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是過客,久久未見,也是頗有些話聊,領隊鏢師注意到劍客後,當夜便邀請劍客,過來一同吃飯。


    篝火旁,劍客一臉感慨,掃視一圈,發現不少人較之十年前,已經蒼老了許多,鏢局隊伍也換了不少新人。


    領隊的鏢師,是十年前跟在隊伍最後方的青年,如今已經越發成熟,人也已至中年,胡絡腮將那曾經清秀的麵容遮擋。


    他與那路邊偶遇到的白衣劍客,聊到了過去,那曾經領隊的師傅,在一次走鏢中,受了重傷,最後不治而亡,他扛起大旗,擔起重任,才知道這走鏢,何其之難。


    安撫人心,銀兩花銷,吃食衣物,皆需他統籌,一趟下來,可是身心都折騰了一遍。


    所以啊,他也染上了那老領隊師傅的毛病,每走完一鏢,便喜歡喝酒,必須喝得大醉淋漓,喝得昏天黑地。


    也成了個老酒鬼。


    他連連感歎,可惜啊,走鏢途中需要保持清醒,不然他也想,和這位曾經隻有一麵之緣,與老師傅對坐飲過酒的神秘劍客,喝得大醉,而不隻是這種不痛不癢的小酌。


    劍客爽朗一笑,舉著酒葫蘆,祝他走鏢順利,難得遇到愛酒之人,他得意洋洋的,給對方介紹自己長期喝酒以來的心得。


    他說自己發明了好幾種喝法,邊是說著,邊示範了起來,先取來碗筷,在碗中倒酒,筷子過一下酒後,置於鹽中,粘上少許鹽,再溶於酒中,將酒一口飲盡,一個字...快活。


    領隊鏢師認真記下,有些心癢癢,想快些迴到縣城,好大口飲酒作樂。


    劍客毫無保留,頗有些傾囊相授的架勢,又教領隊鏢師新的一招。


    先取出一根辣椒,最好是西南產地的,那兒的辣椒辣味足,且帶有一股特別的辣香,將辣椒放在酒碗當中,用筷子擠壓,李長笑認真囑托,說這辣椒必須攪出汁水來,裏麵的辣椒籽也要盡可能的壓破,讓裏麵的辣味盡可能的綻放。


    在聞到辣椒香時,先是不急,先倒上一指甲蓋深的陳醋,用筷子攪勻,最後的最後,才是倒入酒水,邊倒邊朝一邊快速攪動。


    領隊鏢師聽得口水直流,眼看這劍客一口飲盡,又大喊一聲痛快後,言道,辣椒的辣味能更好的發散酒味,酒意咻的一聲,便是直衝腦門,渾身舒坦,冬日這般喝,兩口便寒意盡除,正巧現在,也快到冬日了,有空可以試試。


    鏢師被劍客的喝法給驚到了,極有些躍躍欲試。


    一夜暢談。


    翌日。


    清早。


    兩方人馬來到一條岔路口。


    又到了分別之日,鏢局領隊朝那劍客揮手,竟是說出一句似曾相識的話來,他笑著和劍客說道,日後若是有機會,就去附近縣城找他,他請李長笑喝酒。


    劍客笑了笑,揮手告別,騎著毛驢繼續北上。


    ......


    人生便是無數場的相遇和分離。


    離開了鏢師隊。


    又行了一個月。


    正是那秋冬交替之際,苦於錢財不足,劍客無奈在一座小城中打工了數日,都是些零零散散的工種,幹個一天,也值不得幾個錢,管錢的管事還異常刻薄,以各種理由,克扣勞工的錢財,隻是惡人自有惡人磨,管事一天走夜路,不知被何處來的江湖客,暴打了一頓,在床上躺了幾天,換了個新的管事,那些克扣的工錢,才能如數到賬。


    幹了一周左右,李長笑掂了掂手中的銀兩,這些錢雖不多,卻也夠瀟灑一陣子了,於是找管事辭去了工作,那管事一臉可惜,卻也不阻攔,臨走之時,又給了他一些吉利錢。


    置換好糧酒,李長笑再度騎著驢,離開了小城,大毛驢越發沉穩,眼神中漸漸出現了暮意,尋常牲畜的壽命本就短,普通毛驢天壽在二十左右,但“美嬌娘”卻並非普通毛驢,它天生高智,比之尋常人還要聰明。


    可悲的是,有得卻又有失,從看到“美嬌娘”的那一刻起,李長笑便是知道,它誕有靈智,卻是天生短壽,若是不加理會,十歲便已是壽死之時。


    當時誰也不曾知道,劍客動了善心,他看馬棚太矮,小驢壽命太短已是過半,又靈智太高,通曉喜樂愁怨,故將它買下,帶它看看外麵的天地,又順帶傳了幾手,延息養氣的功夫,小毛驢所以為那,能在北苑江自由嬉戲的功夫,便是此功。


    再加上劍客偶爾用靈氣溫養,這才撐到了如今,卻也已然邁入了老年。


    走在路上。


    路過一片兩山狹隘之處時。


    突然有一個人,從旁邊驚慌的竄了出來,他麵色驚恐,左右環顧,見到一名騎著驢的劍客,旋即眼睛一亮,趕忙跑了過來,“俠客,俠客,請留步!!”


    他驚恐說道。


    李長笑讓老驢停下,看向此人,漫不經心中閃過一抹意味深長。


    “何事?”他問道。


    “俠客,你一定要幫幫我啊!”那人哭天搶地,把緣由細細說來,原來拖家帶口,路過此地,結果被一群江湖客,給劫到了別處,他偶然逃出,一路狂奔,直到遇到了這名白衣劍客。


    “哦?”劍客問道:“竟有這等惡事?你且帶我去,我定能救迴你的家人。”


    “不不不。”那人連連搖頭,“那些禍匪在此為非作歹多年,你一人肯定是不敵的,在下懇請大俠,能載我去附近的城鎮,屆時我砸鍋賣鐵,就是典當房舍,拚了我這條老命,也要救迴我那可憐的妻兒。”


    那人說著,聲淚俱下。


    “何必如此麻煩,你且是帶我去吧,我自有辦法。”劍客淡淡說道。


    那人聞言,又是猶豫了一番,最後還是決定帶了路,走了約莫一個時辰,漸漸到那暗草叢生,人跡罕至之地。


    路上,那劍客笑著說道:“那禍匪藏得,倒也是隱秘。”


    “你說如果我有足夠的錢財,全都給那些惡匪,讓他們能夠過上豐衣足食的日子,他們還會不會,在此行兇作惡,對路過之人出手?”


    那人說道:“大俠你錯了,有一種惡匪,的確是為錢財世俗所迫,但還有一種,是因為天生便是極惡之人。”


    劍客又道:“可是,我沒看到所謂的極惡,我隻看到幾隻......可憐蟲。”


    “嗯......?”那人還欲再說些什麽,卻是感到一抹寒意閃過。


    他摸了摸脖頸。


    滴血未留,因為血已經,被凍得凝固了。


    那用十大神髓冰晶髓洗過的青萍劍,在剛剛那一刹那,幹脆利落的,抹過了他的脖頸。


    那人這才看清,滿是醉意掩蓋下,冷冰冰的殺機,他想運轉術法,卻因為生機的流失,漸漸無力倒下。


    “出來吧。”劍客淡淡道,“可憐蟲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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