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半個月,路誌銘白天會在港城待著,晚上趕迴嶽州,到醫院陪顧紹雪一個小時,這是顧以峰默許的兩人單獨相處的時間。


    顧紹雪醒著的時候不多,有時候路誌銘正給她讀著書,她就睡著了。


    這天是周六,路誌銘沒去港城,劉嵐燉了椰子雞,讓他帶到醫院給顧紹雪吃。


    顧紹雪吃了幾塊雞肉,又喝了大半碗湯,路誌銘看她狀態不錯,又給她讀了《桃夭》,然後問道,“小雪,你有想過以後找個什麽樣的男朋友嗎?”


    顧紹雪想也沒想,還調皮的閉上一隻眼,“你這樣的。”


    路誌銘的心驀地漏了半拍,喉結翻滾了一下,按耐住即將噴薄而出的興奮,裝作不經意,“我有什麽好的?”他怕顧紹雪隻是開了個玩笑,也想知道自己在顧紹雪心裏是怎樣的存在。


    顧紹雪的睫毛像兩隻蝴蝶,忽閃了幾下,“不告訴你。”


    路誌銘心下難過,但又怕顧紹雪看出端倪,便想著用魔法打敗魔法,沉著臉說,“我不高興了,你講個故事哄哄我。”


    顧紹雪難得看到路誌銘幼稚的一麵,便咯咯咯笑起來,“好。”


    “大一的時候,我被同學拉入了一個讀書群,有一天,群裏有個人發了一首納蘭性德的詞,《長相思·山一程》,說聊以此詩思念自己的家鄉嶽州。接著群裏全部都開始接思鄉的詩詞,我接的是李煜的《長相思·一重山》,那個人便@我說,【大家是思鄉,你是思春,基調有點對不上啊。】然後群裏的人便@他說,【你隻思鄉,不思她,她不樂意了。】我當時一急,便@他說,我加你,咱倆單挑。”


    路誌銘低笑了一聲,說,“你是不是跟他說,一重山裏的思婦也可以是母親,正盼著在外遊子歸來。”


    顧紹雪愣了一下,然後興奮的眨著眼睛,“知我者,阿銘哥是也。”


    路誌銘嗔怪道,“你慣會強詞奪理”。之前還說過蘇軾如果沒有蘇轍,哪來的機會豁達這樣的歪理。


    顧紹雪皺了下鼻子,帶點撒嬌的口吻,“本來就是嘛。”


    路誌銘寵溺的看了她一眼,然後道,“你倆單挑的結果是什麽?”


    顧紹雪道,“我讓他把李煜挖出來,不然便是一千個人一千個哈姆雷特。”


    路誌銘哈哈大笑,“不知道君子動口不動手嗎?”


    顧紹雪氣鼓鼓,“我是女子,不是君子。”


    路誌銘挑了下眉,“你贏了。”


    顧紹雪咧嘴笑了,“阿銘哥,你喜歡納蘭的哪首詞?”


    路誌銘沉思片刻,眼睛看向某處,道,“一生一世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漿向藍橋易乞,藥成碧海難奔。若容相訪飲牛津,相對忘貧。”


    顧紹雪讀出了他眼神裏的愛而不得,問他,“阿銘哥,你心裏是不是有個白月光?”不然為什麽一直不找女朋友,還喜歡這麽深情的詞。


    路誌銘一時沒反應過來,“嗯?”


    顧紹雪換了個問法,“你心裏是不是住了一個人?”


    路誌銘想說,【住的人就是你】,但他答應過顧以峰,要等她長大,便心不在焉的說了句,“沒有。”


    顧紹雪小聲嘀咕,“前幾天還說三年之後結婚呢。”


    路誌銘裝作沒聽見,把桌上散落的照片收起來,轉頭柔聲道,“小雪,你該休息了,趕快閉上眼睛。”


    說著便把床搖下來,讓她平躺。


    顧紹雪癟癟嘴,“睡不著。”


    路誌銘輕聲哄她,“你先閉上眼睛,我給你讀《萬曆十五年》,保證你很快就睡著了。”


    顧紹雪道,“你讀第三章,世間已無張居正吧,我很喜歡這一章。”說著便閉上了眼睛。


    路誌銘以為她喜歡偏文學性的書籍,今天特意帶來一本曆史書,給她做催眠用,“那你還睡的著嗎?”


    “看你的本事嘍”是你讓我睡的。


    “對文官集團而言,常洛和常洵的爭執,不過是把他們早已存在的衝突更加帶上了感情色彩而已。”


    剛讀了幾句,便聽到顧紹雪悠悠開口,“就算沒有鄭貴妃,也沒有東林黨,文官集團當中的彼此隔閡和對立,已經達到了相當嚴重的地步。”然後唇角勾起,似是在說,想不到我會背吧?


    路誌銘在驚訝的同時,無奈的笑了,“好,你贏了”。


    自認識顧紹雪以來,路誌銘發現她是個處處都要贏的人,他打算以後把她這個爭強好勝的毛病改了,女人還是軟一點比較好,從生理上來說,女人太過爭強好勝對身體不好,從心理上來說,男人喜歡去征服他喜歡的女人。


    頓了幾秒,路誌銘道,“我不讀了,你趕快睡,等你好了,再跟我鬥。”


    顧紹雪哪裏肯睡,故意為難他,讓他唱歌,路誌銘喜歡聽歌,在蘇鈺的會所裏也能嚎幾嗓子,但是哄人睡覺的歌他還真不會唱,應該是沒唱過。


    此時的顧紹雪就像鬧瞌睡的小孩子,需要耐心的哄,最後他給她唱了一首兒歌,蟲兒飛,才把她哄睡著。


    臨走之前,他輕輕在她額頭印了一個長長的吻。


    從病房出來,路誌銘看到外麵長椅上坐著衝鋒和顧紹鵬,他走過去喊了一聲,“大哥。”


    顧紹鵬站起來,“這段時間你每天兩邊跑,辛苦了。”


    路誌銘道,“要陪她一輩子呢,不能說辛苦。”甘之如飴,歸於歡喜。


    “肇事者今天判了,頂格判的,3年。”


    “便宜他了!死一百次都難解我們心頭之恨!”路誌銘眼底閃過一絲狠戾,拳頭握的哢哢響。


    顧紹鵬拍了一下他因憤怒而發顫的肩膀,“我托律師給他送了一束雛菊,當給他上墳了。”


    聞言,路誌銘伸出大拇指,笑著看向顧紹鵬,“大哥就是大哥。”


    衝鋒在旁邊補充道,“我特意去挑的,黃的白的包了一大束呢。”


    三人又聊了一會兒,蘇鈺給路誌銘打電話,讓他去會所,路誌銘的神經緊繃了半個多月,也在今天放鬆了許多,便應了他。


    “小雪好多了吧?”


    蘇鈺嘴裏叼著一根煙,給路誌銘倒了一杯酒,“我每次去,她都在睡覺。”


    路誌銘心情好,便調侃道,“知道你要去,她提前就睡了,免得聽到你聒噪。”


    蘇鈺嘖嘖了幾下,“戀愛中的人真可怕,尤其是你這種單戀,簡直不忍直視。”


    “我可是聽說,小旭從迴來後,天天去你那報道,你倆什麽情況?”


    蘇鈺像是不願提起這事,連喝了三杯酒,眯著眼睛道,“什麽什麽情況,她剛迴來還沒找工作,找我玩唄。”


    路誌銘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他不是個八卦的人,別人不願說的事他從來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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