“行，就這樣定吧，我明天八點左右到這裏。我先迴東湖嘉園了，今天感覺有些累，兩個半小時的車程居然開了三個多小時。”徐文彬邊說邊準備出門。
韋勝利有些驚訝地問：“你今晚不在這嗎？”
徐文彬點點頭：“你們沒進門前就想走了。正要出門，你們進來，錢芳晴知道的。”說著，跟嶽父打個招唿告訴他自己有點事要迴去一下。錢西來微笑著點點頭。倒是嶽母耳朵好使，大聲說：“文彬有事要迴家一趟。”
“啊，誰要迴去？飯還沒吃呢！”錢西來大聲說。
“又複雜了！”徐文彬拿上挎包，摸了一下手機和鑰匙，起身出門走了。
錢芳晴在父母臥室給母親準備幹淨衣服，她聽到外麵的聲音，但沒有出來。錢芳麗走進房間，對坐在床沿有些悶悶不樂的錢芳晴說：“徐文彬說迴去一趟，走了。”
“他要發神經我有什麽辦法？！”錢芳晴沒好氣地說。
“他剛從西州迴來，怎麽啦？”錢芳麗問道，“不會是你惹的吧！”
“都是我惹的！你們都好！媽媽的衣服拿好了都在這，你給媽洗吧！”錢芳晴說著站起來走出臥室。
見錢芳晴出來，錢西來問：“文彬說迴家一趟，等下會過來吃晚飯嗎？”
“爸，他要來吃晚飯自然就會來的。你不要瞎操心好不好？你在看電視就管自己看電視好了！”錢芳晴不耐煩地應道。
“我這怎麽是‘瞎操心’呢？既然迴來了，大家都在，總要跟爸媽一起吃個飯吧！”錢西來有些不高興地從沙發上站起來，轉身朝韋勝利說道：“雖然說你們的母親身患毛病，但總還是在的吧？我和你媽一直都希望大家能經常在一起說說話吃個飯。沒有條件，如有條件像古代大戶人家一樣有一棟大房子，一家人住在一起，韋建設、錢佑業、徐孔陽都迴來，三代四代同堂，感覺很熱鬧很溫暖！”
“他們都迴來，不要讀書不要工作，你養他們？問問錢智男、徐文彬吧，可不可能！”錢芳晴忍不住迴了一句。
“嘿嘿，這是爸爸的理想和願望吧，所以我們要努力工作賺錢才能實現。否則，都整天圍在爸媽身邊的，不出去打拚，哪來的錢財？都在啃老，那不就成了廢物啦？”韋勝利委婉地接過話茬。
“不討論了，你們不知道老人的心！”錢西來搖搖手慢步朝廚房踱去，檢查保姆小陶晚飯準備的如何。
這邊錢芳麗已經將母親薛芮文扶進衛生間。坐沙發上有些鬱悶有些無聊的錢芳晴熬不牢又跟著走進衛生間幫忙了。
薛芮文任由兩個女兒擺布著。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說道：“你爸是耳朵不好咯，看電視時聲音要很響才聽得見。我是腦子生病了，經常會糊裏糊塗。”
“媽，你現在一點都不糊塗，靈清著呢！”錢芳晴說。
“你們在家，我就輕鬆一些。大概是不緊張，就不會糊塗吧。”
“你幹嘛要緊張呢？”錢芳麗問道。
“起先文彬迴來還好好的，他把你爸看的電視聲音關輕一些，說話才聽得見。芳晴說他一迴來就嫌棄這裏嫌棄那裏的，文彬就說要迴去了。我就很緊張，不知道說什麽好。他晚上一個人又是燒麵條吃了。”薛芮文一字一板地說著。
錢芳麗瞟了錢芳晴一眼，剛好錢芳晴也朝她瞄了過來。兩人幾乎是同時說：“媽，你不糊塗呢！”
“有時候還是會糊塗的。那麽多的事情都要去想，想不過來的時候就會糊塗的。”薛芮文慢悠地說。
