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這幾天,陸行大多待在屋子裏休養,容祁每日在江岸城內外處理事情,朝廷派的欽差和地方新任巡撫也很快趕到,將江岸城內外翻了個底朝天,裏裏外外肅清了剩下私賣兵器的小嘍囉和貪官汙吏。


    “這些證據和剩下的人,一並押迴京中,等皇上下令處置。”


    書房內,容祁合上最後一本書函,看向新任巡撫迴大人,淡聲吩咐。


    “這是自然,微臣自然會把這件事辦妥當。”


    迴大人一邊聽著,點頭哈腰地應下來。


    “至於江岸城剩下的瑣事,就交由迴大人處理了,陳大人會留在此處一並監察此事。”


    “王爺吩咐,微臣銘記於心。”


    事情商討完,迴大人抬頭看著這位年輕的王爺,又問。


    “那王爺,今日就迴上京嗎?”


    “嗯。”


    容祁略一頷首,放下朱筆抬腳走出屋內。


    經了這又半個月,陸行身上的傷已經好的七七八八,江岸城的事情大多已經處理妥當,而京城還藏著各種牛鬼蛇神,牽扯進陸行遇刺一事,自然得快點迴去。


    “微臣這就著人去為王爺備馬。”


    迴大人極有眼力見,行完禮就準備去找馬車。


    “備一輛馬車即可。”


    容祁緩聲開口,攔住迴大人。


    “這……是。”


    迴大人心下嘀咕,麵上恭敬答是,從西院走了出去。


    而此時東院內,晏青扶剛踏出屋子,見著麵前的人,已經從最開始的驚訝轉變成了毫無波瀾。


    “陸相。”


    近些天陸行傷勢差不多好了之後,幾乎每日都要來東院轉一轉,美名其曰大病初愈需得多走動走動。


    可城主府這麽大,他偏生天天湊巧來到東院,再扯著晏青扶問些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今天問她在江岸城住著可習慣,明日又問離開顏家之後她想去哪。


    和一個月前在上京城對“顏容沁”的態度簡直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要不是眼前站著的這個藍袍公子麵容俊逸,清雅非凡,縱然近些時日有些孱弱,但到底也是一張絕色好看的麵皮,的的確確是貨真價實的他,她都要懷疑那天從山中救下來的,不是陸行了。


    “顏小姐在想什麽?”


    陸行自己侃侃而談半柱香時間,才發現旁邊這人心不在焉,從頭到尾根本沒看過他一眼。


    被人忽視的滋味的確不好受,但麵前的人是晏青扶,陸行又覺得自己還能忍一會。於是他哽了一下,麵上帶著溫和的笑,謙雅地問晏青扶。


    “陸相自從來了江岸城之後,似乎變了許多。”


    晏青扶斂下眼,半晌自唇邊勾起一個笑,涼聲說道。


    “是嗎?我一直都這樣平易近人又對人溫和,顏小姐隻怕是記錯了。”


    知道這茬難過去,陸行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佯裝淡定。


    見晏青扶擺滿了滿臉的不信,陸行又開口補救。


    “顏小姐如果不信,可以去長街各府官員那隨意打聽,我對別人向來這麽隨和。”


    他在旁人麵前大多時候還是個溫和謙雅的貴公子形象,再加上他這權勢在手,朝中要巴結他的大有人在,他就不信這長街有敢說他壞話的。


    晏青扶聞言又看了他一眼,倒覺得啞然失笑。


    麵前的陸行的確和一個月前的判若兩人。


    身上再沒有那點頹廢又涼薄的瘋狂,許是經了一場大難不死,他一夜間像變了個人。


    但和半年前她見過的陸行似乎還有些出入……


    晏青扶垂著頭想了片刻,才明白到底是什麽。


    是那層拘束和距離感消失了。


    他比半年前晏青扶見過的,更像是一個鮮活又有血肉的人,而不是溫柔但有距離包裹起來的假麵人。


    見晏青扶半天不說話,陸行心中一緊。


    難道是自己那時候做的太過了,晏青扶怎麽樣都不肯給他個好臉色?


    陸行暗暗咬牙怒罵了自己一句,才小心翼翼地看晏青扶。


    一張昳麗姝色的臉晃入眼簾,她整個人攏在夏日初晨薄薄的雲霧裏,一身淺紫色的煙雲裙,鬢珠作襯,沉靜恬淡中又藏匿著幾分鋒利,當真是……


    “千秋無絕色,悅目是佳人。”


    這和半年前他心心念念的晏青扶,哪有半點不同了?


    他當時怎麽就沒認得出?


    陸行一邊悔恨著,一雙黑眸定定地看著晏青扶,竟將自己心中的話不由自主地說了出來。


    而晏青扶聽見他這句話更是一愣,見著他的神色,和此時兩人已經無限拉近的距離,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


    陸行:……


    “我不是……”


    他知曉自己方才是有些唐突,但實在是因為……


    “本相隻是覺得,這句詩很襯顏小姐。”


    他主動往後退了幾步,清了清嗓子,麵上一派光華貴雅。


    但他頂著這張臉說的話的確沒太大可信度,晏青扶張了張嘴。


    “陸相……”


    “顏小姐貌美,本相隻是突然想到這句詩,唐突顏小姐實為本相的不是,本相給顏小姐賠罪。”


    陸行趕在她開口之前,一口氣把話說完,才又忐忑地看著晏青扶。


    生怕她真因為這句話生了氣。


    晏青扶是最守禮規矩的青相,他本不該這樣冒昧。


    “真是該死……”


    他想到這,又低低地自罵了一句。


    “陸相傷好全了?還是江岸城的瑣事都處理幹淨了?亦或者刺殺陸相的西域人你抓到了?今天還有興致在這念詩?”


    東院門邊掠過一角冷白色的衣袍,人未到聲先至,容祁大步走了進來,冷聲問道。


    “有王爺這等人物在這,也用不著本相操心這些事。”


    陸行沒半點被抓包的尷尬,攤了攤手,又假意咳嗽了兩聲。


    “陸相這會想著當甩手掌櫃,是不是晚了些?”


    容祁走過來,站到陸行麵前,手稍稍用力,將晏青扶帶到了身後。


    “如果不是陸相愚蠢被人算計,本王何須跑這一趟?


    陸相可別忘了,你才是皇上欽點過來處理江岸城買賣兵器一案的人,此事沒了,還耽擱了這麽長時間,你不在東院好生養病等迴京謝罪,還有空來這找顏小姐閑話?”


    說到後半句,容祁刻意加重了語氣,一雙淡冷的桃花眼輕輕眯著,徑自盯向在一旁站著的陸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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