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開心的拉著南善宜的手,笑道:“那善宜你就待在金陵,我保護你一輩子。”


    “這是我的地盤,有我在你可以橫著走。”


    她拍著胸脯,攬著南善宜的肩膀:“我們一起待在金陵。”


    “好。”南善宜笑著點頭。


    卻在隨春生看不見的地方垂眸掩住其中的淡淡憂傷。


    除了北境她哪都不想去,可偏偏她隻有北境她不能去,既然如此,去哪都一樣。


    金陵她還熟悉一些。


    旁的地方,她也不想去了。


    半夜,床榻上兩人並肩躺著。


    小心翼翼的把壓在自己身上的胳膊拿開,南善宜看了一眼熟睡的隨春生,起身悄無聲息的在白色的裙衫外麵披上了月白色的繡金披風,提著四角紗燈出了寢間。


    獨自一人往院子裏的湖中水榭而去,把燈籠放在石桌上,依欄看景。


    她坐在圍欄內側的長凳上,兩隻手肘搭著水榭的圍欄,下巴擱在手臂上,安靜的看著湖麵。


    燈籠暖黃色的燭光落在她身上,一襲單薄的白裙,裙角薄紗,身後披散的秀發被夜風輕輕揚起。


    背影纖弱,落寞。


    玉獅不知道從哪裏跑出來,叫喚了兩聲就蹦躂到了她腿上,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趴著。


    南善宜伸手揉了揉它毛茸茸的大腦袋:“又去哪溜達了?”


    “晚飯的時候都找不到你。”


    玉獅軟綿綿的叫了一聲,算是迴應,然後便閉著眼睛打起盹來。


    蓬鬆的大尾巴一掃一掃的。


    無奈的笑了笑,任由它這麽躺著。


    湖水微波輕漾,月亮的倒影也在微微顫動。


    南善宜把手伸向湖麵,想摸一摸水中的月亮,卻摸不到,湖水離她太遠,裏麵的月亮也是假的。


    瘦弱的手臂無力的搭在圍欄上,白皙纖細的玉指耷垂在外麵,指尖低垂。


    因為她趴著的動作,白色的衣袖堆積在手肘處,白嫩勻稱的小臂暴露在月光下,瑩白如玉。


    忽然,身後探過來一隻手,將她的披風攏了攏,把露在夜風裏的手臂蓋住。


    南善宜迴頭看向來人:“姑姑。”


    玉佛姑姑把手裏的暖爐塞進她手裏,在她身旁坐下。


    “你怎麽來了?”南善宜握著手裏的暖爐,


    玉佛姑姑坐下後又伸手整理了一下她的披風,道:“我猜你今晚睡不著。”


    “從小你睡不著就愛往這跑。”


    南善宜笑了笑,手裏的暖爐貼著玉獅的肚子,又用披風把它蓋住,然後偏頭枕在玉佛姑姑的肩膀上,低聲道:“我想外公他們了。”


    外公年事已高,一年變一個模樣,今年他的頭發是不是更白了,臉上的皺紋是不是更多了。


    玉佛姑姑不知道該說什麽來安慰她,隻能抬手拍了拍她的背。


    南善宜忽然側頭問道:“對了,舅母在信裏說了什麽?”


    “是侯爺。”玉佛姑姑道


    南善宜麵露喜色:“外公說什麽了?”


    玉佛姑姑將信裏的內容轉述:“侯爺讓夫人轉告你,說今年北境寒涼,風雪蕭肅,如今才十月,大雪就已經封山了。”


    “說是今年除夕先別迴去,讓你開春天暖了再往北走。”


    白皙臉頰上的喜悅緩緩退散,被失望所取代,南善宜失落低語:“可是我已經好多年沒有和他們一起過除夕了。”


    “外公怎麽年年都這樣騙我。”


    忍不住遺憾道:“等北境天暖,怕是要金陵的春末了。”


    似是察覺到她的不開心,披風裏藏著的玉獅叫了一聲,慢慢的從裏麵探出腦袋,蹭了蹭她的手心。


    南善宜揉了揉它的腦袋。


    玉佛姑姑安慰道:“你自幼體弱,北境氣候惡劣,侯爺和將軍也是心疼你。”


    見她還是不開心,玉佛姑姑繼續道:“侯爺早就想到你要生氣似的,他說無論你什麽時候迴去,隻要一家人團聚,就是除夕。”


    不一樣的,南善宜心想,可嘴上卻什麽也沒說。


    隻是把暖爐還給玉佛姑姑,抱著玉獅起身,故作輕鬆道:“那趕明我把衣衫做好,就讓人馬不停蹄的送去吧。”


    不能身前盡孝,穿上她親手做的冬衣,也算是一種慰藉。


    她麵上帶著嬌笑,看向坐著的玉佛姑姑道:“夜深了,姑姑早些休息吧。”


    “你放心,我不會再出來了。”


    說完抱著玉獅就往迴走,玉佛姑姑提起桌上的燈籠跟了上去:“我送你迴去。”


    …………


    寒衣節的這天晚上,街市比往日還要熱鬧許多,卻又和平時不太一樣。


    街道上,家家戶戶門口往日五彩斑斕的燈籠都換成了黑色,紅燭都換成了白色。


    看不見盡頭的秦淮河兩岸,擠滿了祭祖的百姓。


    沒有人穿顏色鮮豔的衣衫,放眼望去都是黑白灰褐這樣的顏色。


    河畔酒樓的二樓,窗戶臨街,海渡穿著一身白衣,手持酒杯靠在窗邊,看著下麵盛大的場麵。


    他道:“真熱鬧。”


    紙錢寒衣燃燒,青煙不斷,佛家說萬物有靈,就如同此刻升起的嫋嫋青煙裏,能窺見世人的虔誠和祈願。


    他側目看向坐在桌前一身黑衣的人,邀請道:“不過來看看?”


    “這麽繁華的金陵,我們此生也許就來這一次。”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的身份注定了這世間他來去不能自由。


    像此次這種來之不易的逍遙,也許這輩子也就這一次了。


    他這麽一說,就連格將,淩山都心動了,兩人走到另一扇窗前看著下麵的街景。


    片刻,謝洛書動了,起身走到海渡身旁,臨窗看景。


    河畔的百姓們在地上畫上圓圈,寫上逝去家人的名字,將出口朝向自己的家鄉,然後燃燒寒衣紙錢。


    百姓們沉默不語,低頭閉目,心中默念對親人的思念和祝福。


    謝洛書麵無表情的看著這一切,這些習俗倒是和長安無二。


    一旁的格將忽然指著另一個地方道:“這是在做什麽?”


    幾人聞聲,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隻見在祈禱之後,穿著白衣的女子們手持鮮花圍繞火圈跳舞。


    海渡抓過一旁的店小二詢問


    店小二看了一眼,笑著解釋道:“這是金陵寒衣節特有的習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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