兩人給母親洗好澡穿好衣服，小陶已將晚飯準備停當了。
錢西來讓錢芳晴打電話叫徐文彬過來吃飯，錢芳晴很不耐煩地說：“爸，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錢芳晴將母親扶到餐桌旁在椅子上坐好，自己也在她旁邊坐下。錢西來照例是要來二兩白幹的，他給自己倒上酒，招唿著韋勝利坐下吃飯，說：“勝利是不喝酒了，文彬不在，在的話就會陪我一起喝上一杯的。”
這邊，徐文彬迴到新湖嘉苑已是五點半多，剛才在水岸華庭老丈人那裏和韋勝利耽擱了些時間，出來不一會就湊上了晚高峰，隻得跟著車流挪步。車子進庫停好之後，徐文彬先到小區旁邊一家叫“公社食堂”的快餐店吃過晚飯，再迴車庫從車裏拿上幾樣小行李迴家。房子不大，九十方兩室兩廳兩衛，是幾經折騰之後在東州僅有的一處居所，風格簡約，平靜安詳。徐文彬洗罷澡，將換下來的衣服和從西州帶迴來要洗的幾樣一並放入洗衣機，倒上洗衣液按動開關，迴到客廳在沙發坐下，想看一會新聞，還沒幾分鍾眼皮就開始打架了。
迷糊中被手機叫醒，是錢芳晴打來的。徐文彬問什麽事，電話裏錢芳晴問晚飯有沒有喝酒，如沒有的話能不能過去一趟。徐文彬還是問是否有事。錢芳晴電話裏說晚飯後，安頓好母親躺下，情況都還正常，八點多錢芳麗他們迴去，自己準備洗澡休息，剛洗好還沒有走出浴室，就聽到外麵父親在大聲喊著：老太婆，你真的瘋了！我一聽，趕緊穿好衣服出來，到父母房間一看，不知何時母親已經起床在床沿坐著，眼睛很兇地盯著父親，兩手緊緊抓住父親的手臂不放。我趕緊進去抱住母親，讓她鬆手躺下睡覺。她一會兒說父親和保姆合起來要害她，一會兒又說她的工資都讓父親拿去打麻將輸了。不管我怎麽勸，母親就是不鬆手，我用勁去掰她的手，她反過來抓我的手臂就要咬我。
徐文彬問現在如何。錢芳晴說好不容易才說服母親重新躺下，想給她吃顆鎮定安眠的藥，她堅決不吞，她說一定要看到你，有話要對你說。我問她，有什麽話，跟我說也一樣，她就是不肯，一定要見到你才行。
徐文彬說知道了，你安撫好老人，我這就就過來。他看了眼時間，差幾分鍾九點半，原來自己靠在沙發上已經睡了兩三個小時。
徐文彬擦把臉清醒清醒，又快速地將洗衣機裏的衣服在陽台晾好，關好電源門窗，拎著隨身的單肩包直往車庫走去。這時候馬路上的車輛已明顯減少，從新湖嘉苑出來，徐文彬趕到水岸華庭隻用了四十來分鍾。路上是通暢了，可是小區裏卻塞滿了車子，半天都不見有一輛鬆動開出。保安勸他開到馬路上找車位，徐文彬想隻能如此。他在水岸華庭周邊轉了兩圈，路邊上畫線的也全都是車子，好不容易看上一棟大樓的拐角，稍有些寬敞的路麵，雖然在人行道上，也隻好冒險一停了。他倒著車子斜側著爬上路牙，盡量地往裏靠著，一停好車，就快步往小區裏芳晴父母家走去。
在門口按了門鈴，開門的是嶽父錢西來。老人問道：“晚飯吃過了沒有，要不要燒碗麵條點心一下？”徐文彬說：“吃過了，不餓。”他讓老爸將門關好，自己則進去走到嶽母的床前，叫了一聲：“媽！”老媽原先是閉著雙眼的，聽到徐文彬的叫喚聲，睜開眼睛看了看他。坐在一旁的芳晴說：“媽，你不是有話要對文彬講麽，他來了，你說吧！”
