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推,即會官推舉,有司衙門官員俗稱廷推,乃大臣缺員應補之時,不待官員考滿而推升時,自憲宗皇帝時由吏部會集九卿等官,推舉合格的大臣數名名,以呈請皇帝簡用也。”


    “自從太祖高皇帝廢除廢除宰相後,皇帝已經在事實上集君權與相權於一身,故而三品以上堂官皆有皇帝特簡。”


    “太宗文皇帝時出現了廷推的現象,但是隻有偶爾之舉,當時的在朝為官仍以保舉為主。”


    “自憲廟以後,皇帝少親操國事,君臣否隔,麵議漸廢,又因早有廷議之製及保舉推薦大臣的先例,故成化、弘治間形成會推。”


    “今陛下敕吏部會推,臣封旨執行,必保公允不失偏駁,而負皇恩矣。”


    乾清宮裏的暖閣裏朱厚照斜躺著身子,看著吏部尚書王瓊給自己的奏本,這是那日下詔組織會推後,王瓊很快寫了奏本,呈上來的。


    不知道是不是王瓊猜出了朱厚照的心中顧忌,他在題本中詳細的說明了為什麽會有會推。


    “是個知心的人。”朱厚照心想道,“難道他也想通過會推入閣?”


    會推的出現取代了保舉,是因為一方麵符合大臣們在皇帝麵前表現出群而不黨的要求,另一方麵皇帝也覺著杜絕了朝廷有官員結黨的弊端。


    可是朱厚照此刻覺著後世為什麽會被廢除會推製度,這是朱厚照要了解的。


    如果自己沒記錯,萬曆年間,會推製度實際上已經無法運行了,不然就不會出現所謂“浙黨”、“楚黨”、“東林黨”。


    而且如果麵臨強勢的內閣首輔,吏部尚書比較弱勢,會推的人事上肯定會收到幹擾,吏部搞不好要事先關白閣臣的。


    如果自己是吏部尚書,大概率也是不願意削弱自己的權利的。


    可是隨著黨爭的日益激烈,會推的作用呈現出了負麵的效果了。


    所以後來崇禎皇帝登上皇位後對於大臣的簡拔多采用了平台召對或者禦前筆試的方式,這樣既能從大臣裏快速選拔出來和自己意見相同的官員出來,又能讓其他官員心服口服,顯得公平公正。


    隻是為什麽清朝卻沒有采用呢?


    朱厚照百思不得其解,總不能說清朝的皇帝眼光一個個都好的嚇人吧。


    清朝皇帝的君權更加集中?也不盡然吧。


    正在這時,一個小火者進來說:“主子,夏邑來信了。”


    朱厚照忙坐起來,接了過來。劉全忠見此,便躬身退了出去。


    朱厚照打開匣子,拆了信封,讀了起來。


    “近日臣聞陛下召吏部組織會推,臣認為此舉必壞朝綱矣。”


    “人皆有七情六欲,會推之時,六部九卿、科道言官,會推選用之時,所慮者乃其身邊親近之人或平素往來交好之人,看似公正,實則屢有情弊。”


    “且陛下禦極至今,中旨選拔官員者,雖有能力,然不為群臣所容。”


    “天子權柄,有司自當奉行,天子居上而治下,理所應當,陛下任用官員在平常時察其議論,核其行事,是否堪任與否,皆賴聖鑒”


    “故而請聖上親斷之,一可省部議之因循;二則大凡官員皆有陛下親自用之,必效命陛下矣。伏惟萬歲親自裁決,擇優官員者,由聖明簡拔。”


    朱厚照看完後,眼皮直跳,這大官迷,你這建議就差在我的耳邊嘮叨說:我很忠心,陛下趕緊提拔我了。


    仔細一看還有幾行字。


    “豫州之境,多受黃淮其害,大溢決,小溢漫。水患綿綿不絕於書。夏邑縣居豫州之東南,地勢平坦,亦屢遭大水之害致使地多斥鹵,蕃殖力薄,畝產不過鬥升。為治河,差役繁重,挑河、疏浚、草梢、夫柳等勞役一年四季從未間斷!苦役煩勞,乃河工之故 ,然士紳無有勞役,百姓怎不疲敝?”


    “田稅雖低,可士紳憑借關係又常拖欠,官府倒催百姓,逼迫小民,故而鄉間村邑,逃亡者甚眾,生民之艱難,遠勝南方。”


    讀到此段,朱厚照心髒通通的跳的厲害。


    原來如此啊,為什麽內閣眾人、包括在朝的眾多官員對於“丁雖糧起”都不反對,因為交糧納稅天經地義,就是你定再高的稅,他們可以憑借手中的特權拖欠,再說你定的再高還能多高?


    還有,士紳最大的特權還不在這裏,正如張璁的密奏所言,士紳最大的特權是免役的特權。


    一切都解開了,困擾了自己許久的疑惑在這一刻都解開了。


    此刻想著外廷正在組織會推,朱厚照內心抑製不住的惡心。


    強忍著憤怒,朱厚照拿著朱筆在奏本上寫下:“卿到任上,果然不負朕望,卿之言朕亦親自斟酌。保重身體,好好辦差,你我君臣必當在京師相會。”


    寫的肉麻,但是肉麻顯真情。


    寫完後由把奏本放進了匣子中,又鎖了起來,搖了搖鈴鐺,那小火者進來後,跪下磕了一個頭。雙手舉了起來。


    “夏邑來人是個什麽人?”皇帝坐在書桌前,麵色凝重地問身旁的小火者。


    “迴皇上,來的是個約莫四十多歲的漢子,瞧著像莊稼人。”小火者恭敬地迴答道。


    “哦?你怎麽知道他是莊稼人?”朱厚照疑惑地看著小火者。


    現在沒辦法,自己也覺著自己的疑心越來越重了。


    “奴才以前跟著公公們出宮辦過事,見過一些莊稼人的樣子,所以覺得他很像。”小火者低頭迴答道。


    朱厚照聞言點點頭不再說話,把匣子遞給了他,那小火者接過匣子,便行了個禮,退了出去。


    虧我這兩日不與你們計較,想不到你們真想著隔絕中外啊。


    想著想著握起了拳頭,我可不是生於深宮、長於婦人之手的太平天子,我來之前雖不過是星鬥小民,但他媽的也是受過資本家捶打過的小民。


    正在抱怨著,劉全忠進來了, 說道:“萬歲爺,會推出來了。吏部王尚書在外呈進結果,請您過目。”


    朱厚照接過後打開一看,閣臣:楊一清、毛澄;禮部尚書:石珤。


    石珤以剛正不阿聞名朝野,為人尤重忠孝。


    正德皇帝想要遊北部邊境要地宣府。石珤考慮到當時河北連年戰爭,百姓搖役苛重,皇帝出巡,必然會給北邊軍民增加沉重負擔,因此上疏極力諫阻。


    正德皇帝後來又欲南巡南京,一些朝廷諍臣極力諫阻,受到皇帝的嚴厲喝斥,又有招致貶官之禍。而石珤不顧個人得失,依然直言上疏,使得正德有所悔悟。於是任命石珤兼翰林學士,掌翰林院。


    朱厚照恰恰在這幾個月了解了一些大臣,如果現在還不明白真把自己當傻子了。此刻腦海裏又浮現了那句“所慮者乃其身邊親近之人或平素往來交好之人,看似公正,實則屢有情弊。”


    全他媽人精!合著就溜皇帝一人玩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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