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瑤走到床前,看著雲兒的眼神由驚恐到震驚再到驚喜,心中頓時五味雜陳。


    “小,,,小姐?是你嗎?”


    雲兒看著此刻站在床前的林玉瑤,不可置信的試探的詢問道,她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雲兒,是我。”


    聽著雲兒沙啞的聲音,林玉瑤的眼淚流的更兇,連忙和雲兒確定自己的身份。


    林玉瑤坐在床沿上,雙手伸向雲兒。


    雲兒瘦了,原本胖乎乎的臉頰凹陷下去了,倒顯得那雙眼睛更大了,隻是眼神略有些空洞。


    “小,,姐。”


    雲兒確定眼前的人就是林玉瑤時,心裏的那道防線終於放下了,撲向林玉瑤的懷中。


    “哇,,,,小,,,姐,,,,我娘,,,死了,,,,死了,,,,,我,,,沒有娘了,,,”


    雲兒在林玉瑤的懷中大哭了起來,這幾日她一直都沒有哭,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讓她一直緊繃著,如今看到了自己熟悉的人,這麽多天隱藏起來的悲傷在這一刻好像找到了一個宣泄口一樣,全部宣泄出來。


    林玉瑤抱著懷中的雲兒,發覺此時的雲兒身子骨像是皮包骨頭一般的瘦弱,想起歐陽辰說她這幾日一直不肯吃喝,心就更疼的無以複加。


    一想到雲兒這麽小,就要經曆這般痛楚,林玉瑤隻覺自己對不起她,隻能將雲兒抱緊,用手輕拍雲兒的後背,以免雲兒哭岔氣了。


    院子外麵的歐陽辰聽聞房中傳來孩子的哭聲,懸著的心算是放下來了,隻要哭出來便好。


    估摸著這主仆二人還有一會,歐陽辰便轉身離去。


    雲兒哭了好久,聲音也從一開始的嚎啕大哭,到最後的小聲抽泣,再到最後,林玉瑤便聽到了雲兒那均勻的唿吸聲。


    她知道雲兒這應該是哭累了,睡著了,這幾日怕是一直都沒有好好睡覺,此刻將心裏的悲傷宣泄出來了,想必現在是需要好好睡一覺了。


    林玉瑤輕拍著雲兒,輕柔的將雲兒放在床上,準備起身離開,奈何自己身上的衣角被雲兒死死的攥在手中,林玉瑤心有不忍,但今夜她本就是偷偷來的,如今見雲兒安好,心中倒也輕快了許多。


    林玉瑤隻能輕輕的將雲兒的手指挪開,這過程,她一直小心翼翼,大氣都不敢喘,生怕驚醒了雲兒,好不容易將自己的衣角從雲兒的手中解救出來,正準備起身離開。


    “娘,不要丟下雲兒。”


    雲兒突覺手中空蕩,夢中好像看見自己的娘親撒開自己的手,丟下自己一個人,她不禁緊張害怕的囈語,試圖挽留自己的娘親。


    林玉瑤終究是不忍,隻好繼續坐在床沿上,用手輕拍雲兒的胸脯。


    心中思緒萬千,找到了雲兒,她內心深處是高興的,但是雲兒不能再跟著自己了,她現在做的事情,兇險萬分,她不能連累雲兒了,可是又該如何安置她呢?


    歐陽辰迴到自己房中時,正好看見慕容浩軒一人獨坐飲茶。


    “那孩子哭的厲害,想來一時半會大嫂是走不開的了。”


    歐陽辰如實告知林玉瑤那邊的情況。


    “時辰不早了,我先迴去了。”


    慕容浩軒聽完歐陽辰的話後,點了點頭,然後便丟下這句話,起身便要離開。


    “那大嫂呢?”


    歐陽辰心想,自己都說了一時半會林玉瑤走不開,怎麽自己這大哥還要急著走啊,怎麽一點都不體諒人家。


    “我與她說去。”


    慕容浩軒頭也不迴,酷酷的丟下這句話,歐陽辰轉身看向門外,哪還有他的身影啊。


    “她們在沁芳園。”


    歐陽辰怕慕容浩軒不知道林玉瑤在哪裏,隻好對著慕容浩軒離開的方向大聲的說了一聲,因為他知道慕容浩軒能聽見。


    慕容浩軒也確實聽見了,徑直去了沁芳園,站在拱門外,側耳傾聽,習武之人本就耳力過人,他能聽出房中有兩人的唿吸聲,憑這唿吸聲,慕容浩軒便知道兩人的情緒已經平複了。


    慕容浩軒走進院中,發現房門是開的,也沒想太多,便大步跨了進去,也隻是跨進去,便再也沒有進一步。


    房中的林玉瑤察覺有人進來了,轉頭看向房門處,雖然隔著屏風,但是林玉瑤知道是慕容浩軒。


    林玉瑤起身走到慕容浩軒身旁,她知道慕容浩軒是帶自己走的。


    “將軍”


    她不知該如何開口,甚至都不敢看向慕容浩軒,她想今晚留在這裏陪著雲兒。


    “今夜,你就安心在這住下,明日一早,本將軍就來接你。”