薛芮文伸出胳膊向徐文彬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她這邊的床沿上。她抓住徐文彬的手努力地說著：“媽媽的日子沒法過了，你和韋勝利要給我當家做主，去北京告他這個老頭子。他和保姆兩個合起來想害死我，還隨便給我吃那些不知道什麽的藥。明天把這些藥帶去，給醫生檢查一下，還要化驗，看有沒有毒。”
徐文彬順著老人的話答應著，勸慰老人安心睡覺，他和錢芳晴都在她旁邊守著，然後又勸著老人吞下兩顆鎮定安眠的藥，這才平靜下來。
兩人退出房間，在客廳沙發坐下。錢西來放下手機說：“你媽睡著了？唉，這毛病！幸好你們在，否則我今晚就沒辦法睡覺了！”
“爸，這樣下去肯定不是個事！就是錢芳晴在幫忙，三五天或許還可以堅持，一兩周呢？累倒一個，錢芳麗接上來，然後又是施小玲頂上。雖然說孝心無價，可畢竟情況擺在那裏，都是奔六的人了，如此勞命，恐怕身體也吃不消了吧！”徐文彬擔心老嶽父聽不清楚，特地靠近他身邊說，“再者，以老爸這樣的歲數，勞心勞力在照顧，身體受的了嗎？老媽一個人生病就夠大家忙乎了，如果老爸你也累倒或也有個什麽生病頭痛的，那該怎麽辦？難道大家都不要去做事，擠在這裏照顧二老了？我想這肯定不是個辦法，還是要考慮請個全天保姆。”
錢芳晴跟著說：“爸，全天保姆如果不滿意就換人嘛，不試一試，怎麽知道好不好呢！”
錢西來搖了搖手掌，不置可否地從沙發上站起來，說：“你們都累了，早點睡吧，我也去房間準備躺下了！”說罷走進臥室。
這一夜，錢芳晴幾乎沒有睡上一個完整的覺。徐文彬說自己在家靠在沙發上睡了一陣子，叫錢芳晴先躺下睡，有事再叫她。他則靠在床上看手機新聞。十二點剛過，錢芳晴被老爸的大聲唿叫驚醒，和徐文彬幾乎是同時跳下床來。徐文彬在門口過道站著，沒有跟著芳晴進去。芳晴出來講老媽尿急，全都尿在了地板上，被老爸踩到大聲唿叫起來，又把老媽給驚嚇住了，坐在床沿不肯躺下。芳晴說她來收拾，讓徐文彬去躺著。錢芳晴給母親換好內衣褲，撫慰她躺下，收拾好房間地板，自己又去衛生間洗了一番，迴到床上重新躺下時已差不多過去一個多小時了。淩晨兩點半，徐文彬睡意漸濃正要躺下，又聽見隔壁老人房間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開始還以為是老人睡覺翻轉身體發出的響聲，再仔細聽聽，又是腳步在地板上挪動的聲響，估計是老媽起床出來了。沒辦法，隻得叫醒剛入睡才發出輕微鼻鼾聲的錢芳晴。她是睡眼蒙矓條件反射地坐了起來，二話不說套件外衣就下床出去。隻聽錢芳晴說：“媽，你怎麽起床出來了？”薛芮文說：“要上廁所。”······
徐文彬困意席卷，眼皮像灌鉛似的沉到不聽使喚，房間的門雖然是虛掩著，但門外母女的對話卻越來越遠越來越輕。
錢芳晴見了是一臉的埋怨：“讓你昨晚迴家打個電話說一聲，就是不打。說今天迴來，也不說一聲是中午到家還是下午到家，我爸中午非要等你一起吃飯。”
