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府中,李泰剛到家就麵色平靜的對著貼身宦官道:“你親自出手,記著,厚葬。”


    宦官答應,轉身就去了後宮。


    其實李二和李厥都猜錯了,顧夫人就是聽他之言到東宮去的,包括所說的內容,也是他提前交待的,


    他要試探父皇的反應!


    顧夫人隻當這是李泰對她的信任,殊不知這就是讓她去送死。


    但顯然,李厥把顧夫人給打了,讓計劃有了些許的意外,


    本來他應該是向李二請罪的,但不得不改成了向李二告狀,以更加徹底的與此事劃清界限。


    當然,試探的結果有了。


    他坐在中廳,心思不停的變化著,現在他的贏麵足有八成,不僅是他如此認為,就連幾個心腹之臣也是如此認為。


    自前日太子被抓,這兩日晚間已經有不少臣子,直接或間接的給他送了禮,


    禮物不重,但恰是在表明一個態度。


    但是李二對孫子的維護,以及要暢清親自開口提醒他處死顧夫人,讓他又變得幻得幻失起來。


    “來人,給舅父請名帖,我要去拜訪舅父。”


    名帖被很快送出,同樣也很快有了迴應,長孫無忌說自己身體抱恙,不方便見人。


    他麵上一冷,直接起身就往外走。


    ……


    李厥來到了大理寺監牢。


    皇親犯錯,按照國事家事,分為兩個機構來處理,真正的刑部是沒有資格審理皇子的。


    國事一般都是大理寺,是要詔告眾臣和天下的,


    家事,則是宗人府。


    李厥並不知道,如果曆史軌跡不變,在永昌元年他去世之後,就被追封為宗正卿。


    隻要是監牢,就沒有環境好的,陰暗不說,通風不好,讓裏麵充斥著五味雜陳的氣味。


    李厥剛下地牢,暢清就將皮裘披到了他的身上,因為個子太小,皮裘太大,暢清隻得托著衣墜部分,一步一趨的跟著。


    在牢監的帶領下,兩人來到一座牢房之外。


    “需要開門嗎?”牢監問道。


    “不可,你去吧,此處有我。”暢清讓牢監離開,


    之所以不讓開牢門,他是怕太子失常,萬一爆發傷了皇孫。


    李厥也不嫌髒,雙手扒著牢門就要坐下,暢清見此,趕忙將手裏握的皮裘半部分稍稍一折,墊在他的屁股下邊,


    而後肅立一旁,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父親,我是厥兒。”


    這一會,李厥已經適應裏邊的光線和氣氛,看著角落一個披頭散發的人喊了聲。


    或許,已經幾天未聞人聲,所以對聲音很敏感,李承乾幾乎是在聽到聲音的同時,就猛的抬起了頭。


    他的目光在李厥的身上一瞟而過,隨即看到了暢清,猛的起身往牢門處撲來。


    暢清拉著李厥屁股上的皮裘輕輕一扯,將他拉離了牢門。


    “父皇來了,是不是父皇來了?”


    暢清的眉頭微皺,平淡的迴道:“陛下沒來,皇孫想你了,請求陛下過來看你。”


    聽到皇帝沒來,李承乾再次萎頓,一屁股跌坐地上,下一刻大哭起來。


    哭著哭著,他突然又大笑了起來,雙手上舉,高唿道:“蒼天不公,蒼天不公啊…”


    說實話,李厥有點鄙夷這個父親,沒有造反的能力,還要硬學別人來這一出,


    到了現在不反思自己的過錯,還說老天不公平。


    妹的,生下來就是皇帝,那叫公平?


    不過,這會兒他可不能表現出來。


    聽到蒼天不公,暢清麵上微驚,正要出言喝止,卻聽李厥道:“父親,你是想害死我和大哥嗎?”


    李承乾停止哀嚎,接著渾身都顫抖了起來,翻身撲通跪在地上道:


    “暢公,求你帶話給父皇,兒臣死不足惜,求他一定要放過兒臣的兩個孩兒。”


    聽他如此說,李厥心中的厭惡情緒總算是少了三分,


    而旁邊的暢清,不僅左跨一步,而且還半轉身,雖然太子大錯,但這樣的禮也不是他能受的。


    “父親安心,母妃和大哥去了弘福寺為皇爺爺祈福,東宮也一切皆好,


    孩兒吃得好睡得香,昨晚皇爺爺還來看了我,今日我又見到四叔,他對孩兒甚為疼愛…”


    李厥一直在碎碎念,說得很是瑣碎,從他的口中,聽出每個人都好,倒真像是在安慰自己的父親,


    初時李承乾尚顯煩躁,不過片刻,也真安靜細聽起來。


    隻是暢清看了眼李厥,眼神漸漸變得複雜起來。


    “公子,該走了,此處甚寒,久待對你身體不利。”


    相較之前,暢清的語氣變得溫和少許。


    李厥也很聽勸,起身先對著暢清咧嘴一笑,這才對著牢中的李承乾道:


    “父親,孩兒先走了,若是皇爺爺消了氣,我再來看你。”


    李厥剛起身,直接趴在地上給李承乾磕了一個,這才如同來時一樣,暢清托著尾巴走出地牢。


    將出門碰到牢監前來送行,暢清平淡道:“太子身份尊貴,雖入得牢獄,但不可煎迫,你懂得不?”


    “小人不敢!”牢監撲通跪地,額上瞬間落下冷汗。


    暢清不再多言,兩人接著往外走。


    “可惜皇爺爺的皮裘給我弄髒了。”


    見到暢清收起的皮裘,李厥有些鬱悶的道,不過片刻卻展顏道:“沒事,等我長大,射一隻大蟲,給皇爺爺做一件更好的。”


    暢清將他扶上輦,這才啟程。


    大唐之所以將老虎叫大蟲,乃是李淵的父親叫李虎,為了避諱長輩的字,所以稱之為大蟲。


    暢清直接將李厥送至東宮,叮囑奴婢們細心照看著,這才急急忙忙的趕迴太極宮。


    甘露殿中,心中有了主意的李二振作起來,開始處理各地的奏折。


    今年自年初,他的心氣就不算很順,正月未完,魏征病逝,


    他悲傷不已,曾寫下‘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的千古名言,


    三月先是代州都督劉蘭謀反,後被誅,接著又是齊王佑謀反,再就是太子和集君集,


    想到侯軍集,李二的麵上再度陰鬱。


    他早知侯君集有反心,但也不止一次的試探對方,就是要提醒對方,不要謀反,最後還是負了他啊。


    恰在此時,暢清走了進來,安靜的站在老位置。


    李二抬頭看了一眼,低頭繼續審閱奏章,嘴中卻道:“太子何言?”


    “初言蒼天不公。”


    聽到蒼天不公四字,李二手中筆一頓,下一刻已被捏得咯咯作響。


    他是天子,自己兒子居然喊出蒼天不公,這讓他如何不怒,造反本已無君無父,現在還不知悔改嗎?


    不過片刻,他突然神情又恢複如初,而且嘴角浮現一絲微笑,


    他想到了今日問孫兒對佛的看法,自己孫兒當時批評,好像也用了無君無父四字。


    “你沒有替朕訓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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