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桑鎮開始大範圍的搜捕甯初和逃走的兩名北漠人。城門緊閉,守衛森嚴,他們的畫像被張貼在鎮內各個角落,客棧驛站不許接待住客,大宏將士挨家挨戶的搜查逃犯。


    沒過兩日,兩名逃走的北漠人被順利擒獲,他們在身負重傷之後,逃至當地百姓家中,一直藏匿於釀製黃酒的大缸之中,在偷竊百姓家中吃食之際被發現,家中戶主聰慧,沒有打草驚蛇,而是偷偷報了官,領著士兵將家中圍得密不透風,淩卿親自逮住了兩人。


    不過甯初和阿翊一直不見蹤影,將士在於桑鎮內挨家挨戶搜了好幾遍,愣是沒發現兩人的蹤跡。


    穆塵瀟恨得心癢癢,一個不合宜的念頭閃現腦海,待抓住她,定是要好好抽一頓屁股。這一想法令他驚異困惑,他本應當欲將她五馬分屍才對。


    到了第三日,淩卿提示道:“西涼國主一直以人皮麵具示人,我們將士搜人也是按照她的假麵貌,會不會這幾日她一直以真容示人?“


    淩卿的這番話如同狠狠扇了穆塵瀟一個耳光。之前逮住她之時,本就有千萬機會將她人皮麵具揭下,讓她以真容示人。


    但穆塵瀟並未采取任何行動,似乎一點也不在意她的容貌,甚至聽之任之,她不想揭,他亦不強迫。什麽時候他變得如此好說話,好脾氣了,淩卿是一點都沒搞明白。


    這下可好,埋下了這麽一個大隱患。


    穆塵瀟半斂眼眸:“佛女不是一直都知道西涼國主的長相,令她立馬畫一幅像罷。”


    一個時辰後,佛女帶著親手描繪的甯初畫像,來到禦政堂內,將畫像恭敬呈給穆塵瀟。


    “佛女不才,畫的大概有七八分像。“


    “嗯。“穆塵瀟接過畫像,緩緩打開。


    然而在看到畫像的一瞬間,他立馬怔愣當場,瞳孔徒然放大,驚錯不已,全身血液彷佛凝固一般,腦海中更是擂鼓陣陣。這畫像上的人兒分明就是他的阿凝,即使隻有七八分像,他也認定畫得是他的阿凝。


    阿凝帶著一半西域、一半漢人血統,長相嫵媚特別,世間很難尋到同她長相神似之人。


    穆塵瀟握緊的拳頭牢牢壓在畫像之上,過往的一幕幕片段猛然湧現腦海之中。


    從遇見甯初之時,他便注意到那雙同阿凝一摸一樣的雙眼;再到後來撞見甯初與鷹隼親密無間的樣子;他也曾大膽的猜測甯初是否就是阿凝,但甯初背部光滑如凝脂般的肌膚,以及腰間沒有的紅痣讓他立即否定了猜測。許是這想法太過荒唐,許是自己太過自信,他當時連她的人皮麵具都懶得去揭。


    現在迴想起來當時的自己是有多蠢,明明那麽多細節都在提醒著他。


    他一瞬不瞬的盯著畫像,又記起更久遠的時間,三四年前,肅海從第一次見到阿凝便態度失常,之後對她更是關心異常,照顧有加,不惜將最上乘的西涼武功教授於她。


    還有神醫,突然出現在洛京為謝華治疤,之後謝華便離奇暴斃身亡;而在他自己中毒之深時,神醫又及時出現,並且盡心盡力替他解毒。


    這一切難以解釋的背後原來都有一個共同的原因,那就是阿凝的真實身份。


    穆塵瀟愈想愈深入,將過往記憶片段通通串聯了起來,完全沉浸於自己的思慮之中。


    佛女等候在底下,蹙著眉頭不解的看著監察使大人變幻莫測的神情。


    淩卿亦是發現穆塵瀟的不對勁,盯著一副畫像如此之久,他大著膽子,靠近過去,稍稍伸長脖子,朝畫像瞄了一眼。


    隻那麽一眼,亦是令他怔愣當場,鷹目圓睜。不過他立即反應過來,這事不能讓佛女察覺,而穆塵瀟的表情和行為實在太過異樣。


    他朝一旁的侍衛使了個眼色,先將佛女帶迴去。


    佛女離開後沒多久,穆塵瀟突然向後仰天大笑,狀似癲狂,毫無形象,笑著笑著,一滴淚水從眼角處留下,他又將畫像捧起,小心翼翼的貼上臉龐,喉間滑動,吞下數年的苦澀和思念。


