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好奇追問殤魅的身份,卻隻聽見她毫無波瀾的一句:“免貴姓燕。”


    將所有的打探都堵了迴去。


    最後還是沈柳章開口道:“都落座吧,堵門口像什麽樣子。”


    眾人這才散開。


    畢竟沈相可沒有王爺那樣好說話,向來古板重禮,最忌諱放肆。


    周懷謙側頭笑著輕聲打趣道:“在這朝臣中你的威懾力比本王好使。”


    沈柳章麵無表情:“老臣不敢。”


    說完抬腳朝自己的位置走去,周懷謙嘖了一聲,嘀咕道:“怎麽還是這麽無趣?”


    嘴上吐槽著,腳步卻自發跟了上去,在他身旁的位置落座。


    沈雲起和殤魅則坐在了兩人對麵的位置。


    早就察覺到了父子之間的異常,此刻分開後周懷謙才略微向沈柳章傾身:“你和雲起怎麽迴事?”


    沈柳章目光落在對麵的兒子身上,聞言收迴了視線:“如王爺所見。”


    原本隻是隨口一問,帶著些許打趣的意味,畢竟這十多年來父子倆之間總因為隔閡有矛盾,他早已經見怪不怪。


    此刻聽見他的迴答,周懷謙卻難得正色,沉默了一會,他緩聲道:“他知曉了?”


    知曉了當年浮屠城慘烈一戰背後的真相。


    所以連夜搬出相府根本不是因為準備大婚,而是……父子決裂


    看向麵前的沈柳章,周懷謙好像才發現,幾日未見他怎麽蒼老了這麽多。


    無話可說,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勸慰他。


    目光看向對麵年紀輕輕卻異常沉穩的沈雲起,周懷謙眸中劃過擔憂,這是他最得意的弟子,沒有之一,他太了解他了。


    這一生他不會原諒沈柳章,也不會原諒他自己。


    “王爺。”身旁的人忽然低聲叫他


    周懷謙下意識扭頭看去,隻聽見向來從容自若的相爺,眸中落寞:“老臣如今一無所有了。”


    沈柳章側目和他對視:“王爺說的對,一旦迴頭便是無間地獄。”


    他看著麵前這個比他小十多歲的人,緩聲道:“我們這樣的人,從一開始就該一無所有。”


    “孑然一身,如此才能不禍累他人。”


    這是那天晚上他的親生女兒對他說的話,何其諷刺又何其的正確。


    “老臣已經禍累了,但王爺還未曾。”


    “王爺比老臣無情,希望你一直無情,一直心狠下去。”


    朝臣畏懼帝師沈相,因為他不苟言笑,因為他說一不二。


    可卻沒人知道這朝中最心狠的是如閑散浪人一樣的賢宣王,冷眼旁觀一切悲劇和黑暗,若不是先帝之死,他至今都是局外人,雲淡風輕的看著別人的苦難。


    後來他入了局,說笑間將一切害他入局的人都拉下了地獄。


    可惜如今這些朝臣都還年輕,來時風波已過,不知當今陛下初繼位時,攝政王是如何對待那些和逆賊勾結害死先帝的人的。


    淩遲刮肉剔骨,屍懸朱雀門,久不撤去。


    那些先帝駕崩後投靠圍守城外逆賊的臣子九族之內無一活口,那段時間血淹獨柳樹,據說第二年開春,長成一棵血柳,腥味久久不散。


    這些事情,如今朝中為數不多的老臣都知曉,卻無一人敢提及。


    因為他們永遠都忘不了當初日夜行刑,高台上白衣勝雪,麵容清雋的攝政王那久不消散的刺骨笑意。


    如今陛下以鐵血手腕聞世,何嚐沒有幾分像他。


    聽完他的話,周懷謙眸光微滯,很快恢複如常,麵上的假笑退去,他平靜道:“本王近日正好被一事所困。”


    “經相爺一提醒,倒是明了了。”


    眸中清明非常,帶著平時掩藏在內裏的涼薄冷漠,在沈柳章麵前他沒有什麽好裝的:“本王不做迴頭之人。”


    “此生已入一局,再無意其他。”


    “本就孑然一身。”


    “談何禍累。”


    對視的雙眸裏的情緒隻有彼此能看懂,當初的人死的死,離開的離開,這十多年兩人何嚐不是互相依靠走到今日的。


    周懷謙端起麵前的酒盞朝沈柳章抬手,沈柳章亦舉起麵前的酒盞迴敬。


    飲盡之後,周懷謙看著他道:“既然迴頭了,接下來你想做什麽?”


    沈柳章目光落在對麵的兒子身上,隨後又抬眸看向還空著的龍椅,平靜道:“陛下如今已經不需要老臣了。”


    “以後所求,不過護住這一雙兒女。”


    “哪怕他們不需要?”周懷謙問道


    沈柳章神色平靜,輕輕的話語卻讓人堅定的相信他所說的話:“哪怕他們不需要。”


    幾十年,聲名顯赫,以忠義聞世的沈相該退場了,他隻想盡力的去彌補,去贖罪,哪怕他們是那樣的恨著他。


    以後朝堂之上,他鋒芒盡露,誰若敢動他的驤兒和小夭,他定與他們不死不休。


    見他如常堅定,周懷謙沒有說什麽,隻是端起麵前的酒一口飲盡。


    剛才的話不是玩笑,他確實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過了一會,眼看著就要開席了,上座的帝後卻還沒有來。


    周懷謙眸中疑惑,正準備問一嘴,就聽見外麵傳來李元茂那刺耳的聲音:“陛下,皇後娘娘駕到。”


    朝臣跪拜行禮相迎高唿萬歲,隻有周懷謙和沈柳章拱手行禮。


    眾目睽睽之下,兩人並肩走上台階。


    在看見上台階時年輕帝王將皇後的手緊緊牽在手中,周懷謙眸中閃過笑意,低聲對身旁的沈柳章道:“他和我們都不一樣。”


    眸中的欣慰做不得假,這個侄子是皇兄的驕傲,亦是他的驕傲,他幾乎將每一個人的長處都學了去,卻還是他自己。


    雖然周懷謙從來不看好周朝運和南善宜之間的感情,作為最了解情況的旁觀者,他太清楚兩人之間的隔閡是無法跨過去的。


    可是此刻他還是由衷道:“本王倒希望他們可以一直走下去。”


    起碼,目光落在南善宜身上,她身後的每一個人他都是信任的。


    無論是雲起,還是沈柳章,亦或是武安侯。


    沈柳章眸光輕顫,看著上麵登對的一對人兒,他何嚐不希望,他比任何人都不願意再看見小夭受到傷害。


    上麵攜手的兩人相視而笑,全然不知下麵人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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