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祁啞然失笑,一雙桃花眼裏泛出幾分溫和的笑,他意有所指道。


    “小瞧誰也不敢小瞧青相。”


    他畢竟在這人手裏栽過太多次,被她騙過太多次,雖早知道她聰明,有手腕,又通透的厲害。


    卻還是在每一次她點出問題關鍵的時候,難免有些驚豔。


    她實在成長的太快了。


    短短五年,就已經蛻變成了他有些陌生,但卻總忍不住為之側目的女相。


    像是璀璨的明珠剝開了外殼,閃耀的讓人驚豔。


    但發現這明珠的不止他一人,知曉晏青扶優秀的也不止他一人。


    所以容祁急著將人圈到懷裏,放在身邊,隻恨不能告訴天下,這明珠是他的。


    他一個人的。


    手指稍稍一彎,他克製地闔上眼,半晌沒再說話。


    *


    午後,晏青扶又去了一趟寧府。


    她仍舊覺得寧嫿的事存在太多端倪,又懷疑著此事,自然想要去求證。


    寧府門前已經空無一人,往昔輝煌風光的寧家,如今淒冷又讓人唯恐避之不及,連走到寧府外都不敢駐足,生怕被牽連到了,跟寧家掛上了關係。


    晏青扶走上前扣了扣門扉,走出來一個小廝將她迎了進去。


    寧將軍夫婦都像是一夜之間老了許多似的,寧夫人的發鬢間都起了白發。


    “顏小姐……”


    她看著晏青扶欲言又止,歎了口氣終究還是說。


    “顏小姐日後還是少來寧府,畢竟寧府如今……還算戴罪,但顏小姐日後可是要嫁入皇家,可不能牽連了顏小姐。”


    “夫人這話從何而來,寧嫿拿我當朋友,我也是真心擔憂她。”


    晏青扶搖搖頭,和寧夫人寒暄了兩句,走進了寧嫿的閨房。


    “當時就在這……擺著一封書信,還用硯台壓著,一並放在一起的,是嫿兒常年貼身戴著的鐲子。”


    寧夫人指著桌案,看見上麵擺放整齊的東西,和那一封書信,難免沒忍住又哭了起來。


    “她怎麽能……若是真的舍不下,或者有這樣的打算,也該與我和老爺說,就這麽拋下我們離開……”


    連寧嫿到底去了哪她都不知道。


    晏青扶嘴上安撫著寧夫人,一邊走到桌案前。


    寧嫿放著的那封信仍舊被寧夫人放在那,說是那日看過之後,就和寧將軍去了皇宮,迴來後怕睹物傷情,也不曾再進過寧嫿的閨房。


    “這上麵的折痕,是夫人劃的,還是本就有的?”


    晏青扶拿起書信仔細看過,並沒看出被模仿的字跡,這信的確是寧嫿親筆。


    直到她要把這封信放下的時候,看到了手邊清晰可見的劃痕。


    “不是我……”


    寧夫人一愣,隨即搖搖頭。


    但這劃痕手勁極大,幾乎要把這半麵紙都戳破,若是寧嫿當真鐵了心要走,又為何會有這樣的動作?


    這瞧著更像是爭搶推搡之間,她的手去搶這封信,才不經意間劃開的。


    她目光凝住,心念一動,又轉頭問寧夫人。


    “夫人說嫿兒留了信物,可否給我看看?”


    寧夫人怔愣過後,從袖中取出一個玉鐲。


    這玉鐲是寧嫿自小帶的,質地溫和,光澤明亮,是上好的玉。


    可晏青扶拿過來隻看了一眼,便又問。


    “如果我沒認錯,這玉是軟玉,是玉種裏最不易碎的那種。”


    “的確,顏小姐好眼光。”


    寧夫人點頭肯定她的話。


    晏青扶這才又斂下眼去看手中的鐲子。


    漂亮的光澤裏,映出一點驚痕。


    連摔在地上都不一定會碎的玉,是怎麽樣的力道,能讓軟玉驚了裂痕。


    寧嫿一個姑娘家,又怎麽會平白無故地去把爹娘送的東西打碎出一道裂痕?


    她心頭隱約浮起些猜測,握緊了手中的玉鐲,勉強壓下驚訝,思索了片刻後,仿佛不經意一般走到窗台前。


    往下掃了一眼,便看見了窗欞下,昨日寧嫿戴在頭上的簪子,落在了窗台下麵。


    而窗台上幹幹淨淨,像是從來沒有人踩過,也像是被人隱去了所有的痕跡,什麽都看不出來。


    心裏的猜測似乎有了答案,晏青扶幾乎壓不住心頭的震驚,她隻覺得嗓子發緊,定定地看著窗台,心亂如麻。


    也許寧嫿不是主動要走的。


    書信上劃的痕跡,還有鐲子上刻意有的驚痕,都是她故意留下的。


    虞為若要帶走她,必定不會光明正大地走正門,而窗台後麵落下的簪子,也是最好的證明。


    興許是虞為拿了什麽逼迫她走,逼著她寫下信,也可能是虞為在她寫了信之後將她強行帶走,而從她手腕上褪下鐲子,來讓寧家更相信此事,也在外人麵前把事情坐實。


    她被虞為帶走,推搡之間把書信扯了一道折痕,從窗台離開的時候,又刻意留下了簪子。


    那虞為為什麽要帶走她?


