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之前她想見見那個比自己年幼的女子,為當初的事道歉,也為武安侯的死道歉。


    無論如何,溫自仁是她的父親,她愧疚不已。


    那日武安侯的棺槨送迴北境,她就在人群裏看著她捧著牌位,看著她被神策軍攔住不能再往前一步。


    也看見了她抬頭看向城牆上的天子時眸中的掙紮痛苦。


    她好像一瞬間理解了她真正的痛苦是什麽,可惜,也許是帝王無情,看不明白。


    她曾羨慕她天之驕女,萬千寵愛於一身,如今才明白自己以為的不公苦難,和她比起來不過萬分之一。


    她所寫之冊流傳於世,溫雨桐才知道當初她的那句“我經曆過的苦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你被最信任的人置於死地過嗎?”是什麽意思。


    四歲時經曆人間至苦,可她卻依舊那麽美好,那麽會愛人。


    這樣好的人如今卻因所愛之人遍體鱗傷,永失所愛。


    可她尚年幼,未滿二十年華。


    怎能不讓人憐憫心痛。


    看著朱紅色的宮門,溫雨桐呢喃道:“她不該愛陛下的。”


    丫鬟驚慌提醒:“小姐慎言。”


    溫雨桐輕聲道:“若不愛,她才不會這樣痛苦。”


    …………


    攝政王府。


    沈柳章推門入內,看著桌前自己和自己對弈的周懷謙直言來意:“陛下從小就聽你的話。”


    “你勸勸他,讓小夭走吧。”


    周懷謙盯著棋盤沒有抬頭:“陛下是君,我是臣。”


    “他心意已決,我如何勸?”


    “而且你真當陛下不知道那二十八位官員的罪證有你的手筆嗎?”


    沈柳章一時啞然,麵色沉重,拂袖轉身離去,走到門口時卻忽聽周懷謙出聲道:“他如今正是執著的時候,天子威嚴不容挑釁。”


    “你莫不是糊塗了要現在去逼他?”


    腳步一頓,沈柳章轉身看向他


    周懷謙將手中的棋子扔在盒中,抬頭和他對視:“他並非無情之人,他對皇後的珍愛你我都知曉,隻是現在他還沒有想明白。”


    “他想明白的時候自會放手。”


    沈柳章離開後,周懷謙重新執棋卻遲遲沒有落下,片刻他頓覺無趣將棋子扔入盒中,無奈搖頭:“逆風執燭,燒手之患,都燒的鮮血淋漓了還不放手。”


    “這性子到底像誰?”


    守在門外的元蒼聞言,眸光微動,這世間又有幾人能像王爺一樣,如此灑脫的放手。


    …………


    長樂宮裏,枝繁葉茂的桃樹下南善宜躺在躺椅上,午後日頭正好,銀燕非要讓她出來曬曬。


    陽光穿過枝葉的間隙落在她蒼白沒有血色的皮膚上,薄薄一層皮膚下青色的血脈清晰可見,她閉著眼睛伸手拉了拉蓋在身上的狐裘毯子,時不時蹙眉咳嗽。


    白羽走近看見她閉目休息一時不忍打擾,這幾日入夜後娘娘病的越發厲害,有些時候整宿難以入睡。


    實在不忍心,她轉身想退下,卻聽見躺椅上的人輕聲道:“什麽事?”


    見她醒著,白羽上前迴稟道:“海渡先生在門外,想求見娘娘。”


    得了召見,海渡跟在白羽身後入內,他讀完了她所寫之冊,才明白為什麽他們都說他做錯了。


    她幼時的苦難與自己無關,可如今的痛苦皆因自己而起。


    當初陛下和雲起哪怕知道了她的存在迴京後皆閉口不言,想將這個秘密永遠藏起來。


    是自己將她的身份公之於眾,才會讓她成為別人拿捏南家的質子。


    自己是罪魁禍首,無法反駁。


    “臣參見娘娘。”


    低咳幾聲,南善宜沒有看他:“直言來意便是。”


    她不喜他,從在金陵起就不喜。


    “臣有罪,對不起娘娘和老侯爺。”


    沒有問他什麽罪,南善宜看著頭頂的綠蔭,眸中有些輕嘲:“每個人都來和我說對不起。”


    “然後呢?要我原諒嗎?”


    “臣罪孽深重,不敢奢求娘娘的原諒。”海渡眸中真誠悔恨


    南善宜神色平淡,聲音裏透露著虛弱:“那就好,我也做不到原諒。”


    說完她低咳幾聲,側過頭去慢慢閉上了眼睛:“我乏了,你走吧。”


    知她不願見自己,海渡轉身離去,行至宮門口時他轉身看過來,樹蔭下的人麵色蒼白,瘦弱單薄,和當初金陵時判若兩人,好像一陣風就能將她帶走。


    他自知欠她的早已無法還清,但總得為她做些什麽。


    禦書房內。


    周朝運低頭批改奏折,想到什麽,他下意識喚道:“雲起。”


    一旁的李元茂忙道:“陛下,將軍不在。”


    周朝運這才恍然想起來,雲起病了,這兩日告了假。


    “他怎麽樣了?”他問道


    李公公迴稟道:“奴才早上才去將軍府看過,太醫說再休息兩日就好了。”


    聞言周朝運沒再說什麽,他知他心中痛苦,卻無法勸慰他什麽。


    沉默間,外麵傳來格將的聲音:“陛下,海渡先生求見。”


    “進。”周朝運


    原本晴朗的天沒過一會就烏雲密布,屋外格將看著遠處道:“瞧著要下雨了。”


    “當初朕已經下定決心放手了!”


    “是你一手促成,如今你讓朕放手!”陛下的怒喝聲從裏麵傳來,格將身體一顫,驚恐的扭頭看向一旁的淩山。


    淩山眉頭緊蹙,暗道不好。


    屋內,海渡跪在地上看著上座憤怒的帝王。


    周朝運怒上心頭:“朕說過此事誰再提,殺無赦!”


    海渡眸中懇求:“當初在金陵臣向陛下死諫,希望陛下不要再和她糾纏。”


    “陛下和臣說死諫一生就一次讓臣留著用在別處。”


    “兜兜轉轉,這死諫還是用在了同一處。”


    “臣對娘娘有愧,這一次臣死諫,求陛下成全娘娘,也放過自己。”


    當初是為陛下,如今是為了長樂宮裏鬱鬱寡歡的皇後。


    周朝運坐在龍椅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眸中暗沉,屋外雨聲越來越大,他問道:“誰又能成全朕?”


    唯一能成全他的人,如今卻要離開他。


    目光看著跪在殿中不願起身的人,周朝運寒聲道:“要跪出去跪,什麽時候想通了什麽時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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