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鷹隼才從洛京飛迴臨安城,落於知州府邸阿凝的院落內。


    阿凝將鷹隼腳上的信件拆開來看,信上王爺告之已著手調查柴家,嶺南的局勢並不太好,秦一當初派去嶺南軍的間者一一失去聯係,信中還叮囑阿凝萬事小心謹慎,牽扯到嶺南的柴家恐怕比之謝華更加心狠手辣。


    阿凝已深有體會這柴家的手腕,她趕緊提筆將最近發生的事情一一寫下來,包括城門口詐屍案和藥農滅門慘案,以及她近日一手調查的結果。整整寫了三頁紙。


    她將信件綁在鷹隼腳上,鷹隼瞄了一眼,不滿的嘶叫道,阿凝安撫的摸了摸鷹隼的羽毛,估計這些天讓它來迴洛京和臨安城,也是累得夠嗆了。她將準備好的精牛肉一塊一塊親自喂給它吃。


    鷹隼吃得極滿意了,才拍拍翅膀,振翅衝上天際。


    阿凝估計任鋆前幾日就已將臨安城發生的事情上報給王爺,不過他傳遞消息用得是官道的傳令兵,即使是急令,傳到洛京也要五日之久。也許還會是她的鷹隼先到一步。


    項家橫刀隊那兩名失蹤侍衛的畫像貼的滿城都是,官府派遣了大量人馬追蹤這兩名侍衛。畢竟這是滅門慘案現下的唯一線索。


    鄭知府這幾日亦是焦頭爛額,詐屍案他可以脫手不管,畢竟這案件太過詭異重大,已經驚動了攝政王,估計會有專人下派來調查此事。


    可是這七口之家滅門慘案,他必須盡快偵破,這案件殘忍,也牽扯到了江南第一大富戶項家,民間影響甚是惡劣。


    官吏調查了一圈藥農周身的熟人,包括與藥農有營生往來的商客,所獲得線索寥寥。唯一的異常便是藥農今年某些藥材賣得特別好,掙了不少錢。


    阿凝知曉這異常來源於何處。她將嶺南異動與藥材之事告之了任鋆。


    任鋆大為震驚,下令調派更多官吏參與調查滅門慘案,這也給鄭知府添加了不少的壓力。


    阿凝親自去了趟府牢,一來是為探望項家少主項岷,畢竟兩人在江南也算成了好友,項岷幫過她不少忙;二來則是為了問詢關於橫刀隊失蹤侍衛的情況。


    項家一行人雖被關押在府牢,但衣食住行未曾虧待他們,這是任知州特意吩咐過的,他心中的想法與阿凝一致,這滅門慘案大概率與柴家有關。


    阿凝帶了親自做的糕點去牢房探望項家父子,牢房已被收拾的幹淨溫暖,除了簡陋些,倒也沒其他不方便之處。


    “任小姐,這案件現下查得如何了?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項家父子倆見阿凝專門來探望他,心中燃起感激和希望。


    阿凝打開糕點盒子,遞至項岷手中,寬慰道:“別擔心,此事我阿爹也參與調查了,阿爹可是正義判官,定會將事情查得水落石出,還你們清白。”


    項岷聽到清白二字,渾身一顫,任小姐竟是全然相信項家清白的,連他們自己都搞不清項家是否清白,倘若真是橫刀隊那兩名侍衛幹的,那項家必定是要背鍋的。


    項岷感激涕零看向阿凝,任小姐對他們確是毫無保留的信任啊。


    “我這次前來有幾個問題想問你們?阿爹不方便前來,也不打算公開審問,就讓我前來代為問詢一番。” 阿凝接著說道。


    項家家主點點頭,他已感受到任知州是願意信任他們的。


    “橫刀隊失蹤的那兩名侍衛,可有什麽特征,家在何處或者平日裏可有異常舉動?”阿凝問道。


    項家家主仔細思考迴憶一番,他對項家帶刀侍衛的選拔極其慎重嚴肅,侍衛的履曆他都親自篩選過。特別是橫刀隊,因要押送鏢物到天南地北,路途遙遠,必須得挑選各方麵都靠譜之人。


    失蹤的這兩名侍衛不管是出身背景還是品行心性,都還算不錯,並沒有特別引人懷疑的一麵。


    項家家主無奈搖了搖頭,“異常舉動倒沒有,這兩人,一人來自江南本地,一人來自江陵州,家世普通尋常,未有特殊可疑之處。性子也並非殘暴,不像會是殺害七口之家的暴徒。”


    “對啊對啊,我爹性子細致謹慎,像橫刀隊這麽重要的侍衛,我爹肯定都是親自篩選過的,應當不會有問題啊。”項岷附和道。


    阿凝垂下眼眸,遮蓋住眼底的失望神色,這兩人身上的線索是斷了,除非親自逮住這兩人,否則很難從這兩人身上找尋突破口。


    “那項家平日裏可有仇家?” 阿凝繼續問詢。


    “仇家倒是沒有,我項家做營生一向誠實守信,不會過多為難別人。不過項家的競爭對手倒是不少。” 項家家主意有所指,江南的這些富戶哪個不是野心勃勃,妄圖想分項家營生的一杯羹。


    競爭對手,阿凝心思微動,“項家和柴家的關係如何?”


