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對江彬、張永、夏言的任命消息猶如一陣旋風,迅速席卷了整個京城的官場。這個消息就像一顆巨石投入湖中,激起千層浪。一時間,內閣和六部的官員們紛紛議論起來,有人歡喜有人愁。


    那些曾經緊緊抱住江彬大腿的官員自然是滿心歡喜,他們仿佛看到了自己飛黃騰達的未來。而另一些官員則憂心忡忡,他們敏銳地感覺到這次任命背後可能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玄機。


    在內閣中,楊廷和便是憂心之人中的代表。他一直期待著皇帝能夠做出決斷,與過去徹底劃分,迴歸到帝國政治的軌道上來,徹底撤銷那些與製度相違背、與禮儀相悖的詔令。盡管皇帝病好之後,常常表態會遵守自己所說的話,而且與內閣共同商議政事時,總會表現出對內閣票擬的尊重,但實際上,隻要不合他心意的提議,經過一兩次的試探,皇帝基本上都會被留中不發。


    楊廷和深知現在皇帝的心思難以捉摸了,完全和生病前的朱厚照判若兩人,他又迴想起那個夜晚,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他明白,這次對江彬的任命或許隻是一個開始,如果不能及時解決這些問題,後續可能會引發更多的麻煩。然而,要想改變這種局麵,又談何容易?


    如今官員流傳著這樣一條傳言,皇帝自從大病痊愈後之所以不接見群臣,就是因為內閣隔絕中外,架空了皇帝。


    事情變得開始複雜了起來。


    蔣冕說道:“陛下雖口口聲聲說要改變,並且也處死了東廠太監張銳、原錦衣衛指揮使錢寧,但是魏彬、穀大用之流,江彬、許泰等一眾人,還有陛下自封的總督軍務的威武大將軍總兵官、鎮國公這些人和事還是原封不動。”


    毛紀也說道:“是啊,陛下莫非故態複發?”


    唯有梁儲一言不發,楊廷和看著眾人後,向梁儲問去:“叔厚,你認為呢?”


    梁儲說道:“諸位,用人之權陛下始終親自掌握,何必如此呢?再說再壞還能比以前更壞?那時的江彬、許泰等人被賜姓,陛下雖未褫奪,但是日常中陛下喊的是原本的姓氏,再者陛下對江彬也是明升暗降啊。”


    楊廷和看了梁儲一眼說道:“我隻擔心群臣言論洶洶,不知陛下會如何看待我等。”


    梁儲接著說道:“如何看?恐怕以前怎麽看,現在還怎麽看。”


    楊廷和見此不是辦法,但是梁儲說的很對,就陛下目前的處事情況再壞也沒以前壞。其實內心中,楊廷和在日常時對梁儲的態度也一直是敬而遠之。


    因為梁儲比他的資曆深。他是成化十四年進士,改庶吉士,授翰林院編修,尋兼司經局校書,侍先帝弘治皇帝於東宮。


    先帝登基後,開始並未驟然啟用他,但是到弘治四年,升翰林院侍講。《明憲宗實錄》成,升洗馬,累升翰林院學士、少詹事、吏部左侍郎,以吏部尚書兼翰林院學士,專管內閣誥敕,在朝中一時風頭無二。


    但是在正德四年,以忤逆劉瑾,左遷吏部右侍郎,朝中百官對他讚譽有加,待到《明孝宗實錄》成,他就當今聖上官複原職,並且加太子少保,後調南京吏部。劉瑾伏誅後,召還北京,以吏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入閣辦事,累晉少師兼太子太師、華蓋殿大學士。


    正德十年,楊廷和因迴家守孝,繼之為內閣首輔。一品九年考滿後,加特進光祿大夫、左柱國。


    所以楊廷和麵對他時總感覺比他低一頭一般。


    楊廷和思索片刻安慰眾人道:“陛下,的確是在改變,不過不是朝著群臣希望的方向改變。”


    眾人聞言皆冷靜的思考了起來。“你們讀一下陛下的聖旨裏有那麽一句話,積德,布仁,建功,施利,願庶幾自勉。”楊廷和說道。


    毛紀問道:“的確有,我們隻看到了江彬的任命確實忽略了這句話。”


    楊廷和點點頭:“維之,你應該知道這句話出自於何處。”


    毛紀想了下邊說道:“這句和《貞觀政要》裏唐太宗說積德、累仁、豐功、厚利,四者常以為稱首很像。”


    楊廷和接著說:“此句也是貞觀十六年唐太宗和魏征談論時說的。陛下說的是積德、布仁、建功、施利。你們說陛下是不是在這樣做?”