    “顏小姐,顏小姐?”


    寧夫人擔憂地看著她,見她仍是愣神,連喊了幾聲她都不應。


    於是寧夫人隻得上前扯了扯她的衣袖。


    “沒事,勞夫人擔心。”


    晏青扶抿了抿唇,到嘴邊的話忽然止住,她沒將自己的猜測說出來。


    虞為的身份寧家人不知道,此番事情複雜,如果此時告知寧夫人,難免讓他們擔憂,也不成事。


    二來寧嫿被虞為帶走,闔府上下卻無一人發現,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也沒驚動人,她當然懷疑寧嫿身邊有了內鬼。


    手下的宣紙摸著和往常的宣紙不同,晏青扶心中覺得不對勁,於是匆匆告別了寧夫人,她帶了書信迴到王府。


    進了王府,她迴到小院,又仔細地看了書信。


    上麵寫的大多是她對父母的關心,也言明自己和虞為兩情相悅,實在不想嫁入皇家,情急之下隻能私逃出走。


    從書信裏看不出什麽端倪,連語氣都正常的不得了,晏青扶隻能把信放在了桌案旁,伸手揉了揉眉心。


    容祁親自端了一盞茶到她麵前。


    “寧嫿如果真的是被虞為帶走的,那虞為留著她有用,自然不會傷害她。


    莫要太憂心。”


    淡淡的語氣卻帶著讓人信服的沉穩,晏青扶稍稍歎了口氣。


    “我自然知道。”


    可寧嫿是閨閣女兒,如今流言傳的滿天飛,日後迴來隻怕也受影響。


    何況如今他們不知道寧嫿的下落,尚且不能確定她到底安不安全。


    她早該發現端倪的。


    寧嫿明明都親口說過了要和虞為斷了聯係,不到半日功夫又怎麽會改變主意跟他私逃?


    “我已經派人去追查虞為的下落了,這不到一夜的功夫,他們出不了上京城。”


    昨夜晚間,容瑾已經下旨封城,搜查寧嫿和虞為的下落。


    滿打滿算也就這麽長時間,京城城門口守的嚴實,他們隻怕也沒有出城。


    “好。”


    晏青扶應著,伸手去端茶盞。


    胳膊抬起的刹那,一陣風卷起,將桌案上的書信吹開。


    晃悠悠地落到了不遠處的水盆裏。


    晏青扶站起身子去撿,目光一落到水盆裏,刹那便凝住。


    “怎麽了?”


    容祁注意到她的不對勁,偏頭問了一句。


    晏青扶抿著唇,將水中的宣紙撈了出來。


    那上麵原本的字跡已經消散不見,沾了水後,卻出現了其他內容。


    “救我,爹娘。”


    短短四個字,潦草又急促。


    “這是……”


    “是磁青紙。”


    去年上貢的磁青紙,先帝賞給了陸行,她和容祁。


    再往前一年,寧將軍立下戰功,先帝也賞了一些。


    磁青紙若用特殊辦法再加工之後,便可藏下一重字跡。


    寧嫿恰是用著這辦法,給他們留了線索去追查。


    直到此刻,晏青扶才算真正確定了,寧嫿不是自己想要走的,而是被迫,被脅迫著,甚至是擄走的。


    他不會平白無故地帶走寧嫿,也必定知道帶走寧嫿之後寧家會被牽連。


    若圖寧家的權勢,就不會做這麽虧損的買賣。


    寧家倒台,緊接著是薑家得了好處,這一夜流言似乎就傳遍了上京城,更像是有人在幕後操控一般。


    她握緊了衣袖,眼神晦暗不明。


    容祁見了書信顯然也有些意外,而後扯了腰牌遞給暗衛,當機立斷地吩咐。


    “再加派人手,將京城翻個遍,也要知道寧嫿和虞為的下落。”


    暗衛領命而去。


    容祁也幾乎是和晏青扶同一時間想到了這些。


    事到如今,虞為擄走寧嫿,緊接著寧家被打壓,都似乎是從一開始就有預謀的。


    更甚至……若是如晏青扶所猜測的一般。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那此事薑家得了利益,必定就和薑溯,薑家,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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