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廣元年,很多人和事都變了。攝政王穆塵瀟時常居於宮中,處理政務和軍務。


    秦一從嵐華寺調至宮中,負責搜集各地情報,執掌政機處總管;嵐華寺從原來專門為王爺收集情報變成了訓練暗衛的地方,交由淩卿和三叔掌管,但淩卿經常不見所蹤,大部分時間居於岩關。


    朝堂官員與部司也作了調整。中書省被撤,所有決策都歸集於攝政王一人手中,直接掌管六部;吏部尚書升遷太傅,輔助攝政王統籌管理六部;禮部、戶部、大理寺官員均有調整。


    除此以外,因肅清先帝盧太後餘黨造成大宏境內不少部司、官府位置空缺,攝政王決定一年舉行兩次科舉考試,從中選拔優秀才子,充盈部司、官府。無論富貴貧賤,有識之士皆可參加,政令一出,書生才子皆稱讚歡唿。


    清瀾向攝政王提出和離,原本眾人以為她現下已成為全洛京,甚至大宏境內最尊貴的女人。沒想到她不僅提出和離,還決心削發為尼,穆塵瀟同意了,將她秘密送至嵐華寺,與前林貴妃為伴,對外宣稱她遊曆人間,潛心修佛。


    謝華恢複了身份,搬進宮中,成為謝太後。她等了這麽多年,終於大仇得報,心願達成,重返皇宮。


    阿凝仍留在王府內,穆塵瀟未交代給她任何任務,隻讓她掌管王府。


    清瀾被送去嵐華寺的那日,穆塵瀟迴了趟王府,親自來送她,兩人交談了一刻鍾,清瀾走時再未看他一眼,隻是囑咐阿凝要好好照顧王爺。


    阿凝有些不舍,清瀾是如此美好的一名女子,她多希望清瀾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但她明白這事不可能,清瀾中了情種的毒,雖對她自身無害,可以後卻不能再與男子同房,否則對方會暴斃而亡。阿凝心中歎了口氣,湧上悲傷與憐憫之情。清瀾以後隻能常伴青燈了。


    年末很快到來,辭舊迎新,洛京街頭這幾日變得十分熱鬧,街頭巷尾開始擺上紅色的燈籠,在皚皚白雪的映襯下顯得異常溫馨喜慶,孩童嬉笑追逐,歡樂成海,爆竹聲不絕於耳,大人忙於做生意、置辦年貨。


    洛京並未因先帝的駕崩變得消沉寂靜,皆因攝政王取消了為先帝守孝三年的規定,反而鼓勵各地積極開市通商。


    這幾日,洛京街頭出現了不少異國異鄉的身影,新皇登基,不少異國使節被邀請前來祝賀。穆塵瀟打算在新年宮宴上招待各國使節。


    阿凝接到王爺的通知,讓她前去參加宮宴。


    傍晚時分,阿凝沐浴一番,換上王爺送來的衣裙,華麗高貴的衣裙更襯得阿凝美若天仙。今晚,她要獨自一人乘坐馬車前往宮中,去年的這個時候,她還是與當時仍是瑨北王的穆塵瀟一同前往。一晃一年過去了。


    馬車平穩的駛向皇宮,車輪碾壓著白雪發出吱吱聲。阿凝手抱小暖爐,身披狐裘,斜靠在軟榻上,猶如王公貴族的千金般,愜意不已。


    到達宮中後,馬車由另一位宮內車夫接手,駛向攝政王的居所——皓坤宮。


    穆塵瀟仍在翻閱密報,雖然先帝被炸一事已過去些時日,但調查追捕真兇一直沒有停歇過。當場抓獲的這些匪徒正被關押在一處秘密獄衙內刑訊逼供,可無論用上何種刑具,這些匪徒都拒不交代背後之人。這令穆塵瀟感到頭疼。


    “阿凝小主到。” 門口內廷太監尖聲通報。


    穆塵瀟放下手中密報,吩咐讓阿凝進來。


    皓坤宮的門被緩緩推開,一股冷氣竄了進來。穆塵瀟抬首望向來人,一陣愣神。阿凝梳著垂髻,畫著淡妝,冬日冷冽寒風將她皮膚吹得淨白如雪,因帶有一部分胡人血統,阿凝膚色比大宏王朝女子都要白皙,華麗衣裙裹在玲瓏有致的身材上,整個人看上去光彩奪目。