    蔣冕說道:“一個是貞觀十六年,一個是正德十六年。太巧了。”


    楊廷和見蔣冕並未迴答他的話,於是說道:“陛下登基禦極以來,首在建功,卻並未豐功,如今做法倒是給我們了一個解釋。”


    梁儲說道:“楊閣老的意思是,陛下是通過調整江彬的職務來告訴我們,他要按照這四個方法進行改變?”


    楊廷和點點頭,說道:“陛下畢竟登基一十六年,而且前些年總是在外,估計陛下心裏已有謀算了。”


    眾人聞言又不再作聲,是啊,皇帝說了要仿照唐太宗的德行來治理國家了,你們這些大臣就陪我吧。


    “隻是群臣未必會想到這一點啊。”梁儲歎息道。


    楊廷和拿起筆說道:“所以陛下才會留著這些人。”


    毛紀說道:“這君臣之間非要如此這般麽?”


    楊廷和看著眼前的大臣們,緩緩開口說道:“君臣有別,這一點大家應該都很清楚吧!你們可知道陛下還下了一道詔書?”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夏言,夏公謹被任命為兵科給事中兼監察禦史,負責監軍威武團營。”


    蔣冕皺起眉頭,擔憂地說道:“不知道這樣的安排會帶來什麽樣的結果。”


    楊廷和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揚,輕聲說道:“夏言上書言事,估計某些言論頗合聖意。”


    毛紀接口道:“希望他能像三國周公瑾那樣,有勇有謀,為國之柱石。”


    眾人聽後紛紛沉默不語,各自開始處理手頭的公務。他們心中都明白,這次的任命意義非凡,如果夏公謹能夠表現出色,或許會得到陛下更多的信任與重用;但如果失敗了,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兵科給事中夏言接到詔書的那一刻心裏麵是五味雜陳的,當他知道皇帝有心做出改變時,他便洋洋灑灑寫了一遍奏章,但是後來聽說經過乾清宮議事,被留中了。不過,他從側麵了解到當時議事的一些細節,從這些細節中感覺到皇帝並不是排斥,所以這些天以來他希望能夠被召見,幾乎每天都在等待這個機會。


    然而時間一天天過去,轉眼已經過去數日有餘,但他始終未能得到皇帝的召見,心中不禁感到有些焦慮和失落。正當他苦苦等待之際,又突然傳來一個消息——皇帝竟然命令他前往團營擔任監軍之職!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任命,他感到十分驚訝和困惑。驚訝的事,皇帝雖然對他自己的奏疏沒有迴應,但是他有提過,如今讓他去監軍,莫非皇帝采納了他的建議?而困惑的是,讓他去監軍並非他一人,還有司禮監太監張永!自己的品階和權力根本就不如張永啊!


    經過深思熟慮之後,他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婉言推辭這個職位。況且他深知自己並非軍事方麵的行家,所以,在權衡利弊之後,他決定向皇帝表明自己的態度,並請求另尋賢能之人擔此重任。


    就在這個時候,兵部尚書王憲走了進來,他一眼就看到了夏言,臉上露出了笑容,開口說道:“恭喜公瑾了!”


    夏言抬頭一看,原來是兵部尚書王憲,他連忙起身行了個禮,說道:“卑職見過部堂。”


    王憲還是一臉笑意地看著夏言,繼續說道:“不知公瑾何時動身前往威武團營啊?”


    夏言苦著臉迴答道:“不瞞部堂大人,卑職實在是不想去啊,我正想著怎麽推辭掉這份差事呢,可就是不知道如何落筆。”


    王憲聽了夏言的話,十分驚訝地問道:“為何?這可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啊!”


