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誌銘從浴室出來的時候,看到門口處有個大包袱。他笑著搖了搖頭。


    走過浴室拐角,地腳燈亮起,他看到顧紹雪在床上躺著。他猜她是醒著的,揶揄道,“作為一名研究生,你要有創新的能力,別老是折騰我的衣服”。


    顧紹雪沒有吭聲。


    路誌銘走到床頭,輕喚了一聲,“小雪”。


    顧紹雪沒有反應。


    “睡著了?”這麽想著,路誌銘把顧紹雪放在外麵的胳膊放進了被子裏,又靜靜地站著看了她一會兒,剛轉過身,聽到顧紹雪喊了他一聲,“路誌銘”,聲音很微弱。


    路誌銘心下一驚,按亮床頭燈,他看到顧紹雪緊蹙著眉頭,像是在忍著什麽疼痛,驚惶道,“小雪,你怎麽了?”一麵坐到床沿上把她扶起來。


    “我好難受”,顧紹雪虛弱的靠在了他的懷裏。


    路誌銘心裏一陣慌亂,正準備抱起她時,顧紹雪忽然挺起身,用胳膊肘猛的懟了他前胸一下,路誌銘猝不防的失了重心,往後趔趄了一下,顧紹雪趁機站起身,居高臨下的朝剛才她懟他的地方又踹了一腳。


    “夠不夠創新?”顧紹雪得意洋洋的看著蹲倒在地上的路誌銘。


    隻見路誌銘蒼白著臉,抬頭看向她,眼底的驚慌失措還未褪去,嘴唇不停的翕動著,像是要說什麽,最終什麽也沒說,就這麽呆呆的看了一會兒,他忽的卸了渾身的勁仰麵躺在了地毯上。


    顧紹雪跳下床,蹲到路誌銘旁邊,用勝利者的姿態道,“就問你服不服?”


    她沒有等來路誌銘語言上的‘投降’,等來了他兩行清淚。


    顧紹雪一慌,辯解道,“誰讓你用煙灰缸砸我,還這麽晚迴來,又躲到浴室不出來,這叫一報還一報,打不過我就不要惹我”。


    路誌銘沒有吭聲,眼睛一眨不眨,無神的看著天花板,任眼淚灌滿眼眶。


    顧紹雪忽然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哄他嗎?可明明是他先傷害的她,不管他?也不行啊,他就這麽躺著,她也不忍心。


    “哎”,顧紹雪歎了口氣,伸手去拉他,“好了,咱倆扯平了,恩怨一筆勾銷”。


    路誌銘輕輕掙開顧紹雪的手,撐起身子站起來,又盯著顧紹雪看了一會兒,像是在確認什麽,然後緩緩的轉身,抬腿往前走,步子有些虛浮。


    “路誌銘”,顧紹雪追了上來,從背後抱住他。


    她還是選擇了哄他。


    路誌銘腳步一滯,停了下來。


    顧紹雪把臉貼到他背上,又喚了一聲,“路誌銘”。


    路誌銘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小雪,以後,不要再嚇我了,好嗎?我。。。已經沒有力氣。。。再承受一次了”。


    停了一下,路誌銘繼續道,“今天在會所,我失手傷了你,是因為以前發生過一件事,是不好的事,你沒了記憶,我也不願再提起,但總歸是我不夠冷靜,我迴來的晚,是我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你,我覺得自己很差勁,老是做傷害你的事,從我認識你開始,你受到的所有傷害都是我帶給你的,迴來之前,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如果我離開你了,你是不是就不會受到傷害了,可你就是我的命,沒了你,我的命也沒了,所以我迴來了,卻不敢去臥室睡”。


    顧紹雪把左手手臂緊在他腰上,把右手手掌上移,貼在他心口的位置,她的聲音從他的背後穿透他的身體,經過心髒,再穿出,進到他的耳朵裏,“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受了那麽多次傷害,都還活得好好的,說明我的福氣還在後邊呢”。


    “還說明,你永遠都是我的手下敗將!”顧紹雪神氣的補充了一句。


    路誌銘唇角勾起一抹笑,跟他滿臉的淚痕形成一副‘東邊日出西邊雨’的畫麵。


    握著顧紹雪的手,路誌銘轉過身來,“你還要我嗎?”


    顧紹雪微微仰起頭,睨著路誌銘閃著光的眸子,把手從路誌銘的手裏掙出來,抬起手臂放在他的肩膀處,下一秒,路誌銘感覺自己的肩膀猛的一沉,他熟練的伸手托住她。


    顧紹雪雙腿跨在他的腰上,“我還沒收拾夠你呢”。


    “好,任你收拾”,路誌銘把頭埋到顧紹雪的脖頸處,“別再嚇我,別說離開我就行”。


    顧紹雪伸手輕輕掐住路誌銘的脖子,用拇指摩挲著他的喉結,審問道,“你剛才為什麽看到我就跑,還躲到浴室不出來”。


    路誌銘被顧紹雪挑逗的渾身燥熱,他穩住心神,道,“我沒有躲,我出汗了,在裏麵洗澡”。


    顧紹雪不信,“你洗澡需要洗那麽久嗎?還要邊洗邊看視頻”。


    “我。。。”路誌銘語塞。


    “你什麽?”顧紹雪把路誌銘的頭扳到與自己平視的位置。


    路誌銘實話實說,“我做夢夢到你了”。


    “夢到我了,你跑什麽呀”,顧紹雪打破沙鍋問到底。


    路誌銘眼波一閃,在顧紹雪耳邊說了一句話,順帶著用力往上提了下胯。


    “啊”,顧紹雪驚唿一聲。緊接著,臉就紅到了耳根,她掙紮著要下來,路誌銘哪肯放了她,一麵把她壓在床上,一麵用嘴唇廝磨著她的耳垂,“下次別用這種方式收拾我了,我可不是柳下惠”。


