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販的車被特警截停的地方是一座跨江大橋--嶽州橋。


    暗夜裏,霓虹和警燈交織閃爍,整座橋被封鎖,毒販已經被迫下車,正用槍挾持著顧紹雪跟警方談逃跑的條件。


    顧紹雪在特警身後看到了衝鋒,衝鋒想用自己換迴顧紹雪,被行動組製止,衝鋒便和行動組的人爭執起來,就在毒販分心往衝鋒的方向看時,顧紹雪用本就屈起的胳膊肘懟了毒販一下並奪了他手裏的槍,反把槍指向了毒販的腦袋,並迅速摳下扳機,雖然這一串動作顧紹雪在心裏演習了無數遍,但真正實踐起來還是心跳加速,渾身發抖,直到鮮血噴濺到她臉上,耳邊又震了兩聲槍響她才反應過來她命中了十環。


    不知怎的,衝鋒倒在了她眼前,他渾身好幾個血洞,正往外唿唿的冒著血,她抱住他,大聲喊著,“二哥,二哥。。。”


    衝鋒在她懷裏抽搐了幾下,在她耳邊氣若遊絲的說,“小雪,我。。。”


    “二哥,你別說話。。。我送你去醫院”。


    “二哥,你堅持住”。


    “小雪,我。。。”


    “二哥,你想跟我說什麽?”


    “二哥!”


    “小雪,你醒醒,小雪。。。”路誌銘打開床頭燈,輕輕拍著渾身是汗的顧紹雪。


    顧紹雪的身子猛的一抖,睜開雙眼,眼裏俱是驚恐,“二哥,二哥呢?”


    “衝鋒他睡了”,路誌銘把顧紹雪攬在懷裏,從上往下,一遍一遍的摩挲著她的後背,輕聲道,“他睡了,他睡了。。。”


    顧紹雪慢慢安靜了下來,閉上眼睛。


    路誌銘剛要躺下,懷裏的人忽然推開他,翻身下床,“我要去看二哥,路誌銘,我們一起去看二哥”。


    他霍的挺起身,從顧紹雪那一側跳下床,拉住已經走到門口的顧紹雪,將她箍進懷裏不讓她掙紮,“小雪,現在是淩晨,天亮了再去看他好嗎?”


    顧紹雪愣怔了一會兒,眼睛毫無焦距的在他臉上看了看,卸了勁兒,緩緩道,“好,天亮去看他”。


    路誌銘打橫抱起顧紹雪重新把她安置在床上,等她真正安靜下來,唿吸平穩,他才放鬆下來,去按床頭燈時,看到鬧鈴上顯示的時間:11月7日,03:35。


    下午三點,icu病房的探視時間到了,今天輪到了連隊探視,他早早的穿好了隔離衣,做了無菌處理,卡著點跟著護士走了進去。


    “注意手部衛生,最好不要觸碰到病人”,護士不厭其煩的交代著。


    連隊又輕又淡的嗯了一聲。


    看著衝鋒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連隊瞬間紅了眼眶。


    忍不住低聲埋怨道,“你不是說要一直陪著我嗎?一直躺著算怎麽迴事?你背上那個彼岸花的紋身我不知道還能替你瞞多久,你自己趕快醒來去向外公請罪吧”。


    “知道你是因為小雪才紋了一朵紅色的花,可那麽多紅花,你幹嘛要紋一朵彼岸花,一點都不吉利,你這個騙子,還說洗掉了,上次遊泳我就覺得你不對勁,還以為你是因為林子檸,我知道你不喜歡林子檸,可你也不能為了躲她,就在這裝睡吧,我跟你說,爸和媽已經做主把你們倆的事作罷了,所以你小子趕快給我醒來”。


    “上次你還說跟大哥商量一下,等小雪結婚那天,你要背著小雪送嫁呢,本來這事就不好商量,大哥那麽疼小雪,他肯定不會把這唯一的送嫁機會讓給你,我還想著到時候跟阿銘說一下,咱們三個一起跟大哥說,畢竟當初阿銘能追上小雪,你也是功不可沒是吧,你說你在這躺著,我們還怎麽給你爭取?”


    病床上的人極安靜的躺著,標著身體各項指標的儀器滴滴作響。


    他起不來和他爭論了。


    連隊眉心一蹙,一直發緊發酸的喉嚨瞬間一熱,眼淚滾落下來,他背過身伸手去揩,卻怎麽也揩不完。


    今日立冬,冬天來了。


    衝鋒,你是不是在等雪?


    可是嶽州不會下雪。


    爸說等你穩定住了,就帶你去北城治療,北城每年都會下好幾場雪,還是大雪。


    你沒有聽爸的命令撤離,是因為當初大哥把小雪交給你保護時,你發過誓,說小雪就是你的命吧?