    夏言其實內心裏也看不上這個王憲,因為他是中旨上來的!但是畢竟他是兵部的堂官,禮數不能廢。於是說道:“我前些日子遞上去一份奏章,被陛下留中,今日卻讓我去團營監軍,我感覺去團營監軍不能勝任,再說我的奏章中那麽多大事都沒有結果,陛下隻是讓我監軍。”


    王憲心裏麵鄙夷道:“好嘛,讓你去監軍事小?那什麽事大?你的奏章事大?再說如果真按你的奏章施行,那不是把陛下十六年以來的舉措全部推翻?你臉真大。”


    但是麵上仍笑盈盈的說道:“公瑾不必氣餒,陛下讓你去團營監軍,一是你在兵部有給事中的差事,也熟悉兵務,二是陛下賞識你,如果陛下不欣賞你,又怎麽會讓你兼任監察禦史的差遣?”


    夏言心中暗自思忖著,對於這件事情的關鍵之處,他又怎能不清楚呢?然而,一旦選擇接受,豈不是意味著自己要邁向宮廷之路?這不就與王憲淪為一路人了嗎?倘若日後有幸進入內閣,恐怕連一絲群眾基礎都將蕩然無存!


    王憲見他依舊猶豫不決,自然明白其中的原委,於是站起身來,緩緩說道:“你還是仔細考慮一下吧,我部門裏還有些事務亟待處理,先行一步了。”夏言聞言,急忙起身相送。


    待王憲踏出房門後,心頭不禁湧起一陣冷笑:“真不知從何時起,陛下的旨意竟然變得如此不值錢了,給你個差事要麽挑肥揀瘦,要麽推三阻四的。曉得的人會認為這天下乃朱氏之天下,不曉得的怕是會誤以為這天下已改姓楊了呢!”


    屋內的夏言陷入了沉思,開始仔細琢磨起這件事情的利弊來。監察禦史雖然隻是七品官,但其權責卻非常重大。不僅如此,他現在仍然擔任著兵科給事中的職務。顯然,陛下之所以會選擇讓他去擔任這個職位,正是因為對他的信任。從這一點來看,那份奏章的關鍵作用不容小覷。


    夏言心中懷有遠大的抱負,每個文官的最終目標無外乎是生是宰相,死獲“文正”。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後,夏言決定接受這個官職,至於其他的事情,就留待以後再作打算吧!


    然而,值得注意的是,以往負責監軍一職的都是太監。如今,皇帝卻讓他以監察禦史的身份前去監軍,這意味著皇帝希望他能夠利用監察禦史的權力,直接向自己上書奏報。很明顯,皇帝似乎不再信任太監了!想到這裏,夏言的心情變得有些複雜。


    正在這時,一名官員在院內問道:“兵科給事中、監察禦史夏言在嗎?”


    夏言聞言便立即起身走出屋子,大聲迴應道:“夏言在此。”當他看到眼前站著一名官員和一名小太監時,心感頗為意外。


    隻見那名官員神情平靜地看著夏言,並向他微微頷首示意。而旁邊的小太監則輕聲說道:“兵科給事中夏言,這裏有一份聖旨,你速速接旨。”


    夏言聽聞此言,急忙雙膝跪地,低頭準備接受旨意。小太監接著宣讀道:“奉上諭,命兵科給事中、監察禦史夏言立刻進宮覲見。”夏言恭敬地行禮,表示謹遵聖意。


    待他起身之後,小太監將他拉到一邊,壓低聲音悄悄地說:“夏禦史,此次前來傳旨之前,司禮監的張公公特意交代過,陛下想要詢問您關於奏章的事情,同時也想聽聽您對於前往團營監軍一事的看法。”


    夏言聽後心中暗自思忖,看來自己之前所寫的奏章確實引起了陛下的關注,不然司禮監的張公公怎會如此親近地傳達消息給他,想必陛下對他確實頗為賞識,況且門外傳旨之人對自己一個七品官也如此親近!


    想到此處,他自信滿滿地迴答道:“下官明白了,請轉告夏某謝張公公的美意。請稍等片刻,容我迴屋整理準備。”


    小太監微笑著表示理解,紛紛說道:“無妨無妨,夏禦史盡管去準備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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