    “路。。。”‘誌銘’兩個字還未喊出,顧紹雪的嘴巴就被路誌銘給堵上了。


    夢境進了現實。


    隻是夢裏沒做的事情,現實裏路誌銘也沒做。


    他想在家裏做,屬於他和顧紹雪的那個家。


    “七天以後,可以嗎?”路誌銘翻身下來,喘著粗氣躺在顧紹雪身旁。


    男歡女愛,人之大欲,顧紹雪是個成年人,她感受到了路誌銘的欲望,而且這不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她的身體也很渴望,可她還是想說,‘能不能再等等’,等什麽?等她愛上他嗎?她已經愛上他了,那還要等什麽?她不知道,就是想再等等。可路誌銘好像已經不想等了,他已經等了太長時間了。


    忽然,她想到了自己在等什麽,側過身,她問路誌銘,“我以前化過妝嗎?”


    路誌銘道,“我認識你以後,沒見你化過妝,今天是第一次見到”。


    “所以,你才沒認出我嗎?”顧紹雪的語氣裏帶了點失望。


    路誌銘沒有立刻迴答她,而是把被子拉上來給她蓋上,又進了自己的被窩,才道,“我剛才跟你說了,以前發生過一件不好的事,不過真正讓我失了判斷的緣由是你把手鐲摘掉了,那個手鐲是我們倆的定情信物,你一直都戴著,而且我們倆也約定了,不是特殊情況,不去摘掉它,在美國的時候,你每天都要做檢查,那時候摘掉過,但做完檢查以後我就給你戴上了”。


    “隻是沒想到你為了玩遊戲,把定情信物都摘了”,這句話路誌銘沒有說出來,因為他沒告訴過她手鐲是兩人的信物。


    但顧紹雪關注的點不在這裏,她又問,“那你喜歡我化妝的樣子嗎?”


    路誌銘聽不出她話裏的喜怒,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還有別的意思,但無論是什麽意思,他都坦誠迴答她,“淡一點會更好看,今天的妝有點太濃了”。


    又怕自己的誠實惹得她不高興,便補充了一句,“是你自己化的嗎?”


    顧紹雪搖搖頭,尷尬道,“我去買化妝品的時候,櫃員給我化的,我也覺得太濃了,可櫃員說她就是按照淡妝的標準給我化的”。


    路誌銘笑說,“她是想多賣給你點化妝品才那麽說的”。


    “那我以後不化了”,顧紹雪心裏有了挫敗感。


    路誌銘安慰道,“想化就化,迴頭我給你找個彩妝師,讓她教教你”。他其實喜歡顧紹雪素顏的樣子,因為顧紹雪不化妝就已經很漂亮了,但若是她想化,他也不會阻止她。


    顧紹雪道,“不用,等大姐迴來了,我讓她教我”。


    “嗯”。


    停了一下,路誌銘問,“你把手鐲放哪了?”


    “在抽屜裏”,顧紹雪淡淡的迴了一句。


    路誌銘翻身下床,走到顧紹雪這邊的床頭,拉開了抽屜,抽屜裏不僅有手鐲,還有好幾個物件也闖進了他的視線,已經停止走動的腕表,跨年夜的時候兩人在嶽心橋拍的照片,在南城時他疊的四葉草書簽。


    迴憶撲麵而來,染紅了他的眼眶。


    片刻後,他拿出手鐲給顧紹雪戴上,重新躺迴到床上。


    “路誌銘”。


    “嗯?”


    “你離我近點”。


    路誌銘愣了一下,旋即心裏一陣開心,裹著被子靠在了她身邊。


    “你喜歡我嗎?”昏暗裏,顧紹雪睨著路誌銘。


    “喜歡啊”,路誌銘不假思索,同時心裏也有了疑問,“她為什麽突然這麽問?”


    “我問的是,你喜歡,我,嗎?”


    這麽一斷句,路誌銘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明白了她為什麽會問他‘她以前化沒化過妝,喜不喜歡她化妝的樣子’,還突然不肯戴手鐲了,但他裝作沒有明白,答道,“不是喜歡,是愛,很愛很愛”。


    顧紹雪咧嘴笑了,“我也愛你”。


    路誌銘也笑了,“睡吧”。


    顧紹雪閉上眼睡了,她隻看到路誌銘笑了,卻沒看出他的笑裏還含著忽然之間的頓悟。


    雖然他從不承認顧紹雪說的她跟以前的顧紹雪是兩個人,但在他的潛意識裏,他確實更喜歡以前的顧紹雪,他之所以更喜歡以前的顧紹雪,是因為以前的顧紹雪很愛他,隻是他忽略了以前顧紹雪不愛他的時候,也是各種為難他,兇他。


    所以他不是更喜歡以前的顧紹雪,是更喜歡愛他的顧紹雪。


    也沒有兩個顧紹雪,如果非說是兩個,那也是愛他的顧紹雪和不愛他的顧紹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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