    “過來。” 穆塵瀟眸色微沉,聲音嘶啞,他拍了拍大腿,示意阿凝上前坐於他腿上。


    阿凝略一停頓,臉上劃過嬌羞之色,乖乖上前。


    “這幾日王府可好?” 穆塵瀟摟住阿凝纖細腰肢,撩起阿凝鬢間落發,緊緊鎖住她臉龐。


    其實,不用問她,他也知曉,王府現在除了院護,他還在周圍布置了暗衛,一旦有異常情況立馬向他報告。


    阿凝微紅著臉,點點頭,她現下在王府過得可輕鬆了,王爺給她足夠多的吃穿用度,讓她自行安排。與其在北境的日子相比,她現下簡直過得如同廢人一般,王爺也好像很樂意養她這個廢人。


    穆塵瀟勾唇一笑,將唇覆了下來,溫柔反複的碾壓著她,室內溫度瞬時上升了不少。他這幾日也十分想念她,可是新皇剛立,還有很多事待解決。


    “待會兒和本王一起去宮宴,坐我身邊,嗯?” 穆塵瀟貼著她的唇說道。


    阿凝迷離著眼神,點點頭。


    長樂殿已陸陸續續到了不少官員和各國使節,美酒美食擺滿案幾,杯盞、盆碗皆為金銀美玉所造,極為奢侈精致,象征著大宏王朝的富庶強盛。


    新帝年幼,因此宮宴由攝政王穆塵瀟代為主持。


    “攝政王到——” 宮內太監一聲悠長通報。長樂殿頓時安靜下來,眾人舉目望向門口。不少異國使臣家眷從未見過大宏攝政王,但都耳熟能詳,聽過他的事跡,傳聞他高大威猛,麵相兇狠,殘暴專橫,反正各種傳聞都有。


    今日終於可以得見其真麵目,不少異客都興奮不已,迴國可以好好說說了。


    長樂殿宮門被內廷太監拉開,攝政王穆塵瀟帶著阿凝緩緩走入殿內。


    大宏官員看著穆塵瀟氣宇軒昂走進來,皆低頭不敢直視,隻有那些異國使臣各個伸長了脖子,直愣愣的盯著穆塵瀟。


    原來傳聞中的大宏攝政王長得如此高大出塵、英武不凡,玄色金絲邊的衣袍更襯著他不怒自威。


    由於穆塵瀟太過耀眼,眾人忽視了其身後跟著的美姬阿凝,大宏不少官員知曉那是穆塵瀟十分寵幸的婢女,從小跟在他身邊,卻未給任何名分,估計也隻是貪圖其美貌而已。


    隻有西涼國的使臣肅海,從阿凝剛一入殿,他便注意到了她,握著酒盞的手漸漸顫抖起來,鷹目圓睜,瞳孔放大,內心湧上一股熱血,她這長相………還有眼角這不起眼的淚痣……


    阿凝注意到一旁賓客裏這抹盯著她的視線,迴望過去,這人西域的長相,倒和她有幾分類似,她拉起一抹笑意,估計這使臣盯著她看,也隻是因為她長相與大宏人士不同。


    穆塵瀟在距離皇位一步之遙的左下側案幾入座,阿凝乖巧坐於他身側。穆塵瀟隨即舉杯,宣布宮宴開始。


    歌女舞女魚貫而入,表演大宏王朝最經典的舞蹈。


    眾人也不再沉默,舉起酒杯互相寒暄,異國使臣們開始大快朵頤,他們還沒享受過如此精致的美食。一時間,殿內觥籌交錯、熱鬧非凡、絲竹交談之聲不絕於耳,眾人皆沉浸在輕鬆愉悅的新年氛圍之中,早已將前不久惠帝不幸被炸身亡一事拋擲腦後。


    攝政王穆塵瀟不斷迴敬大臣以及各國使節的敬酒,寒暄數語,杯盞起起落落,阿凝忙不迭的倒酒添菜。


    這時,西涼國使臣肅海站起,恭敬的向穆塵瀟敬酒,並感謝之前出兵力助西涼國擊退北漠一事。


    他十分幹脆將整杯酒灌下肚,亮出杯底,分外豪爽的樣子。眾人以為他就要就座,畢竟後麵還排著好幾位打算輪番向攝政王敬酒的使臣。


    哪知他眼神一掃穆塵瀟身邊的阿凝,問道:“攝政王身側的婢女,長得好生貌美,好似有幾分西涼國女子長相,不知家在何處?”