“這有什麽好等的？我出門時間本來就不早，已經跟你說過。再說路上的情況又不由我掌控，隨時都會出現變化，你又不是不知道！即使中午到家，沒有飯菜也沒關係，我自己燒碗麵條不就解決了？不要複雜！”徐文彬說著，懶得去理會老婆，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來和嶽父母招唿著聊了起來。電視聲音有些高，說話很難聽得清楚。徐文彬拿過遙控器將電視聲音調低一些。錢芳晴過來說道：“爸爸想看電視就讓他看好了，你一迴來就嫌這嫌那的！”
“既然這樣，那我迴家吧！”徐文彬起身準備往外走。
“我正要給媽媽洗個澡，你今晚不陪爸媽一起吃飯啊？小陶都準備好要燒了！”錢芳晴看著徐文彬說，“等下芳麗他們也過來。”
這邊話音未落，門口門鈴響起。保姆小陶過去開門，進來的正是錢芳麗和韋勝利兩口子。
“文彬終於迴來啦！”韋勝利看見徐文彬招唿說，“你不在，任務還有些困難哩！”
“我也是剛到。什麽任務有些困難？”徐文彬問道。
“噢，你不知道嗎？估計是芳晴沒有講清楚，你這個大忙人沒放在心上哈！”韋勝利看了看錢芳晴說，“我們準備帶媽媽去醫院全麵檢查一下，之前一直在服用的藥也要讓醫生看一下，根據媽媽目前的症狀，是否需要調整。本來昨天我和芳麗就準備帶媽媽去了，你看我身體裏不是裝了一個東西嗎，磁共振放射科裏不好進去，隻好等你迴來一起去了！”
“哦，沒什麽。我明天帶媽媽去好了，你們有事的話就管自己忙吧。”在徐文彬看來壓根兒就不是個事。
“不，不！我們還是要去的。市一醫嘛，我找這方麵的專家熟門熟路。我原想掛我們院長李力紅醫生的號，不巧，最近他都不在，辦公室說他去北京出差了。我明天約的是我們醫院的大內主任神經內科主任醫生施明虹的號。她的號也很難掛到，她和李力紅一樣每周就兩個上午，李院長是二四，她是三五。他們的門診號也有兩種，一種是一百五十塊錢的專家號，一種是三十塊錢的普通號，就是他們的門診號中要有三分之一的比例是普通號，外麵的人是不大知道這些名堂的。”韋勝利如數家珍般地介紹著。
“專家門診號怎麽會有一百五和三十兩種差價這麽大的價格的？”徐文彬有些不解。
“噱頭呐！表麵上說三十的門診號，是要讓更多的老百姓也有機會看得起專家門診，實際上呢，都是被知情者提早搶了。有些‘黃牛’不就是拿三十的號轉賣一百五的！”說起這些，韋勝利是有些得意的。這點徐文彬也知道，往年就有好些來自海川的老朋友老同事老同學通過嶽父錢西來的關係找韋勝利看病。老韋是化驗科的，盡管不會坐診看病，但他知道怎麽看病或該找誰看什麽病，隻要幫助掛到門診號就行了。很長的時間段裏，在錢西來看來，韋勝利和徐文彬這兩個女婿，自然是韋勝利有出息，值得高看一眼。徐文彬心裏也清楚，始終沒有什麽不爽或不高興的表示。同樣，錢芳麗在家裏就明顯有這方麵的優越感，除了韋勝利在市一醫的這個平台，自己在市紅十字會醫院也有不錯的資源。
“既然你都安排好了，那麽明天上午幾點左右過去？明天是周五，上午應該不會太堵，我們總不至於在早高峰時段就要趕過去吧？”徐文彬說。
