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


    隨著掌事總管的一聲叫唱,前殿的人紛紛跪下山唿萬歲,送走帝王。


    前腳帝王剛走,顏將軍的麵色隱約就有些難看,強忍著怒火恭敬地向容瑾行禮罷,他躊躇片刻,喊了一句。


    “韓大人留步。”


    韓少卿一身朝服,手持玉板,剛抬步要離開就被叫住了。


    一見叫住他的人是顏將軍,心中也隱約有了幾分猜測,但他麵上不露分毫,隻垂首,冷淡地喊了句。


    “將軍。”


    “還請韓大人且借一步說話。”


    顏哲麵上露出些笑。


    韓少卿下意識地往容祁的方向看去,卻見八王爺自帝王走了之後,也未曾停留,跟著一起出了大殿。


    “將軍請。”


    韓少卿怔愣不過片刻,隨即一擺衣袖,兩人到旁邊屋簷下談話起來。


    直到小半個時辰後,顏哲怒氣衝衝地離開,韓少卿走到一側,恭敬行禮。


    “王爺。”


    “去禦書房。”


    容祁抬手止住他的話,二人一並去了禦書房。


    禦書房內,韓少卿將顏哲的說辭一並稟告給了容瑾。


    “所以顏家的事……”


    “是真的,臣下親手查處的,但因滋事甚大,且沒有足夠證據,才暫且擱置了。”


    韓少卿當即迴稟。


    “難怪這些天顏將軍四處走動。”


    容瑾目光微沉,盯著桌案上的折子,冷哼了一聲。


    “從江岸帶過來的東西,顏三老爺謹慎得很,從來不自己經手。”


    “他不經手,就想辦法讓他經手。”


    容祁拿起桌案上的折子,一目十行地掃過。


    “可……”


    韓少卿略有為難。


    這樣掉腦袋的事,顏三老爺既然都知道露出馬腳了,如何還能願意再去第二次?


    “既然是從江岸帶過來的,顏家三房必定有接應的人,京城查不到,就去江岸查。


    查接手的人,查東西從哪送過來的,這一環環一樁樁,通通都是需要人手的地方,怎麽可能一點動靜都查不到?”


    容祁冷淡地掀起眼皮,將折子扔迴桌案,砸出沉沉的聲音,經他這麽一提醒,韓少卿如醍醐灌頂,身子一震,頭更垂下去,羞愧地說。


    “是臣下失職。”


    “前後過了十多日,竟然還尋不到一點線索,還讓背後的人逍遙自在,韓少卿,你何止失職。”


    天生矜貴的威壓讓容祁這番話更灌了些脅迫力,莫說韓少卿,容瑾也止了話坐在椅子上,屋內一時靜悄悄的,聽不見半點聲響。


    “私賣兵器是大罪,從你查處的那日,就該寫好了折子送上禦案,定了顏家三房的罪。


    在其位謀其政,但你優柔寡斷,連江岸都沒想過要去,若不是本王日前察覺出不對勁,及時派人去江岸截了送進來的信件,你是不是要等到明年,才能查到證據?嗯?”


    一聲反問落在屋裏,容祁冷白色衣袍一閃,站起身走到桌案前。


    韓少卿忙往旁退了兩步,跪下去求饒。


    “臣下知錯,但請王爺再給臣下一個機會。”


    容祁未理會他,修長的手骨節分明,捏起朱筆蘸了墨,抬手往折子上落話。


    寬大的流雲袖隨著他的動作晃動,他行雲流水地寫著東西,眉目間的冷峻和涼意更讓人望而生畏。


    “江岸於日前截獲一批商貨,實為兵器私買,地方知府官商勾結,暗謀私利,斬。


    於江岸外未查處私貨的典史,縣丞,侍衛,一並連罪。


    巡撫失職失責,按律法降職悔過,今另派大臣前往江岸查處此事。”


    寫完最後一句話,他擱下朱筆,將折子往旁邊推了推。


    “皇帝看看。”


    容瑾拘謹地接過折子,上麵的字跡蒼勁有力,飄逸卻鋒利,如他皇叔這個人一樣,冷傲,卻銳利。


    “皇叔所言極是。”


    江岸的事堆到禦案上不止一日,他顧忌著江岸商戶較多,地方勢力更是盤綜複雜,私賣兵器是大罪,但也並非隻有顏家一戶這樣做過。


    先帝在的時候大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雖律法嚴苛,但畢竟這兵器帶迴去,大多培養暗衛與侍從,也無他用,眼下並無其他解決的好辦法,京城的事尚且焦頭爛額,他無心顧及地方。


    才擱置著一拖再拖。


    孰料這消息傳到了皇叔耳邊,今日早朝他當著朝臣的點提點了顏將軍,容瑾心中就知道此事不妙,果然沒多久,他帶著韓少卿來了禦書房。


    容祁尚且念著他是皇帝,不管怎麽樣給他留了麵子,但他心知,對韓少卿說的話,也大多是容祁想說與他的。


    “那就請皇帝下旨吧,江岸的事的確棘手,但私賣兵器是大罪,本該嚴處。


    地方官員不行,那就斬官員。巡撫不行,那就換巡撫。官商勾結盤綜複雜,那就一點點抽繭剝絲。”


    容祁涼冷的眉眼掠向窗外,望著西邊江岸的位置,冷厲的聲音緊接著又落下。


    “小小的一個江岸,皇城之下,敢做出這種勾當,若是還一昧放任,大昭律法何處?”


    一番話說的容瑾自責不已,也深知此事是他處理欠妥,他放下折子,斟酌著問容祁的意見。


    “這派往江岸的大臣……”


    “陸行。”


    容祁毫不猶豫,提筆往折子上落下一個名字。


    韓少卿手腕淺,又不足夠深謀遠慮,他此番是衝著整個江岸的黑勾當去的,既然要斬草除根,要雷厲風行,當然要個手腕狠又厲害的人。


    陸行雖素日在朝堂上多與他不對頭,但他心思深沉,對大昭亦無二心。


    是最適合過去的人。


    “那臣下……可需隨陸相一同前往?”


    韓少卿等了片刻,大著膽子抬頭看容祁。


    “本王另有事要派你去。”


    韓少卿頓時正色看著容祁。


    “西邊遄城,春城,你親自去。


    去查黃奕的下落。”


    此事從一開始,韓少卿就經手的多,如今仍交給他,容祁也放心。


    “帶上王府的一千暗衛,一旦查到黃家人下落,格殺勿論。”


    容祁從腰間解下來一塊玉佩,扔給韓少卿,好看的眉眼壓著一絲寒意。


    “若查到黃奕……”


    “一樣,殺。”


    容祁抬手止住他後半段話,薄唇輕飄飄地吐出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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