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蘇府,白日裏疏密有致的佳木奇石,卸下偽裝,紛紛投下暗黑的陰影。


    枝繁葉茂之下,稀稀落落的幾個庭院,沐浴在冷冷清清的月光中,更顯寂寥。


    忙了一天,大多數人已經歇下了。


    而有的人,卻夜不能寐。


    東邊的精美庭院裏,鴉雀無聲。書房還亮著燈,蘇紀年坐在燈下,心裏有股揮之不去的焦躁,他抓起桌上寫滿字的宣紙,緊緊握在手中揉捏,直到成為碎片。


    碎片上都是“蘇遠”二字。


    是直覺,也是危機感,就像猛獸對獵人總是格外敏感。


    如今,蘇紀年感覺自己就像是被獵槍瞄準的孤狼,汗毛豎立,警鈴大作。


    特別是看到運城傳的消息後,這種感覺尤為強烈。


    稍有不慎,便會萬劫不複。


    蘇紀年從書桌前起身,迴伸手拉了拉領帶,鬆鬆垮垮,好像這樣唿吸能夠更順暢一些。


    他甚至摘下金絲眼鏡,哈口氣,拉起襯衫一角仔細擦拭了幾遍,然後鄭重其事地重新架迴到鼻梁上。


    這下視線清晰多了,蘇紀年深深吐出口氣,毅然轉身,推開背後的書架,露出密碼轉盤。熟練地輸入一串數字之後,書架背後的牆麵無聲地向兩麵分開。


    蘇紀年閃身而入,牆麵在背後悄然合攏,書架也自動移迴原位,書房一切如常。


    而這牆背後的情景,就算蘇紀年再看一百次,還是會覺得興奮。


    整塊山石挖掘出來的巨大空間,被牆麵四周燃起的火把照得通明。高高的穹頂垂下數條手腕粗細的精鋼鏈條,鏈條直落入密室中央的血池之中。


    血池像煮沸的水,咕咚咕咚冒著泡,血腥氣混合著各種屍體的腐敗之氣撲鼻而來。


    蘇紀年滿足地閉上眼,長長地吸了幾口,如今也就這血腥腐敗之氣能讓他精神亢奮,欲罷不能。


    再睜開眼時,麵前已經出現一個黝黑幹瘦的駝背老人。


    “蘇少爺,今天又有什麽新鮮貨嗎?”老人兩眼發光,沙啞的聲音從口中發出,生硬的華國語也掩飾不住言語中的興奮。


    蘇紀年看了他一眼,“桑布,上次的貨煉好了?”


    桑布見沒有新貨,眼神裏的光都暗淡了幾分。


    “蘇少爺,生魂沒那麽好煉的,不然我神圖部落也不可能隻出了我一個高級煉魂師。”


    “桑布,需要我提醒你,你這高級煉魂師是怎麽來的嗎?沒有我源源不斷地提供生魂給你練手,你還是最低級的煉魂師,苟活在你那窮鄉僻壤的神圖部落!”


    桑布佝僂著腰,溝壑縱橫的臉上看不清表情。


    “蘇少爺,以往你送來練手的生魂都是普通人,魂力不強,煉起來自然也輕鬆。可這一批,”桑布說著,眼神越來越狂熱興奮。


    “這批生魂是政要和專家,意誌堅定,魂力強健,要徹底煉化,需要時間。”他說著伸手一拉鐵鏈。


    “嘩啦啦”一陣響動,鐵鏈從血池中慢慢拉起來。


    蘇紀年立馬摸出懷裏的玻璃瓶,倒出幾滴汁液抹在眼皮上。


    桑布見他準備就緒,一用力,將鐵鏈徹底拉上池邊。


    鐵鏈盡頭套著一個生魂,渾身蒼白,瞳孔滴血,四肢軟趴趴地搭在鐵鏈之上。


    桑布指著鐵鏈上的魂魄:“這個生魂,叫什麽來著?”


    “林朝宗。”蘇紀年冷冷地說。


    “對,就是林朝宗,是你們華國什麽江城的城主,你看他的生魂就格外頑固,我把他四肢陰脈斷掉,放入血池之中浸泡了七七十四九日,要知我那血池之水混合了上百種毒物的屍毒,對生魂而言,就是噬骨蝕心之痛。”


    “可他就是不肯被我煉化,我隻好毀去他雙目,雖然這樣煉化效果會打些折扣,但我不也是沒辦法嗎?如今又泡在血池裏三十天了,還是沒有徹底臣服。”


    “蘇少爺,你放心,除了眼睛,不是還有其他器官嗎,我一樣一樣的試,總歸會將他煉化的,桀桀桀!”