    我猜是的。


    因為我們倆的命本來就是外公給的,當時我們倆在福利院生了病,可福利院的人早都把外公捐的錢貪汙了,哪會給我們治病,要不是外公那天剛好來了,我們倆早就成了星星了。


    你總說,這輩子活到這,也算是值了。


    你一直睡著,是不願意醒來吧?不想愛而不得,不想跟不喜歡的人在一起,又不想不聽媽的話。


    這段時間你不快樂,很不快樂。


    我知道,我都知道。


    可我們倆是一起來到外公身邊,又被爸媽悉心養大的,我們都還沒好好孝敬爸媽呢,你知不知道媽為了你住了好幾天的院,爸也一下子蒼老了,男人是要建功立業,頂天立地的,這麽大一個顧家,需要我們倆和大哥一起幫著爸媽撐著,你倒好,一天天兒女情長的,沒出息!


    連隊走出醫院時,天空陰沉的像是要把烏雲蒙到人的臉上,一陣冷風裹著細雨吹過來,扯亂了風衣,相互交錯的聲音似嗚咽,也似哭泣。


    他驅車去了周慧的店鋪。


    自沈周翰離開嶽州去了南城,除掉出差了和確實有事走不開,衝鋒幾乎天天都會到周慧的店裏報到,有時候就是看一眼,有時候會幫會兒忙,有時候會幫她給家裏添置生活用品。


    連隊現在接了他的班。


    周慧的店裏現在除了賣甜酒釀,還添了各種糖水,這個時間她正在備晚上的食材,等忙完出來,看到連隊坐在靠近消毒櫃的那張桌子前發呆。


    她迴到操作間打了一碗糖水端到連隊麵前。


    連隊慢半拍迴過神,微笑,輕喚一聲,“慧姨”。


    笑容牽著淚痕的地方,有點疼。


    周慧心下一緊,下意識問道,“小鋒今天好多了吧?”


    “嗯,好,挺好的”,連隊邊整理心情邊含糊著迴答。


    周慧看著連隊,像看自己的兒子一樣,眉眼間盡是慈祥,安慰道,“你們都是好人,好人一定會有好報的”。


    “醫生有說什麽時候能轉到普通病房嗎?”周慧又把糖水往連隊麵前推了推。


    連隊會意的拿起勺子,往嘴裏送了一口裹著濃香牛奶的芋圓,模棱了一句,“快了”。


    周慧的眸子忽的暗了一下,連隊的含糊其辭以及躲閃的目光,無一不在暗示著衝鋒的情況不容樂觀。


    “周翰最近好嗎?”連隊抬眸看著已經恢複如常神色的周慧。


    “好,一切都好”,周慧一疊聲應著。


    “嗯”,連隊低下頭大口吃著糖水。


    周慧坐到對麵,看連隊吃的差不多了,開口道,“我知道icu可以進去兩個人探視,等輪到你的那一天,我跟著你一起去看看小鋒”。


    連隊看到周慧的眼底盡是期盼,遲疑了一下,又不忍拒絕,點點頭。


    電話響了,連隊用左手掏出手機,是路誌銘。


    其實那天晚上的事跟路誌銘無關,但他像是覺得這個事總要拉出來一個人發泄,免不了的要對他冷言冷語,劃開接聽鍵以後也沒說話。


    對麵的人說,“連隊,晚上九點鍾你能不能去學校接下小雪,海城那邊的路星出了點事情,我得親自過去一趟,晚上迴來可能會有點晚”。


    盡管路誌銘知道連隊肯定會去接顧紹雪,但他還是放低姿態問了句能不能。


    連隊淡淡的嗯了一聲。


    掛斷電話,起身端起裝糖水的碗送到操作間,準備打開水龍頭衝洗,被周慧攔住,“我來,你有事趕緊去忙”。


    連隊確實有很多事要忙,衝鋒在醫院躺著,他手裏的工作便轉到了他手上,再過半個小時就有一個會議要開,便跟周慧告了別。


    路誌銘給連隊打電話之前先聯係了顧紹雪,顧紹雪沒接,即使連隊會照看好她,他還是不放心,又給顧紹雪發了一條信息:


    【小雪,晚上我要加會兒班,九點連隊會去學校接你,迴去以後你早點休息,不用等我,我會盡早迴去】


    自那天晚上顧紹雪被毒販劫持,衝鋒出了事,路誌銘每天早上把顧紹雪送到學校,他就讓京墨把當天要處理的公務送到車裏,直到顧紹雪從學校出來,顧紹雪卻表現的異常冷靜,吃飯睡覺上課做實驗,每件事情都如往常一樣按部就班,她的發泄都在夢裏。


    衝鋒的事沈周翰是通過周慧知道的,顧紹雪也在後來的郵件裏說了當時的詳細情況,但跟周慧說的是兩個版本,周慧講的是現場的慘烈以及衝鋒是如何跟抓捕行動組的人配合,跟毒販鬥智鬥勇,最終把顧紹雪毫發無損的解救了出來,隻是敵人是絕命天涯喪心病狂的毒販,血肉之軀哪能敵的過。


    顧紹雪在郵件裏說的都是她做的夢,夢裏她假設了很多種情況,有她一招製敵的,有她跟毒販搏鬥的,有她跟毒販談判的,可無論她如何假設,最終的結局都是一樣的,衝鋒護著她身中六槍,倒在了她的懷裏,像是要跟她說些什麽,但最終什麽也沒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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