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4日,立春。


    顧紹雪出院迴到家,坐在書桌前,給姚春妮迴了個電話,姚春妮沒有接,用微信替代了:一張圖片和一段話。


    圖片是一本書,書名叫《活著》,顧紹雪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本書號稱是看過一次絕沒有勇氣再看第二次的文學著作。


    文字:


    福貴的一生,從讀者的角度來看,他的一生除了悲,好像什麽都沒有,因為我們習慣了用第三人稱來看書,但是作者用第一人稱寫,卻寫出了福貴自己對自己一生的感受,我再讀時,把自己帶入了福貴,而不是一個旁觀者,發現他的人生中其實還有那麽多的美好。


    ‘人是為了活著本身而活著,不是為了活著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著’,作者在自序裏如是說,‘生活是屬於每個人自己的感受,不屬於任何人的看法。’


    在警局裏,鄭義大隊長安慰我說,‘你是不幸的,但同時又是幸運的‘,後來,從鄭隊長的話裏,我知道了你的家庭情況,那一刻,我是震驚的,但卻是預料之中的震驚,從你給我20萬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們倆其實不是一個階層的人,以你的性子,肯定想跟我說對不起吧,不用啦,我隻想說,’幸得識君桃花麵,從此阡陌多暖春‘。


    謝謝你,也替我謝謝路總,他是一個好老板。


    小雪,如果你迴關城了,記得來找我,我們還去遊泳。


    顧紹雪欣慰一笑,迴了個’好‘,然後去拿了一顆臘梅香丸茗上,從抽屜裏拿出一張信箋紙:


    何時休?此時休。


    峰迴路轉處,總有柳岸花明,曲徑通幽處,總有佳境禪機。


    能勸服自己的,永遠隻有自己,也隻能是自己。


    濃鬱醇厚的香味沁入鼻息,顧紹雪閉上眼睛,靜靜感受著,前調是臘梅香,中調是檀香,後調是安息香,仿佛置身於臘梅樹下,又似裹在母親溫暖的懷抱。


    片刻後,顧紹雪開始製作臘梅香包,她住院的時候就惦記著香包一事,特意讓張姨準備了綢布,編織中國結的繩子以及針頭線腦。


    顧紹旭最近很忙,先是去全國各地顧氏捐贈的福利院,養老院送年貨,又去江城的一所希望小學陪著孩子們玩了一天。


    蘇鈺在港城待了兩天便迴了嶽州,也是每天早出晚歸,在自己公司忙碌。


    路恆的年會定在了2月8號,這天一早,陳衡君笑盈盈的走進來,遞給路誌銘一個郵裹,“路總,您的愛心到了。”


    路誌銘看了一眼寄件人,又看看陳衡君,笑著說,“你在激動什麽?”


    陳衡君難得看到路誌銘笑,但此時她無暇看,挑了一下眉,意味深長的反問,“我激動了嗎?”明明激動的是你。


    換作平時,給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戲謔老板,但此時有‘顧紹雪’護體,她不怕。


    接著,陳衡君便看到了路誌銘拆郵裹的迫不及待,他邊拆邊說,“陳辰應該中午就會到,我們一起吃個飯,地方你們倆定,我負責結賬。”


    在路誌銘把郵裹徹底打開之前,陳衡君懂事的離開了。


    是顧紹雪縫製的臘梅香包,香包的正麵折疊縫製了一片四葉草,過年的時候她要迴關城,不確定在年前能不能見到他,所以做成之後,她就第一時間郵了過來。


    路誌銘將香包放在掌心,綢布的溫潤,中國結的熱烈,臘梅的清雅香,爭先恐後的撞入他的心房,加速了心跳。


    香包下麵還有一個折成四葉草形狀的信箋紙,路誌銘小心翼翼的拆開,是用行楷寫的:


    四葉草,一片幸運,一片希望,一片健康,一片名譽。


    路誌銘看著那一行並不太流暢的字體,喃喃道,“小雪,你什麽時候練了行楷?是為了我練的嗎?你是我的幸運,我是你的幸運嗎?”


    中午吃飯的時候,陳衡君投老板所好,聊起了‘女朋友’的事,她問陳辰,“今年有沒有收到你女朋友的邀請,去見丈母娘?”


    可她不知道’女朋友‘三個字此時是’路之蜜糖,辰之砒霜‘,陳辰沉默幾秒,淡淡道,“我們分手大半年了。”


    陳辰很愛他女朋友這件事,陳衡君知道,路誌銘也有所耳聞,兩人對視了一下,同一種眼神同一份驚訝。


    路誌銘清了下嗓子,他連蘇鈺的感情事都不過問,卻破天荒的問了一句,“因為什麽?”許是為了緩解尷尬的氣氛,許是腦子一熱。


    陳辰倒是很平靜,道,“門不當戶不對吧,隻能這麽解釋,其他的詞我想不出。”


    “那早分開早好。”路誌銘語出驚人。


    這下輪到陳辰和陳衡君麵麵相覷了,同一種眼神,同一份驚愕。


    陳衡君蹙了下眉,心道,“老板不安慰人也就罷了,不用這麽傷人心吧?”


    路誌銘並沒有看兩人的表情,自顧說道,“感情是一場博弈,必須保持永遠與對方不分伯仲,勢均力敵,才能長此以往的相依相偎,因為過強的對手讓人疲倦,太弱的對手令人厭倦”。


    陳衡君知道這是《簡·愛》裏的一段話,他看了一眼路誌銘,然後質疑道,“可是灰姑娘還是嫁給了王子啊。”她說的是男女主人公。


    “她確實是灰姑娘,所以她拒絕了王子,變成女王以後才嫁給了王子。現實生活中,單單外在變成女王還不行,必須從心理上也能承受得了皇冠之重,很多人以為成為女王便是終點,殊不知是起點,如果你是王子,你是願意選擇女王,還是願意選擇成為女王的女王呢?”路誌銘發出靈魂拷問。


    陳衡君還在消化路誌銘這段話,陳辰已然明白,道,“無論怎麽選擇,都逃不開勢均力敵,路總是個明白人,我受教了。”


    林夕就是心理上成為不了女王,才離開了他,也許對彼此來說,都是一件好事,不然兩個人最終會從疲倦走向厭倦。


    “路總,您和顧小姐肯定是不分伯仲吧?”那天在公司6樓,陳衡君見到了顧以峰,原顧氏集團的掌門人,知道了顧紹雪是顧家沒有公開的公主。


    路誌銘笑了一下,道,“她是女王,我在等她跟我博弈,不過大概率我打不過她,那天你也看到了,她打我,我都不敢動。”


    陳衡君猝不及防的吃了把狗糧,低頭忍笑,老板可以調侃自己,但她不能看老板笑話。


    後來陳衡君在私下裏給陳辰八卦了一下‘名場麵’,還加了一句感歎,“如果是別的女人,我隻會覺得像個潑婦,但是老板的女朋友,我覺得她是霸氣,將門之後,果然不同凡響”。


    陳辰忙糾正她,“你這種思想不可取,無論男女,都不能家暴。”


    陳衡君訕訕道,“那天也是事出有因,她平時肯定很溫柔。”


    陳辰看著陳衡君一臉崇拜的模樣,也很想見見這位隻聞其人未曾謀麵的老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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