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龍鱗水師主帥大營裏。


    謝洛書負手站於沙盤前麵,看著上麵隨將軍往日模擬練兵後留下的戰場。


    東邊海域,遼闊無垠,龍鱗水師在這裏,金甲一築,守身後百姓萬疆。


    父皇好像格外信任他所選的臣子,給足了信任也給足了兵權。


    可自己和他不一樣,十三年裏,他將父皇給出去的兵權一一收迴,攥緊在自己的手裏。


    他曾經以為這會很困難,但是真正實施起來的時候,卻出乎他意料的簡單。


    僅僅幾年的時間,除了長安原本就直屬帝王的神策軍,他成功把白馬兵和龍鱗水師屬於主帥的大權,一分為二,將最終的掌控權握在了自己手裏。


    十三年前,林氏一族率兵北上清君側,在麵對少帝的猜忌和戒備時,少帝登基那日,太極殿上,被先帝準許堂上坐椅,無須跪拜的林老將軍,卸劍下跪,雙手奉上白馬兵帥令,願將白馬兵大權交還天子。


    自此便是開端,分散在外的兵權陸陸續續的收迴了天子手裏,或自願的,或被迫的。


    初時自己並不明白林老將軍這麽做是為了什麽,後來知道了,他是為了安撫坐在龍椅上的少年,希望減輕他因為先帝之死所留下的傷害。


    二便是為了震懾朝堂內外,手握白馬兵和神策軍兩大軍隊的少帝誰人敢欺。


    後來,他十五歲生辰時,一直處於沉默的龍鱗水師也有了動作,他記得那日他坐在禦書房內,看著那枚從金陵送來的帥令,以及一封書信。


    來自那個他從未見過的金陵大將軍。


    “千金之子,該大權在握,願將龍鱗水師軍權交還陛下,隨錫滿願為陛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不久長安的聖旨送達金陵,昭告天下,龍鱗水師軍隊大權直屬帝王,隨錫滿領旨率兵。


    這一次兵權的交還,可笑又荒唐,那是他第一次有了困惑,父皇所選之人到底可用還是不可用。


    若可用,又怎麽會發生乾至二十九年那一場悲劇,若不可用……


    眼眸低垂,謝洛書看著麵前的沙盤,


    北有南榮軍,南有白馬兵,長安有神策,金陵有龍鱗,這四支軍隊讓外邦聞風喪膽,護大晟寸土不失,輕輕一動可引疆土震顫。


    在他身邊的害死了他,遠在邊疆的卻碧血丹心,怎麽會不可笑。


    屋外,鐵甲碰撞佩劍的聲音傳來。


    守在門外的淩山對大步走來的隨將軍抱拳行禮:“隨將軍。”


    隨將軍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屋內:“公子在裏麵嗎?”


    淩山抬手示意:“將軍請。”


    隨將軍一進來就看見了屋內背對著他站在沙盤前麵的人,躬身行禮:“公子。”


    “免禮。”謝洛書並沒有迴頭


    隨將軍走到他身邊,正準備迴稟此次邀他過來的原因,


    還不等他問出口,麵前的人忽如其來的問道:“我一直想問將軍一個問題。”


    隨將軍快速道:“臣定知無不言。”


    謝洛書轉身看著他的臉,注意著他的神色:“為何要在我十五歲生辰時交還兵權?”


    意料之外的問題,隨將軍明顯一愣,和麵前的少年人對視,如鷹一般的眸子裏千絲萬縷。


    “很難迴答嗎?”謝洛書將他的沉默看在了眼裏


    隨將軍卻笑著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一是因為臣在十五歲的時候遇見了先帝。二十五歲拜大將軍,於金陵統龍鱗水師。”


    “於是也想在陛下十五歲時,歸權天子,得你信任。”


    “二呢?”謝洛書問道


    “二是因為林老將軍於太極殿上交還兵權之後,曾給我寫過書信。”


    “說陛下因先帝之死,對臣子多有猜忌,為人君者不可無防人之心,亦不可一步一鬼。”


    “我們早就商量了先後交還兵權,望以此能安撫陛下。”


    “過早手握太多兵權又怕你養成剛愎自用,喜好殺伐的性子,所以我便等你十五歲時再交還。”


    他看向謝洛書道:”此事攝政王也是知曉的。”


    將這些話說出口之後,隨將軍覺得心裏輕了不少,自此他便再沒有什麽隱瞞了。


    盯著他看了一會,謝洛書卻問道:“你說你們早就商議過了。”


    “你們包括誰?”


    隨將軍知無不言:“我,林老將軍,還有攝政王。”


    “南榮軍呢?”這一點謝洛書很在乎。


    隨將軍一愣,迴憶當初道:“當時南老將軍因為喪女喪孫之痛,久臥病榻,未曾參與。”


    身前的手,指尖不受控製的動了動,此事謝洛書比任何人都清楚。


    無意再問,這是他這麽多年來一直,唯一在逃避的事情。四大軍隊裏,南榮軍是最強悍的存在。


    也是唯一一支從大晟還未建國,便跟著開國始皇建功立業的軍隊。


    本該最引帝王猜忌,可偏偏十三年裏,他誰都動了,唯獨沒有動南榮軍。


    其中原因隻有他自己知曉。


    見他不說話,隨將軍心中咯噔一下,忍不住問道:“公子可是對南……


    謝洛書視線淡淡的落在了隨將軍身上,隨將軍嘴裏的話戛然而止。


    忽然,他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臣以命擔保,武安侯對大晟忠心耿耿。”


    他繼續道:“陛下,先帝最信任的人不是臣,不是林老將軍,而是武安侯。”


    他不知道該如何來講述先帝與武安侯的關係,才能消除麵前少年心中的懷疑。


    和他們不一樣,他十五歲才跟在先帝身邊,而武安侯從先帝還是繈褓中的孩子時就看著他長大。


    從先帝習字讀書,到處理朝政,到登基為帝,武安侯都在君側,先帝登基兩年後他才退迴北境,鎮守一方。


    他確保他看著長大的少年坐穩了龍王座,無人可欺,無人可傷後才離開的。


    隨將軍跪在地上,看著麵前的少年,道:“陛下,先帝曾與臣說過,他視武安侯如親父!”


    “先帝最信任的人便是他,他絕不會有二心。”


    謝洛書當然知曉父皇最信任的人是武安侯,畢竟他才九歲,父皇便敢把他送往北境,讓他跟在武安侯身邊。


    一朝太子,國之命脈,父皇卻毫無保留的放在了那個老人的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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