    桑布如夜梟般陰冷嗜血的笑聲迴蕩在空曠的密室之中。


    “但願如此。”蘇紀年眼皮都沒抬一下,“不然,我讓蠱族來接手就沒你什麽事兒了。”


    “蠱族?”桑布臉上終於出現了一抹懼色,“蘇少爺,我一定能完成任務。神圖部落的煉魂術世間無人能超越,你們華國人對生魂太仁慈,辦不到。”


    “誰說是華國的蠱族了?”


    “不是華國,難道是東洲蠱族?東洲的幽冥蠱族?”桑布聲音顫抖,牙齒嘚嘚作響。


    蘇紀年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


    “蘇少爺,我保證能在七日內煉化所有生魂,求您再給我次機會。”桑布匍匐在蘇紀年腳下,額頭觸碰著他的腳尖。


    蘇紀年抬起腳尖,按在他的額頭之上,將他推開。


    “你的時間不多了,好自為之。”說完留戀地迴望了血池一眼,轉身走出密室。


    桑布趴在地上,瑟瑟發抖,嘴裏用家鄉南洋話反複低聲念叨:“惡魔,惡魔,我招惹了惡魔。”


    “你說得對,我就是惡魔。”蘇紀年拉開門之前,頭也不迴地用南洋話迴答道。


    桑布聞言大驚,全身癱軟得像一堆爛泥,不,他現在甚至希望自己就是一堆爛泥。


    ***


    大總管蘇浩的小院今夜也格外寧靜。


    蘇少爺離開之後,蘇浩就三下五除二將蘇庭軒身上的枝條剪了個幹淨。


    有些枝條藤蔓上的尖刺已經紮入皮肉之中,拉扯之下,蘇庭軒痛得臉色發白,卻也不敢再喊出一聲。


    解開蘇庭軒,蘇浩喚下人前來收拾屋子,又讓人把蘇庭軒扶去清洗整理一番,再讓醫生做了個簡單的清創包紮。


    服下幾粒消炎藥,醫生表示都是皮肉之傷,並無大礙。


    有條不紊地處理完這一應事務,蘇浩大手一擺,清了場。


    房間內安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蘇庭軒知道自己闖了禍,大氣都不敢出,躺在床上閉著眼睛裝死。


    蘇浩歎口氣,坐在床邊,耷拉著肩膀,一日之間竟像老了十歲。


    蘇庭軒心虛地張開眼,訥訥地喊了一聲:“爹,我......”


    “軒兒,爹不怪你。我在蘇府二十年,風光夠了,也擔驚受怕夠了。今天那位主子來可不是衝著你的傷來的,走也不是因為你的話走的。”蘇浩疲憊地說。


    “自從那位主子來到蘇府,爹從內院二把手一步步升到這大總管的位置,好的壞的見得多了,自然也下不了這船,唯有賣命給那位主子。”蘇浩深吸口氣接著說,


    “爹在這帝都照說也是橫著走的人物,但是今天那蘇遠讓我感到了恐懼。”


    “更可怕的是,他讓那位高高在上神鬼不懼的主子感到了恐懼。”


    “爹不知蘇遠什麽來曆,但不管他是什麽來頭,我都唯有與他一戰到底。離魂香已經下了,能不能拘著他就要看天意。”


    “軒兒,你走!走得越遠越好,不管這爭鬥誰勝誰負,你都不要再卷進來。我在西國給你存了10個億,夠你一輩子用了。你去西國當個富貴閑人,爹就放心了。”


    說著,蘇浩眼眶發紅,不舍地看著自幼嬌慣的兒子。


    “我不走,”蘇庭軒也紅了眼眶,“蘇遠再厲害,也中了我們的離魂香,就算這次不死,下次也躲不過主子手段。”


    “啪”蘇浩揚手就甩了蘇庭軒一耳光,臉上醒目的五個手指印。


    一巴掌把蘇庭軒扇懵了,“爹,你......”


    “滾!”蘇浩大喊一聲,隨即壓低聲音:“你既然知道主子的手段,那你躲過了這次,能躲過下次嗎?”


    “走,明天就走。不,今夜,今夜你立馬離開華國。”說著不由分說地把蘇庭軒從床上拉扯起來。


    “至於嗎?爹,我不想走。”蘇庭軒實在是理解不了平日裏穩如泰山的爹,今天怎麽如臨大敵的恐慌模樣。


    蘇浩一聽,又揚起手掌,蘇庭軒立馬捂住自己的臉。


    蘇浩歎口氣,還是放下手來。


    “保命要緊,軒兒。事情一過,爹來接你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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