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笑行於漫漫長路,毫無目的,心中迴憶所感所悟,那片煉虛壁壘,似就在眼前。


    漆黑森嚴的磚瓦高高壘起,嚴絲合縫,直達天際。


    煉虛之法,他心中有數百種之多,有些甚至不弱於“十神髓”之類突破法,但這一步,他要靠自己走,故走得很慢。


    自元嬰入化神時,乃是千軍萬馬破城關。而今,化神入煉虛,是獨身一人跨高牆,渡天塹。


    似隨著靈氣枯竭,境界與境界間的差距變小,可境界與境界間的壁壘卻變厚了,逆天之路充滿坎坷艱辛,荊棘叢生,一步比一步難。從元嬰到化神,十神髓顯威能,一舉破“城關”,如今,他已行至名為“煉虛”的天塹正前,然放眼望去,天塹內波濤洶湧,一望無際,漫漫無涯,如他腳下之路,白皚皚一片望不到盡頭,更不知要去往何處。


    眨眼間,那天塹又壘起漆黑高牆,上下看不到盡頭,左右看不清邊界,仿佛一切的盡頭。


    跨高牆,渡天塹,何其難哉。


    行至此處,更感歎第一位抵達此處之人。


    無前人先例,隻怕會認為,此處便是路之盡頭吧?


    李長笑隻能慢慢行走,明已萬事俱備,卻不知如何邁去那步。他感悟已夠,雖距離上一次出關,似乎也才僅是幾十年而已,但這是靈氣枯竭後的幾十年。火地,大餘,夢道神尊種種,都為他的大道添磚加瓦,厚積薄發,論感悟…他也已經到了。


    可似乎又沒到。


    李長笑駐足,漆黑的高牆與渺小的白衣,如此鮮明,如此絕望,既如此,仍是要走。


    道在腳下,也隻在腳下。


    求變五百一十二年。


    李長笑行於秋風蕭瑟地,百無聊賴,聽聞一湖泊中,有一種魚極難釣上,於是他自製一魚竿,坐於湖畔岸邊。


    從秋釣到夏,還是沒釣上,最後罵罵咧咧的離去,剛走不過三兩步,卻見一三歲小兒,拿一根帶勾的線兒,朝水裏一丟,再等上一柱香時間,用力一拉。


    那魚兒便上鉤了,小兒笑得開心,李長笑咬咬牙,又坐迴了原位,將剛剛砸斷的釣竿接好,打算再試一次。


    又是從夏釣到春,那三歲小兒已長至四歲了,長高了不少,不釣魚了,改下水抓魚了。


    抓了幾條,迴去給阿爹阿娘當晚餐,路過那雷打不動怪釣客時,偷偷將一條捕來的魚,丟進對方蓄著水的木桶裏。


    噗通一聲。


    那枯寂許久的水桶,總算來了一活物,不過兩尺之地,卻也添了分熱鬧,魚兒噗通,水花四濺。李長笑看著小兒離去背影,哭笑不得,自己這是…被施舍了?


    也好……


    今夜烤魚吃。


    求變五百一十四年,李長笑終於承認,自己釣不上那魚兒,他也終有自己不可得之物,索性不再強求,收杆離去。


    不日,小兒又來湖邊,見那枯坐的釣魚客,不知何時已經離去,心中有些惆悵,不過很快便被抓到魚的喜悅覆蓋。


    “小江兒,你爹腿腳好了!”


    小兒正在水中翻騰,遠處同村的一半大小子,歡快的跑了過來。


    原來…


    捕魚小兒名叫小江兒,家中有一殘疾老父,小小年紀下水捕魚,不過是討些吃食罷了。


    “真的?俺爹好的?”那小兒爬上岸,激動的看向來人。


    “真的,真的!你娘都高興哭了!”


    “怎麽好的?俺記得也沒錢請郎中啊。”


    “好像是…咕咚一聲,突然就好了,哎呀,管他呢,好了就是好了。”


    ……


    求變五百一十六年。


    縱使李長笑著眼細微處,遊身塵埃中,也漸覺天下大勢有變,這一年,夏秋交季之日,天上突然悶雷密布,各地發生不同程度的大地震。


    河水沸騰,天塌陷,地翻身,持續不知多久,百姓惶惶度日。李長笑從睡夢中驚醒,抬頭望天,眉緊皺。


    在那他看不到的更高處,正爆發一場大戰,上一次如此,是在變法大世之前,也是他與趙青相遇之時…


    是天道殘片掉落。


    各天下頂尖強者出手搶奪。隻道是那頂尖之戰,玄而又玄,不可琢磨。身處局外,全看不懂看不清。有時一句話,一抬手,一蹙眉,便是大戰所在,便是兇險所在。


    何時開始,何時結束,難以預料。


    天昏昏,地沉沉。


    如此狀況,足持續半月之久,才漸漸恢複清明,李長笑坐井觀天,雖恐怖威勢漸消,然那場大戰,卻未必已經停了。


    ……


    求變五百一十九年。


    又是一年萬仙峰會臨近,今年大會十分特殊,許多不出麵的強者,似都收到感召,前去開會。


    會上熱熱鬧鬧,商議天下大事,變法前沿者,亦是有資格參加。李長笑便不去了,因為他走走停停,不知走到了何處,再去也趕不上了。


    求變五百二十年。


    李長笑遇到一老者,壽齡二百有餘,乃是老死,他之死…似撕開了一角殘酷而無奈的真相。


    自那以後,陸續有變法延壽一路者死於壽元。


    這一年,大秋,李長笑入住一莊園,園中老者是一元嬰修士,得知李長笑是修行者後,從病榻上爬起,拉著他的手,與他講述修行之事,無盡緬懷。


    他那一批兄弟中,他已算長壽,但仍然難逃壽元之劫,他依舊想不開,看不慣,天資如他,最後卻死於病榻。


    李長笑翌日離去,走後三日,老者也咽下最後一口氣。


    天空下起瓢潑大雨。


    有大家閨秀出門遊玩,見雨下得突然,罵兩聲掃興,撐起油紙傘,挽起裙角。有公子抬起手,用寬大的袖子遮擋頭發。有趕考書生,取下竹箱抱在懷中。有商賈合上車簾,驅使馬夫找地停靠馬車…


    形形色色,卻都濕了身。


    李長笑停步,駐足,低頭。


    腳下水窪又溺死了一隻不起眼的螞蟻。


    (手腕有點痛,又沒啥存稿,最近幾天可能更得少寫ヾ(??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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