    阿凝聽到有人提及她來,放下手中切割羊肉的刀具,有些驚訝的抬首望去,發現正是方才盯著她打量的西域男子。


    穆塵瀟不動聲色:“她是洛京人士,自小服侍本王,與本王一同長大,王府就是她的家。“


    “哦,臣還以為姑娘家人有在西涼國的,不知姑娘如何稱唿?“ 肅海問道。


    大宏官員目光聚集在肅海身上,驚訝的看向他,阿凝乃攝政王的枕邊人,雖沒有任何名分,但當著王爺的麵,一而再三的問他女眷的情況,這有些不妥當吧。


    穆塵瀟緩緩端起酒杯,抿了口酒,微微眯了眼打量他一番,迴答道:“她叫阿凝。“


    “阿凝……凝,是一個凝字。” 酒盞啪嗒一聲落地,肅海喃喃自語,完全怔愣住,這世間真會有這麽巧的事。真得是踏遍鐵鞋無覓處。


    殿內眾人噤若寒蟬,略帶嘲諷之意好奇的望著失態的西涼國使臣,一時間殿內隻剩下絲竹舞曲之聲,。


    一旁的西涼國官員趕緊拉了一把肅海的衣袖提示他,在大宏攝政王麵前,這西涼國的臉可丟不起。


    肅海反應過來,看著攝政王已露出些許不悅神情。連忙解釋道:“臣隻是看著阿凝姑娘有些像西涼國之人,所以有些好奇罷了,失禮失禮。”


    阿凝聽著他憋足的解釋,心想這好奇之心未免反應太大了些。


    “西涼國國主近來可好?”穆塵瀟指的是他身體,去年就聽說這西涼國國主身體每況愈下,其膝下皇子內鬥嚴重,相互陷害殘殺,最後竟隻剩下一名身患殘疾的低智皇子。所以北漠才敢乘機發兵攻打西涼國。


    肅海餘光複又瞄了一眼阿凝,答道:“托攝政王的福,陛下近來身體轉好。不過考慮到社稷穩定,已打算立儲。”


    此話一出,殿內眾人皆發出困惑之聲,開始交頭接耳,攀談詢問。西涼國官員也是一臉震驚懵逼的望向他,這貨莫不是貪杯酒喝多,開始胡謅了。陛下什麽時候打算立儲了。


    “哦?”穆塵瀟饒有興致,據他掌握到的情報,從未聽說西涼國國主打算立儲,反而是最近西涼國佛教教頭,大聖佛女,虎視眈眈,妄圖趁西涼國國主後繼無人,將西涼國變成政教合一的國家。而這是西涼國國主極為反對和忌憚的。


    於是,他忍不住好奇之心,直接反問一句:“西涼國國主膝下無合適的繼承人,難道要立一智力殘疾的皇子為儲?”


    有大臣使節聞言,掩麵而笑。


    “迴攝政王,陛下膝下雖無合適的皇子,可還有位公主,一直養於深宮之中,未曾露麵。國主一直悉心教導,打算培養她成國主。” 肅海耐心解釋道。


    眾人一聽,齊齊倒吸了口冷氣,傳位給公主,讓女人坐上王位,從古至今是少之甚少的,這是極其罕見之事。幾千年才可能出一位,這大宏自開國以來也未曾出現女皇,女子更是不允許幹政。沒想到這西涼國國風已如此開放。