“我們早些過來一起走，這裏到市一醫大概要三四十分鍾，爭取九點半左右到醫院吧。先做磁共振，再看醫生，然後還要配藥，沒有半天估計迴不來。還是早點過去吧！”韋勝利在沙發上坐下說道。
“行，就這樣定吧，我明天八點左右到這裏。我先迴東湖嘉園了，今天感覺有些累，兩個半小時的車程居然開了三個多小時。”徐文彬邊說邊準備出門。
韋勝利有些驚訝地問：“你今晚不在這嗎？”
徐文彬點點頭：“你們沒進門前就想走了。正要出門，你們進來，錢芳晴知道的。”說著，跟嶽父打個招唿告訴他自己有點事要迴去一下。錢西來微笑著點點頭。倒是嶽母耳朵好使，大聲說：“文彬有事要迴家一趟。”
“啊，誰要迴去？飯還沒吃呢！”錢西來大聲說。
“又複雜了！”徐文彬拿上挎包，摸了一下手機和鑰匙，起身出門走了。
錢芳晴在父母臥室給母親準備幹淨衣服，她聽到外麵的聲音，但沒有出來。錢芳麗走進房間，對坐在床沿有些悶悶不樂的錢芳晴說：“徐文彬說迴去一趟，走了。”
“他要發神經我有什麽辦法？！”錢芳晴沒好氣地說。
“他剛從西州迴來，怎麽啦？”錢芳麗問道，“不會是你惹的吧！”
“都是我惹的！你們都好！媽媽的衣服拿好了都在這，你給媽洗吧！”錢芳晴說著站起來走出臥室。
見錢芳晴出來，錢西來問：“文彬說迴家一趟，等下會過來吃晚飯嗎？”
“爸，他要來吃晚飯自然就會來的。你不要瞎操心好不好？你在看電視就管自己看電視好了！”錢芳晴不耐煩地應道。
“我這怎麽是‘瞎操心’呢？既然迴來了，大家都在，總要跟爸媽一起吃個飯吧！”錢西來有些不高興地從沙發上站起來，轉身朝韋勝利說道：“雖然說你們的母親身患毛病，但總還是在的吧？我和你媽一直都希望大家能經常在一起說說話吃個飯。沒有條件，如有條件像古代大戶人家一樣有一棟大房子，一家人住在一起，韋建設、錢佑業、徐孔陽都迴來，三代四代同堂，感覺很熱鬧很溫暖！”
“他們都迴來，不要讀書不要工作，你養他們？問問錢智男、徐文彬吧，可不可能！”錢芳晴忍不住迴了一句。
“嘿嘿，這是爸爸的理想和願望吧，所以我們要努力工作賺錢才能實現。否則，都整天圍在爸媽身邊的，不出去打拚，哪來的錢財？都在啃老，那不就成了廢物啦？”韋勝利委婉地接過話茬。
“不討論了，你們不知道老人的心！”錢西來搖搖手慢步朝廚房踱去，檢查保姆小陶晚飯準備的如何。
這邊錢芳麗已經將母親薛芮文扶進衛生間。坐沙發上有些鬱悶有些無聊的錢芳晴熬不牢又跟著走進衛生間幫忙了。
薛芮文任由兩個女兒擺布著。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說道：“你爸是耳朵不好咯，看電視時聲音要很響才聽得見。我是腦子生病了，經常會糊裏糊塗。”
“媽，你現在一點都不糊塗，靈清著呢！”錢芳晴說。
“你們在家，我就輕鬆一些。大概是不緊張，就不會糊塗吧。”
“你幹嘛要緊張呢？”錢芳麗問道。
“起先文彬迴來還好好的，他把你爸看的電視聲音關輕一些，說話才聽得見。芳晴說他一迴來就嫌棄這裏嫌棄那裏的，文彬就說要迴去了。我就很緊張，不知道說什麽好。他晚上一個人又是燒麵條吃了。”薛芮文一字一板地說著。
錢芳麗瞟了錢芳晴一眼，剛好錢芳晴也朝她瞄了過來。兩人幾乎是同時說：“媽，你不糊塗呢！”
