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就在裏麵,您請。”


    宮女引著晏青扶走到九宮殿外,低聲對她說道。


    晏青扶隻以為黃奕的事有了線索,也沒在意,抬手推開了殿門。


    晃入眼簾的卻是一截冷白又勁瘦的腰身,脖頸處的水正順著流暢的線條往下滴落,他似乎是剛沐浴罷,帶著滿身的冷梅香攜裹過來,緊接著衣角一閃,他動作自然地套上了外袍,修長的指節漫不經心地扣上扣子。


    似乎是有些意外她來的這麽早,容祁的動作一頓,在她躲閃的目光中又迴過神,慢騰騰地拿起腰封,一向清涼的尾音帶了幾分沙啞的溫和。


    “先坐。”


    簾子後的水汽沒散開,在整個殿裏都能感覺到熱氣,晏青扶滿腦子都是一晃而過的那截冷白的腰身,聽了他的話,更是不自覺地捏了捏手指,麵上蒸騰起幾分熱意。


    “我先出去……”


    她下意識地往後走要推開門。


    衣角一閃,在殿裏站著的人卻忽然到了近前,輕輕拉住了她。


    “出去做什麽?”


    他話音裏的疑惑再自然不過,晏青扶張了張口,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恰在此時,容祁更逼近了她,俯身湊到她麵前,從他身上傳出的熱意也渡到她身上,覆蓋了一路帶來的涼氣。


    屋內明黃的夜燈亮著,容祁一雙黑沉的眼更看的她不自在,她麵上更熱了些,往後退了一步,抵在殿門上。


    “你臉紅什麽?”


    容祁卻揚眉,盯著她又問。


    “沒,沒有……”


    她難得說話也結巴,掙開容祁的手,垂下頭不看他。


    容祁低頭便隻看見她頭頂的芙蓉簪子,和梳好的鬢發,一雙寶藍色的耳鐺旁,白嫩的耳垂隱約泛出些粉色。


    她衣袖裏的手更是不自覺地攪在一起。


    他不動聲色地牽起唇角,緊接著往後退了一步。


    “本王又不會吃了你,青相到底在害怕什麽。”


    “我沒害怕。”


    晏青扶被他這句話一激,梗著嗓子喊了一句,說完才發現容祁早轉過頭沒看她,於是暗暗瞪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


    “王爺叫我過來,是有何事?”


    容祁也在此時穿好衣衫,斜倚在椅子上。


    “暗衛查到,黃奕是和西域有些交集。”


    “什麽?當真?”


    晏青扶眼神一變,臉上的不自在和紅暈已經全部褪去,她冷著臉,心頭一緊。


    如此說來,虞徵那天的話並不是空穴來風。


    西域在這個時候恰好派人過來,也絕對不是偶然。


    黃奕逃走後,容祁的人在雲台山下並沒有發現太多爪牙,除了那間書房裏的東西之外,整個賊窩問了遍,也沒問出來什麽有用的。


    是在那個時候,晏青扶才意識到,她想著騙黃奕,黃奕其實也在提防著她。


    他留了後手,才能在那天那麽輕易地逃走。


    如今看來,他不僅有後手,他背後還有人。


    “是虞徵嗎?”


    她若有所思地問道。


    “興許是,興許不是。”


    他的人並沒有發現虞徵和黃奕有交集,可西域之內,如果不是虞徵,又是誰能和黃奕有交集呢?


    “此事我會派人再查,也會留心注意虞徵。”


    “有勞王爺。”


    晏青扶點點頭。


    “隻是……那日青相給本王的名單,似乎有些端倪。”


    “此話怎講?”


    那名單是她記了兩次,又和黃奕的信封核對過的,怎麽會有錯?


    “洪尚書近日似乎也有些動靜,本王覺得……他也許知道黃奕的下落。”


    容祁說罷,看著晏青扶的側臉,眸光微微一動。


    “除了洪尚書,本王最近在朝中又發現幾個人,似乎牽扯進雲台山的事情,但這些人,並不在青相給的名單裏麵。”


    難道黃奕信封裏寫的名單是假的?


    “青相前些年與黃家人來往多,知曉的東西也比本王多,可再想一想,是不是有遺漏?”


    “沒有。”


    晏青扶很快搖頭,語氣篤定。


    她確信沒有。


    “既然沒有……那本王再派人去查一查。”


    容祁也未有為難她,聞言頷首道。


    “黃家是大昭的心頭刺,如果與西域再有關係,那後果不堪設想。”


    晏青扶歎了口氣,不自覺地,眉宇處縈繞了幾分憂愁。


    “此事的確難纏。”


    容祁也跟著附和了一句。


    這句說完,他卻不再提黃家的事,轉而問道。


    “但江岸的事,陸行在查著,興許也很快會浮出水麵。


    若顏家定罪,青相可想好,日後要去哪了?”


    “勞王爺擔心,我自有辦法脫身。”


    顏國公等人想算計她,也得看有沒有這個本事。


    “本王自然知道青相能脫身,可脫身之後呢,若你擔著顏家人的名頭,日後要去哪?”


    晏青扶聞言一愣,隨即抿了抿唇。


    她也不知道。


    她如今的身份迴不去青相府,可顏家一旦定罪,最輕的懲罰也是流放。


    何況她已經和顏國公夫婦撕破了臉皮,本也不會再在顏家待太久。


    可如果離開顏家,她的確要再找個去處。


    容祁這話也提醒了她,是該趁著這段時間,早些做個打算。


    “如果青相不嫌棄,不如先到王府暫住?”


    “什麽?”


    一句淡涼的話落在大殿,她沒反應過來容祁的話,錯愕地又問了一句。


    容祁的手抵在唇邊輕輕咳嗽了兩聲,才又神態自若地補充道。


    “我說……”


    “此事不妥。”


    他話沒說完,晏青扶已經幹脆利落地拒絕。


    “為什麽?”


    他下意識地問出口,連他自己都沒察覺,語氣有些低沉。


    “我不想勞煩王爺。”


    “本王不覺得麻煩。”


    晏青扶被他的話嗆了一句,認真地看了容祁片刻。


    她和容祁至多算因為黃奕的事暫時合作在一起的人,這位王爺對她還心存懷疑,又怎麽突然讓她去王府住?


    看著她眼神越來越複雜,沉默片刻後,似乎又要開口拒絕。


    容祁眼疾手快地趕在她前麵開了口。


    “本王是想,若顏家定罪之後青相再脫身,恐怕有些難辦,也容易惹來流言,不如趁早先離開,日後顏家流放或是下獄,世人也不會過多關注,更不會將你放在眾矢之的,不能再現身人前。”


    一旦顏家定罪,她這個明麵上的小姐就算逃開,也沒辦法光明正大以“顏容沁”的臉出現在大眾下,更會惹來滿城風雨和探討。


    容祁的話不無道理,晏青扶眉心微動。


    見她有所猶豫,容祁嘴角不動聲色地勾起些笑,很快又隱去,好整以暇地開口。


    “青相如果想好……”


    “還是不勞煩王爺。”


    兩道聲音同時落在大殿裏,另一句是晏青扶篤定地又拒絕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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