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步兵和騎兵在經曆驚心動魄的一天一夜之後重新會合整頓。


    副將姚剛站立在一小土坡上,看著前方多出來的一些新墳頭,久久不語。夕陽照射在他高大身軀上,拉開一抹孤寂與悲愴。他臉頰上還留有士兵的殘血,頭發也顯得淩亂不堪。


    阿凝與姚剛頗為熟悉,她自是知曉姚剛現下的心情。


    姚剛如今雖是穆塵瀟的副將,騎兵的統帥,但他實則是步兵出身,從步兵精銳中脫穎而出。此次被派去嶺南軍中刺探軍情的北境士兵,亦有一些是他親自訓練帶過的精兵。


    阿凝走上前,與他並列站在小土坡上,眺望著不遠處的新墳頭。


    “姚副將,節哀。”


    短短幾個字勝過千言萬語,姚剛喉頭哽咽,雙手緊握著拳頭,死死壓抑住自己就快決堤的情緒,無法迴應阿凝。


    半晌過後,太陽快落西山。阿凝輕歎一聲,轉身欲要離開。


    這時,姚剛才開口:“究竟是他娘的誰將弟兄們變成這副人鬼模樣,老子非要宰了她不可。”


    阿凝止住腳步,推測姚剛並不知曉此乃西苗的禁術。


    她迴頭解釋道:“這是西苗的禁術,利用蠱蟲操控死物,仿若讓死物複活一般。”


    姚剛怔愣,西苗的禁術,利用蠱蟲操控死物,難怪他砍下嶺南軍士兵的腦袋之時,會有密密麻麻的蟲子從屍體內鑽出,令人不寒而栗。


    攝政王的北境大軍在整頓和休憩一天一夜後,重新振作旗鼓,向著嶺南軍的老巢奔襲。


    甸木原本完成帶路的使命,可以自行離去。不過,他在目睹穆塵瀟的北境之軍與嶺南亡人之師的作戰後,毅然決定留下,還問阿凝可否加入北境大軍。


    阿凝困惑,問其緣由,甸木隻是支支吾吾的迴答說是被北境軍隊的神勇和英雄氣概深深震撼了,自己也想當英雄。


    阿凝倒是全然不信,她覺得甸木肯定有事瞞著,或許與他身上的那些新舊刀疤有關。


    甸木見阿凝不予理會他的請求,壯著膽子去問了攝政王。


    穆塵瀟自然並未同意,參軍並非兒戲,士兵都是通過核查登記之後才可參軍。甸木身為嶺南山族人,來曆不明,雖身懷絕技,立下功勞,但不符條件。不過穆塵瀟卻是同意他繼續和軍隊一同前行,以帶路人的身份,並且給了他一整套軍戎和鎧甲。


    大軍奔襲大半天,於午時一刻到達嶺南腹裏,再往前200裏路就該到嶺南首府布城了。穆塵瀟計劃攻下布城,斬斷嶺南軍的後方補給。


    然而大軍繼續向前推進之時,前方出現大片濃霧,無法摸清狀況,甚是詭異。穆塵瀟拿出嶺南地形圖,仔細核對,大軍行至嶺南腹裏,應當會有不少的村寨,難道這些村寨隱藏於濃霧之中。


    穆塵瀟喊來甸木,詢問道:“你可熟悉嶺南腹裏?之前這裏是否經常出現濃霧?”


    甸木看著前方濃霧,露出一臉疑惑表情:“我去過首府布城,這附近應當有好些比較大的村寨。嶺南腹裏遠離密林,氣候雖有濕潤,但這麽大片的濃霧倒是少見。也真是奇了怪了。”


    阿凝在一旁,聽到兩人對話,上前建議道:“濃霧出現詭異,恐怕有詐。敵人在暗,我在明,強行行軍恐怕危險重重。”


    穆塵瀟何嚐不知當下形勢,但北邊亟需支援,怠慢軍機,後果也極其嚴重。他凝視前方濃霧,表情嚴峻,思索片刻,下達命令。


    “大軍在此駐營休憩。騎兵精銳出一百人,隨本王先行探路。若兩日內未收到消息,則由副將帶領強行行軍。”


    阿凝憂心看向穆塵瀟,才帶一百騎兵精銳,會不會太少了。這嶺南危險程度絲毫不遜於在北境之時,明槍易擋,暗箭難防。濃霧裏有什麽牛鬼蛇神,大家都不知曉。


    “王爺,阿凝與你同去,若你不同意,待會兒我就悄悄自己進去。”阿凝斬釘截鐵說道,小臉倔強的看向他。


    “你………” 穆塵瀟氣到無奈,他的阿凝真得越來越喜歡自作主張,經常挑釁他的底線。等嶺南之戰結束,他就帶她迴皇宮好好待著,若不聽話,他可是下定決心好好懲戒她一番了。