“有時候還是會糊塗的。那麽多的事情都要去想，想不過來的時候就會糊塗的。”薛芮文慢悠地說。
兩人給母親洗好澡穿好衣服，小陶已將晚飯準備停當了。
錢西來讓錢芳晴打電話叫徐文彬過來吃飯，錢芳晴很不耐煩地說：“爸，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錢芳晴將母親扶到餐桌旁在椅子上坐好，自己也在她旁邊坐下。錢西來照例是要來二兩白幹的，他給自己倒上酒，招唿著韋勝利坐下吃飯，說：“勝利是不喝酒了，文彬不在，在的話就會陪我一起喝上一杯的。”
這邊，徐文彬迴到新湖嘉苑已是五點半多，剛才在水岸華庭老丈人那裏和韋勝利耽擱了些時間，出來不一會就湊上了晚高峰，隻得跟著車流挪步。車子進庫停好之後，徐文彬先到小區旁邊一家叫“公社食堂”的快餐店吃過晚飯，再迴車庫從車裏拿上幾樣小行李迴家。房子不大，九十方兩室兩廳兩衛，是幾經折騰之後在東州僅有的一處居所，風格簡約，平靜安詳。徐文彬洗罷澡，將換下來的衣服和從西州帶迴來要洗的幾樣一並放入洗衣機，倒上洗衣液按動開關，迴到客廳在沙發坐下，想看一會新聞，還沒幾分鍾眼皮就開始打架了。
迷糊中被手機叫醒，是錢芳晴打來的。徐文彬問什麽事，電話裏錢芳晴問晚飯有沒有喝酒，如沒有的話能不能過去一趟。徐文彬還是問是否有事。錢芳晴電話裏說晚飯後，安頓好母親躺下，情況都還正常，八點多錢芳麗他們迴去，自己準備洗澡休息，剛洗好還沒有走出浴室，就聽到外麵父親在大聲喊著：老太婆，你真的瘋了！我一聽，趕緊穿好衣服出來，到父母房間一看，不知何時母親已經起床在床沿坐著，眼睛很兇地盯著父親，兩手緊緊抓住父親的手臂不放。我趕緊進去抱住母親，讓她鬆手躺下睡覺。她一會兒說父親和保姆合起來要害她，一會兒又說她的工資都讓父親拿去打麻將輸了。不管我怎麽勸，母親就是不鬆手，我用勁去掰她的手，她反過來抓我的手臂就要咬我。
徐文彬問現在如何。錢芳晴說好不容易才說服母親重新躺下，想給她吃顆鎮定安眠的藥，她堅決不吞，她說一定要看到你，有話要對你說。我問她，有什麽話，跟我說也一樣，她就是不肯，一定要見到你才行。
徐文彬說知道了，你安撫好老人，我這就就過來。他看了眼時間，差幾分鍾九點半，原來自己靠在沙發上已經睡了兩三個小時。
徐文彬擦把臉清醒清醒，又快速地將洗衣機裏的衣服在陽台晾好，關好電源門窗，拎著隨身的單肩包直往車庫走去。這時候馬路上的車輛已明顯減少，從新湖嘉苑出來，徐文彬趕到水岸華庭隻用了四十來分鍾。路上是通暢了，可是小區裏卻塞滿了車子，半天都不見有一輛鬆動開出。保安勸他開到馬路上找車位，徐文彬想隻能如此。他在水岸華庭周邊轉了兩圈，路邊上畫線的也全都是車子，好不容易看上一棟大樓的拐角，稍有些寬敞的路麵，雖然在人行道上，也隻好冒險一停了。他倒著車子斜側著爬上路牙，盡量地往裏靠著，一停好車，就快步往小區裏芳晴父母家走去。
在門口按了門鈴，開門的是嶽父錢西來。老人問道：“晚飯吃過了沒有，要不要燒碗麵條點心一下？”徐文彬說：“吃過了，不餓。”他讓老爸將門關好，自己則進去走到嶽母的床前，叫了一聲：“媽！”老媽原先是閉著雙眼的，聽到徐文彬的叫喚聲，睜開眼睛看了看他。坐在一旁的芳晴說：“媽，你不是有話要對文彬講麽，他來了，你說吧！”