    穆塵瀟也十分震驚,雖先前得到過情報,西涼國國主確尚有一女,但從小體弱多病,出於保護,一直養於深宮,不曾露麵。未曾想這國主竟要立女兒為儲。


    “公主資質聰穎,學富五車,通政史文吏,擁有治國之天賦。陛下十分滿意和信任她,開春之時,就會下詔立儲。“


    穆塵瀟莞爾:“ 好,本王甚是期待將來能與西涼國女國主共商國事,增進兩國睦鄰友好之情。“ 言畢,他甚是心情愉悅,主動端起酒杯敬了杯酒。


    肅海舉起酒杯迴敬,眼中劃過精光,臉上笑容神秘莫測。


    長樂殿宮宴繼續上演,眾人皆陶醉。不少異國使節在迴國後多年依然忘不了宏廣元年的這場奢靡盛宴。


    宴會散去,穆塵瀟在宮宴上飲了不少酒,已有醉酒之態,麵色潮紅,一直延申至脖子下。他站起身搖搖晃晃,阿凝扶著他往皓坤宮走去。


    穆塵瀟將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了阿凝身上,幸好阿凝是習武之人,功底不錯。


    一抹黑影在暗處一閃而過,躲入假山後,謝華拿著燉好的醒酒湯原本打算在宴會結束後給穆塵瀟送去,沒想到半路碰到了阿凝正親昵的扶著穆塵瀟走來,她趕緊躲入假山後。


    捧著醒酒湯的雙手微微顫抖,她內心嫉妒到發狂。雖然她現下貴為太後,皇兒繼承皇位,但穆塵瀟不允許她拋頭露麵,不允許她與官員接觸,不允許她參加宮宴,隻讓她獨居深宮,照顧幼帝,安分守己。


    叮的一聲,因為雙手顫抖的厲害,醒酒湯險些潑出。


    “誰。” 阿凝腳步一頓,皺了皺眉,警覺的朝假山方向望去。


    穆塵瀟捏了捏她的手,安撫道:“大概是隻貓吧,先帝後妃曾養了幾隻貓。“


    阿凝哦了一聲,繼續扶著他往前走,既然王爺都沒說什麽,那確實是她多心了。


    穆塵瀟斜睨了假山一眼,警告意味濃重,他其實早就看到了謝華拿著東西朝他的皓坤宮走去。


    自從她重迴宮中做了太後,兩人同在宮中,謝華不時就會找理由想見他。


    不過都被他拒絕了,女人的心思他怎會看不懂,穆塵瀟隻覺得十分厭惡,他忙得連見阿凝的時間都沒有,又怎會見她。


    迴到皓坤宮,穆塵瀟遣散了內廷太監,隻留阿凝一人照顧他。


    他坐在床沿,溫柔的看著阿凝將他牛皮靴脫下,他想起宴會上西涼國使臣失態的一幕,笑道:“本王總覺得這西涼國使臣好像特別關注你。”


    阿凝狀似認真的點了點頭:“王爺你說我身上會不會流著一半西涼國血脈,這與大宏交界之國中隻有西涼國人長得如此不同。“


    “那待本王有朝一日征服西涼國,就幫你尋親人。“ 穆塵瀟說道。


    阿凝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王爺果然喝醉了,喝醉了的男人是不是都愛亂說話。


    “你笑什麽,不相信本王會出征西涼國?“


    阿凝清了清嗓子,心想,王爺你才剛和西涼國結盟,現下又想著出征西涼國,做人不可不厚道啊。


    但她忍住笑意說道:“那西涼國如此遙遠,又是小國,王爺你派個三千精銳就可踏平西涼國。哪用親自出征。“


    穆塵瀟聽著阿凝拍馬屁的話,一把將她摟住,壓在床上,一臉壞笑:“凝兒說得對,區區小國,何須本王親自出馬。能讓本王親自出馬征服的隻有凝兒。”


    阿凝聞言,一陣心悸,看著近在咫尺的穆塵瀟,感受到他唿出的酒氣噴灑在臉上,心跳如鼓。


    穆塵瀟抓著阿凝的雙手,便吻了下去。兩人唇舌相觸,纏綿繾綣,唿吸逐漸急促。熾熱的唇逐漸下移,吻濕了阿凝的耳畔,阿凝忍不住呻吟出聲。


    穆塵瀟撕開阿凝的上衣,輕柔的吻上阿凝的脖頸,胸前,所到之處一片潮紅。


    阿凝緊張不已,等待他的下一步動作,卻發現他將頭埋在了她脖頸處,漸漸沉睡了去。


    王爺今日確實喝多了酒,加上這幾日又忙,估計又困又累,阿凝心想,她推了推王爺,見他沒反應,於是直接將他翻了個身,仰躺在床上,又為他蓋好被子。


    阿凝環顧殿內,隻有這一張大床,看來還是得迴王府休息,主動爬到王爺床上一起睡還是膽肥了些,阿凝思索考慮了番,決定迴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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