    “這柴家家主倒是挺和氣仁善的,項家和柴家有不少業務往來,特別是水運這塊,柴家是不錯的營生夥伴。”項家家主讚許道,不過他轉念一想,為何任小姐要單單問他柴家和項家的關係,難道這柴家………


    “難道這柴家有何可疑之處?”他脫口而出,緊接著問道。


    阿凝狀似輕鬆一笑,搖了搖頭,“我隻是隨口問問而已。”


    項家家主一向敏銳,上迴任知州就急迫問他要了柴家的水運記錄,這迴任小姐又問他與柴家的關係,他是不信這任小姐隻是隨口問問。不過她既然不方便說,那他項家也不方便問。但對這柴家的疑慮可就放進心裏了。


    阿凝已沒什麽好問詢的,這裏已成了死胡同,她得換個方向查詢了。


    她安慰客套的說了幾句話,便匆匆離開。


    還是得直接從柴家下手。


    阿凝迴到知州府邸,吩咐暗衛緊盯著柴家家主的一舉一動。


    經過兩日來的跟蹤,暗衛這邊倒是有了新發現。某天半夜,柴家家主匆匆離府,還是走得後門,前往的目的地是柴家的染繡紡。要不是阿凝心眼細,在柴家前門後門都布置了暗衛,說不定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柴夫人這半夜的出行。


    染繡紡是臨安城最大的布匹印染和買賣場所,大部分江南大戶都會從染繡紡進購布匹製作衣裳。一般染繡紡的營生活動都在白天,沒必要在半夜出入染繡紡,阿凝直覺這染繡紡藏著秘密。


    次日夜裏子時,阿凝換上黑色夜行衣,秘密出府,前往染繡紡。染繡紡占地麵積很大,四棟三層建築合圍在一起,中間有個專門曬染的大院。


    阿凝憑借絕妙輕功,成功避開染繡紡值守的侍衛。根據暗衛的指示,柴家家主曾在合院第三層的第一間房一直呆到天亮雞鳴,估摸這房間定是有秘密。


    阿凝徑直來到第三層的第一間房,悄無聲息的進入房間,她不敢打開火折子,隻要這房間有光源,必定會被外頭侍衛發現。她隻能憑借著月光,在半黑暗之中找尋蛛絲馬跡。


    房間很大,物品又多又雜,不乏有名品壁畫,精致花瓶之類的寶貝。


    阿凝翻找著抽屜裏的文書,以及書架上各類書籍。文書大多是發貨指令,柴家的布匹貨品基本集中於江南州銷售,偶爾也會遠銷至河西江陵等州,阿凝不覺為奇。


    但她發現案幾上的硯台有些奇怪,一般來說案幾上放置兩隻硯台也挺正常,但這其中一隻硯台被置於左上角,看似好久都未曾用過。阿凝下意識的伸手去拿硯台,這硯台就如同長在了案幾上,根本無法拿起。


    阿凝加重力度,並稍稍轉動硯台,想將它拔起,沒想到這硯台竟跟著轉動起來。嗤的一聲,一盒子從案幾內緩緩推出。阿凝吃驚不已,趕緊打開盒子,盒子裏裝著滿滿的書信和文書。阿凝從中取出一些,借著月光快速瀏覽。


    書信和文書上的內容令她大驚失色,雙手甚至抑製不住開始顫抖。


    突然,從周邊射來無數箭矢,阿凝眼神一凜,迅速避開箭矢,又抽出背後長劍打落部分箭矢。與此同時,打開的盒子自動落迴了案幾內。


    阿凝想去搶盒子,不慎被兩隻飛來箭矢劃傷臉部和脖頸。


    “什麽人?” 樓下的侍衛聽到樓上的異動,紛紛跑上樓來。


    阿凝知曉此地不宜久留,她將幾份已拿到手的書信和文書藏於衣內,趕緊打開窗戶,順手一攀,跳到了屋簷之上。


    臨安城的布局就這點好,房屋建設的密密麻麻,屋脊挨著屋脊,瓦沿挨著瓦沿。阿凝在各家各戶的屋頂上快速跑動,不斷跳躍,很快遠離了染繡紡。


    隻是她漸覺體力不支,胸口發悶,四肢如同灌了鉛注一般沉重。


    阿凝意識到不妙,箭矢上恐怕淬了毒,她摸了一把脖子。脖子上滲出的血液已烏青發黑。完了,她此時雖已遠離染繡紡,但距知州府邸還有一段距離,身上帶著如此重要的證據,她隻盼趕緊迴到府邸。


    她立馬掏出解毒丸服下,冒險運作全身內力,加快了腳程。隻是她未曾想這毒來勢洶洶,她已是兩眼發黑,身體發虛,四肢無比沉重。一腳不小心踩空,竟從屋簷上直直摔了下去。


    一道身影從夜色中飛快竄出,穩穩接住了阿凝下墜的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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