薛芮文伸出胳膊向徐文彬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她這邊的床沿上。她抓住徐文彬的手努力地說著：“媽媽的日子沒法過了，你和韋勝利要給我當家做主，去北京告他這個老頭子。他和保姆兩個合起來想害死我，還隨便給我吃那些不知道什麽的藥。明天把這些藥帶去，給醫生檢查一下，還要化驗，看有沒有毒。”
徐文彬順著老人的話答應著，勸慰老人安心睡覺，他和錢芳晴都在她旁邊守著，然後又勸著老人吞下兩顆鎮定安眠的藥，這才平靜下來。
兩人退出房間，在客廳沙發坐下。錢西來放下手機說：“你媽睡著了？唉，這毛病！幸好你們在，否則我今晚就沒辦法睡覺了！”
“爸，這樣下去肯定不是個事！就是錢芳晴在幫忙，三五天或許還可以堅持，一兩周呢？累倒一個，錢芳麗接上來，然後又是施小玲頂上。雖然說孝心無價，可畢竟情況擺在那裏，都是奔六的人了，如此勞命，恐怕身體也吃不消了吧！”徐文彬擔心老嶽父聽不清楚，特地靠近他身邊說，“再者，以老爸這樣的歲數，勞心勞力在照顧，身體受的了嗎？老媽一個人生病就夠大家忙乎了，如果老爸你也累倒或也有個什麽生病頭痛的，那該怎麽辦？難道大家都不要去做事，擠在這裏照顧二老了？我想這肯定不是個辦法，還是要考慮請個全天保姆。”
錢芳晴跟著說：“爸，全天保姆如果不滿意就換人嘛，不試一試，怎麽知道好不好呢！”
錢西來搖了搖手掌，不置可否地從沙發上站起來，說：“你們都累了，早點睡吧，我也去房間準備躺下了！”說罷走進臥室。
這一夜，錢芳晴幾乎沒有睡上一個完整的覺。徐文彬說自己在家靠在沙發上睡了一陣子，叫錢芳晴先躺下睡，有事再叫她。他則靠在床上看手機新聞。十二點剛過，錢芳晴被老爸的大聲唿叫驚醒，和徐文彬幾乎是同時跳下床來。徐文彬在門口過道站著，沒有跟著芳晴進去。芳晴出來講老媽尿急，全都尿在了地板上，被老爸踩到大聲唿叫起來，又把老媽給驚嚇住了，坐在床沿不肯躺下。芳晴說她來收拾，讓徐文彬去躺著。錢芳晴給母親換好內衣褲，撫慰她躺下，收拾好房間地板，自己又去衛生間洗了一番，迴到床上重新躺下時已差不多過去一個多小時了。淩晨兩點半，徐文彬睡意漸濃正要躺下，又聽見隔壁老人房間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開始還以為是老人睡覺翻轉身體發出的響聲，再仔細聽聽，又是腳步在地板上挪動的聲響，估計是老媽起床出來了。沒辦法，隻得叫醒剛入睡才發出輕微鼻鼾聲的錢芳晴。她是睡眼蒙矓條件反射地坐了起來，二話不說套件外衣就下床出去。隻聽錢芳晴說：“媽，你怎麽起床出來了？”薛芮文說：“要上廁所。”······
徐文彬困意席卷，眼皮像灌鉛似的沉到不聽使喚，房間的門雖然是虛掩著，但門外母女的對話卻越來越遠越來越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