    “這是最後一次。” 穆塵瀟陰沉著臉說道。


    一百騎兵精銳很快準備妥當,甸木也被要求一同前往。一行人服下避瘴丸,騎著馬匹,向濃霧前行。


    沒走多久,濃霧漸漸稀薄,出現了一片村寨舍瓦和農田。田中有不少農民正播種夏糧,山野間傳來淡淡花香,看上去一片祥和,沒有任何異樣。


    眾人懸著心漸漸放下,但又很快發現問題,這些農民似乎聽不見路邊馬蹄噠噠聲,他們經過身邊之時,也沒有任何人抬起頭瞧一眼。


    穆塵瀟抬手命眾人停下行程,又朝甸木使了個眼神,甸木瞬間明白,他翻身下馬,走到一老農身前,用嶺南話問詢。但老農充耳不聞,隻是低著頭在勞作。甸木十分疑惑,於是蹲下身子,仔細打量老農。


    這一看,把甸木嚇得不輕,老農睜開的雙眼隻有眼白,沒有眼珠,整個人毫無生機。


    他瞬間明白過來,一屁股坐在地上,連連向後爬去,最後是狼狽不堪的逃迴隊伍之中。


    穆塵瀟見他這副被嚇得魂不守舍的表情,擰起眉頭,問道:“怎麽迴事?”


    甸木咽了咽口水,顫顫巍巍吐出幾個字:“是亡人。”


    眾士兵聽聞,皆是一驚,紛紛側目看向農田耕作的農民。


    “可是為何我們沒有聞到任何腐味和臭味?”阿凝不解,說出心中疑惑,之前不管是柴家的馬夫還是嶺南軍的亡人之師,身上腐臭味明顯。


    穆塵瀟並未接話,他表情嚴峻,不再耽擱,下令立即前行。


    沒走多遠,前方薄霧之中又出現一座富麗堂皇的府邸。門口還隱約站著幾人。


    穆塵瀟從遠遠看到,手握劍柄,全身戒備。身後跟著的騎兵也是繃緊了全身。


    甸木坐在馬上,看著不遠處的府邸,嘟噥了一句:“奇怪,去年我去布城,路過這村寨之時,並沒有如此宏大的府邸。更何況誰會把府邸建在村寨之中。”


    甸木的聲音不大不小,如同池塘裏扔下小石子,激起一片浪花,讓眾人更加心驚膽顫。


    這時,突然從府邸內傳來一陣女聲,聲音甜美誘惑,“貴客來了,不如到府邸來做客。“


    門口的幾人在聽聞女聲之後,恭敬的作出請的手勢,阿凝掃視過去,發現是幾位年輕女子,身著華麗衣裳,隻不過麵色蒼白,睜開的眼睛亦然隻有眼白,無眼珠,竟都是亡人。


    “若本王不願呢?“ 穆塵瀟早已發現門口幾人異常,他渾厚沉穩的聲音傳出,不怒自威,倒令人心安了幾分。


    府邸內女子發出一陣尖銳笑聲:“沒有我,你們是沒辦法出去的。哈哈哈。“


    “王爺?“ 阿凝有些焦慮的望向穆塵瀟,這女子恐怕不好對付。


    穆塵瀟盯著府邸,沉思片刻,命令道:“進去瞧瞧是何方鬼神。“ 說完,驅馬跟上門口幾人。身後士兵見狀,也緊跟著驅馬前行。


    眾人翻身下馬入內,府內已是亡人的馬奴將馬匹趕向院後馬廄。穆塵瀟命令兩名士兵跟隨,專門看護馬匹。


    府內宴客廳早已備好酒膳,好似府邸主人早就知曉他們會到來。穆塵瀟帶著阿凝和一眾士兵站在門口,警惕的看向眼前的場景。


    從廳後傳來一陣女子俏皮的嬉笑聲,眾人抬眼看去,隻見一身材嫵媚女子,身著緋色肚兜,外披薄薄一層透明雲杉,下身穿著妖冶裙裳,裸露出腳踝,大膽而風塵,這一身打扮完全不像大宏女子。


    女子從廳後緩步走向主位,視線卻未曾離開過穆塵瀟,眼神曖昧沉醉,挑逗不已。阿凝心裏不舒服,直接開口問道:“你是誰?”


    女子這才將視線從穆塵瀟身上移開,看向阿凝,一聲輕笑溢出,“沒想到威震四方、大權在握的攝政王帳下竟然還有一名女將領,真是令人吃驚。“ 她隻是瞄了阿凝一眼,就看出了阿凝的女子身份。


    甸木聞言一震,抬頭望向阿凝的背影,原來神勇無比、武功高強的軍爺竟然是名女子,他心中不由升起敬佩之情。


    阿凝被當眾戳穿女子身份,心中不由一陣尷尬,一旁的穆塵瀟不以為意,隻是勾唇涼薄一笑:“原來西苗疆女並非傳說,今日本王還真是有幸能見到本尊。“


    西苗疆女!聽聞過此人的眾人皆是震驚不已。傳說中疆女美豔無比,且青春長壽,但無人見過其真容,因此大家都認為這隻是個無稽之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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