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下海路順遂許多,至少無人暗中舞風弄雲,行至半途有餘,船上吃食已無,若想維持生計,便需去往一海上交易處,購置米、糧、水等物質。


    所謂海上交易處,是指一艘大船,其上裝滿物資,在某一海域來迴遊蕩,過往船隻若遇見,便車設法靠近,登上那船,購置米、酒、糧、等必需之物,隻是物價常會翻上幾翻。常常遠行船客,對此並不陌生,倒是船長初提起那海上交易處時,李長笑與慕琴均是好奇。


    李長笑自來熟,武功高,人也俊俏開朗,早與船長打成一片,一起下海摸魚抓蝦,或是修繕船隻,已不知多少次。他拉著船長,問東問西,才將那海上交易處弄清楚。


    隨後,又轉述告知慕琴,慕琴嚼著幹硬粗餅,全不在意,卻眸子靈動,顯然是心中好奇,卻又克製下去。


    這廝在引我呢……慕琴那不知李長笑所為是何用意,最後卻不知怎的,李長笑、慕琴,船長,三人達成約定,若遇到海上交易處,便一同去看看。


    米糧之類,二人不在乎,全是好奇,若再遇及一二有趣事物,便更不枉此行。慕琴看一眼爽朗大笑中的李長笑,心緒又起,心想與這小子同行,麻煩倒是真多。若自己前去,多半會在小房中待到下船。哪會理會這些。


    又思索一陣,便心說:“罷了,罷了,反正似也不排斥。”船又行幾日,皆以魚蝦為食,船內眾人一見魚蝦,便覺反胃,隻求能吃點別的。


    這日濃霧裏,一艘大船若隱若現,船長撩台上眺望,見那大船高約三層,燈火闌珊,甲板處立一高杆,上掛一赤紅小燈,明明晃晃,搖搖晃晃,似有人招手,甚是惹人投目。便在濃霧四起的海麵,相隔十餘裏,也可看得清晰。


    如此派頭,便是海上交易所無疑。船長喊起熟睡中的李長笑,李長笑又喊起慕琴,答應之事,慕琴自不推脫,當即起身穿好鞋襪,推開木門。


    李長笑與慕琴,便住在對間,奇怪的是,慕琴分明處處冷淡,但出行吃食,放風,二人卻均是相互陪襯,很少見獨身一人。這一怪像,讓那船內眾客,均是猜不透二人關係。便是有人見白衣劍客隨和,鬥膽向其打聽,結果卻是,連那劍客自個,也道不得清。


    總不能直言,說那慕大仙長是他前女友的師傅。隻怕這一開口,如實道來,單是這一層關係,便夠他們理一上午的了。故李長笑常會打個哈哈,糊弄過去。


    船舟想近,離那交易處尚有十裏左右,便有人出聲警告,不得再靠近,若想登船交易,需駛小船撐蕩過來,並非刻意刁難,而是海上濃霧重,人心更叵測,凡事提防一二,總不會生錯。


    合情合理,自要遵守,三人放下三條小舟,各自撐過去,慕琴道:“老伯,船上除卻米糧,可有布匹衣料購置?”


    “你要換衣?”李長笑問道。


    慕琴點頭,“慕棋在,或許慕書、慕畫,亦在,思來想去,換身衣束,更是合理些。”


    李長笑上下打量,見慕琴道袍幹淨,穿束在身,出塵飄逸,不知換身衣物,會是怎番姿容,他捏著下巴,沉思一二,問出一不可避免的問題,“還有餘錢否?”


    慕琴麵色驀然一變,剛出行時,她所帶錢財不少,然這遠航之船,船價極貴,幾乎花去大半,再加上那劍客,可並非剩錢的主,一來二去,慕琴已有囊中羞澀之窘迫。


    她摸摸口袋,隻餘下一貫銅幣,一時有種折了顏麵的感覺。對那歇了自己老底的劍客,目光中自然順其自然的,帶上幾分不忿。


    李長笑意識到此,默默飲酒,假裝不知道,吹著口哨,提快了速度。隻是等上了船,還是避不過那一記秀拳,打在肩頭不痛不癢。迴頭時,聽到慕琴那微不可察一聲輕哼,便走在了前頭。


    姍姍來遲的船長一臉無奈,這撐船一路,半句話沒能插上,可讓他有些許憋悶。船高三樓,站正甲板處,朝船身方向抬頭望去,可見一紫金匾額,其上有三字:“萬金船”。


    船身寬敞,非三人渡海小舟能比,入第一層,入眼所見,裝潢華麗,雕梁畫棟,富麗堂皇。且人不再少。


    好似迴到大城中,熱鬧市集街道一般,當真使人目眩,李長笑落眼處,見有一串糖葫蘆,便看其價格。


    比尋常糖葫蘆,貴上三倍有餘,船長低聲道:“這萬金船,即是補給之地,亦是暢遊歡樂之所,可惜啊,我等是無福消受了。”


    說著,領著李長笑與慕琴,朝那柴米油鹽,雜貨鋪子行去,多是購置飯食調料,油鹽醬醋之類。海上其實不愁吃,遍地魚蝦,有時夜間撒網,清晨收網,撈上的魚蝦,便夠一日吃食。


    隻是難以做得好吃,吃得多人,讓人體腥胃臭,反胃吐酸,船長為節省開支,貨比三家,精挑細選。


    兩人對視一眼,覺得這般閑逛,沒得意思,這萬金船浮遊海上,必是精彩絕倫,該大膽走動,見聞一二才對。於是便與船長告別,二人四處看看。


    “小心些,這船規矩多,總之,少看少說少出風頭。”船長細心叮囑。


    慕琴還是那副清俊模樣,似全不在意的模樣,實則心中領情,也在細心聽著。倒是李長笑表裏如一,頷首稱是,笑嗬嗬的謝過對方美意。慕琴也知這般道理,隻是性格高傲,許多事情就是做不出,心中想著,李長笑謝了,便相當於我謝了,再多言便顯得囉嗦了。


    旋即又覺麻煩,心想人的情分、麵子之類,最難處理,幸好有這麽個酒鬼在身旁。他倒是拿手得緊。


    說不得,抬抬嘴,便可將那家姑娘,哄得為他散盡錢財。


    慕琴一手持拂塵,一手念花訣,恬靜清淡,實不知心緒不知飄向何處。她修為高,道行深,不能以尋常煉虛看待,故那淺想淺念,便是精通夢道的李長笑,也感觸不到,真以為那道姑,表裏如一,全沒聽進那世俗之事呢。


    不由得想起,若無十八獄底下過問心橋,李長笑真未必能知道趙青便是慕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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