    他終於是想明白了,這麽多年苦盡甘來,原來阿凝一直都在人世間,他還可以重新擁有她。


    待見他情緒稍稍平複,一旁的淩卿才敢開口:“陛下,這…這畫得可是阿凝?這西涼國主是阿凝?”


    他亦是難以置信的語氣問出口,可是細細迴想,那麽多細節都對得上。阿凝出事後,西涼國主才出現在眾人視線中。


    穆塵瀟閉上雙眸,唿出一口氣,堅定點頭。


    “可是她好像完全不認識我們?” 淩卿說道。


    “這就要問問神醫了。” 他周身散發出一股冰雪般的寒意,心中已有打算。


    “來人,將神醫押入府衙牢獄,嚴加看管。“


    知曉了甯初即為阿凝的事實,穆塵瀟下令撤銷了對甯初的全城搜捕,隻是加固了城門口的防守。


    他將畫像交給暗衛和幾名精兵,令他們喬裝成當地百姓,暗自低調搜尋甯初,有任何蛛絲馬跡立即向他匯報,不可擅自行動。


    可是這還不夠,他想盡快見到甯初,想緊緊抱住她,向她訴說這幾年對她的思念和眷戀。他將調查刺殺一事,以及府衙事務全權交由淩卿負責,甚至連審訊神醫的任務也交給了他。


    他自己亦是喬裝成百姓的模樣,整日整夜徘徊在不大的於桑鎮街道,搜尋著甯初的身影。


    而甯初在當夜重新逃迴鎮內後,一直帶著阿翊躲藏在棺材鋪子裏,這也是西涼線人吉達的家,自打他被逮捕殺害後,這幽深的二進院落便被遺棄,如今倒給她們提供了落腳的地方。


    而且主屋內設計有一密室,每迴大宏的士兵進來搜查院落,她便帶著阿翊藏進密室內,令士兵搜尋無果。


    密室內還備有豐富糧食和藥物,隻是甯初不知能在這裏躲藏多久,她得趕緊想辦法離開於桑鎮。


    到了第五日,阿翊突然發起高燒,喂了藥物之後依舊高燒不退,反倒陷入昏迷,甯初將他肩膀上包紮的白布解開,才發現他的肩膀竟開始化膿。


    冬日傷口不易化膿,但阿翊年紀小,抵抗力弱,前幾日又受了驚嚇,難免身子承受不住。


    甯初著急得不行,再加上近日街上似乎安靜許多,不再聽見士兵到處搜查的聲音,所以她決定冒險出門去找大夫配藥。


    她揭下人皮麵具,露出一張精致嫵媚的小臉,對著銅鏡,稍稍用墨灰往臉上塗抹一番,讓自己看上去更醜一些,隨即在傍晚時分帶著匕首出了門。


    街上果然已沒有士兵在四處巡視和搜查,就連牆上也沒有張貼她的畫像,於桑鎮好像恢複了昔日的常態。


    甯初有點想不明白,但她依舊萬分小心,遮著麵紗,匆匆來到一處偏僻的醫館,尋到了大夫,配到了所需藥物,過程十分順利,順利得令她忐忑不安。


    迴去途中,她總覺得四周有人盯著她看,然而在她停下腳步,環顧周邊之時,並未發現有人跟蹤。


    一連兩天她都這樣順利出門,順利拿到了藥物,又順利返迴。


    直到第三天傍晚,她拿到藥物,順便買了幾個包子趕迴去,天色早已暗淡下來,還飄起了鵝毛大雪,街上行人寥寥無幾。


    她十分謹慎的返迴棺材鋪子,推開院落大門,卻怔愣當場,主屋內有燭光閃爍,在昏暗的夜色下尤顯得明亮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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