    慕容浩軒看得出林玉瑤的想法,自己本來就是過來和她說這話的。


    林玉瑤驚訝的抬頭看向慕容浩軒,心中是喜悅的,更多的是對慕容浩軒的感激。


    “多謝將軍。”


    林玉瑤對著慕容浩軒行了大禮,再多感謝的言語,此刻也隻化作這深深的一拜。


    “嗯”


    慕容浩軒獨自一人離開了歐陽府,離開時是原路返迴的,亦是用來時的方法迴去的,隻是在迴去的路上,慕容浩軒總感覺像是少了什麽。


    次日破曉之時,慕容浩軒便到了,隻是他剛落地,林玉瑤便打開了房門,像是兩人商量好了一般默契。


    慕容浩軒本想上前帶林玉瑤離開,隻是剛踏上台階,便發現了躲在林玉瑤身後的小女孩。


    小女孩一臉怯怯的看向慕容浩軒,覺得眼前的這個叔叔給人的感覺很冷,他的臉上一絲笑容都沒有,不像歐陽哥哥讓人感覺很溫暖,所以她不喜歡慕容浩軒,甚至有些害怕。


    林玉瑤察覺到雲兒對慕容浩軒的抵觸,低頭看向雲兒,示意雲兒,慕容浩軒是好人,不用害怕,隻是雲兒直接就藏在林玉瑤的身後,不願看見慕容浩軒。


    林玉瑤很是尷尬的看向慕容浩軒。


    “將軍,雲兒一時還沒有恢複過來,有些怕生,還請將軍見諒。”


    “一個孩子而已。”


    慕容浩軒話中意思是自己還能和一個小娃娃計較嗎?


    再說他知道這孩子經曆了什麽,所以孩子如今這般的表現,也是情理之中,他不會計較。


    自己也是如雲兒這般大時,失去親人的,所以這個中滋味,他怕是比旁人都清楚。


    “將軍,妾身有個不情之請。”


    林玉瑤見慕容浩軒沒有怪罪的意思,便想和慕容浩軒說出自己思慮了一夜的考量。


    昨夜她想了一夜,原本是想著將雲兒安置在郊外的百姓村,但是又怕被人查出,從而連累更多的人,所以百姓村不能去。


    “這孩子若是跟在你身邊,對她不是最好的,所以,你的打算是什麽?”


    慕容浩軒知道林玉瑤想說什麽,他也猜到了林玉瑤的心思,是斷不會讓雲兒跟在身邊的,既然是不情之請,想必林玉瑤已經想好了。


    林玉瑤很驚訝,原來慕容浩軒知道自己的想法。


    “將軍說的是,雲兒不能跟在妾身身邊,但如今雲兒也隻認妾身一人,這般便就兩難了。”


    “那你便說說這個不情之請,本將軍聽聽看。”


    慕容浩軒倒是耐著性子,在院中散起步來了。


    “聽聞將軍麾下有一員猛將,早些年在戰亂中不幸犧牲了,留下遺孀遺孤,那遺孤與雲兒年齡相仿,這些年將軍也一直在照顧那母女,隻是不知將軍可否將那對母女接到府中照顧?”


    林玉瑤小心翼翼的說著自己的想法,時不時的觀察著慕容浩軒的表情。


    慕容浩軒聽完林玉瑤的話後,腳步一頓,麵無表情,無人知道他此刻生氣與否。


    “你是如何知道這些的?”


    過了許久,慕容浩軒麵露不善的質問道。


    “將軍的事跡早已傳遍大街小巷,妾身知道這些事情也不足為奇。”


    林玉瑤在心裏早已想好了對策,所以在迴答慕容浩軒的時候,也是一臉的鎮靜。


    “既然如此,那坊間應該也傳了些有關本將軍的性情之類的言語,那你應該知道本將軍不喜歡欺瞞之人。”


    慕容浩軒此刻臉色陰沉,像是在警告林玉瑤不要妄想企圖欺騙,也是在給林玉瑤一個機會,一個說實話的機會,他想看看林玉瑤怎麽選,是選繼續欺瞞,還是如實交代。


    “是不是妾身說了,將軍就會答應妾身的請求?”


    林玉瑤早就猜到慕容浩軒不是那麽輕易被騙的,所以她也在賭。


    “說說看,本將軍考慮考慮。”


    慕容浩軒才不想輕易答應。


    “將軍隻是考慮,換句話說,妾身就算說了真話,將軍也未必答應妾身的請求。”


    “是,所以你,想好了再說。”


    慕容浩軒不否認,但他也不會逼著林玉瑤說實話,他要她心甘情願,也希望林玉瑤對自己不要有隱瞞。


    “醉霄樓。”


    林玉瑤現在是求人辦事,隻能拿出求人的態度,她本不想這麽快就將自己的底牌亮出來。


    不過現在為了雲兒,她賭一次,賭慕容浩軒會幫自己。


    她也相信慕容浩軒一定會幫自己的,隻是這份信任,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哪來的,隻是第一次被自己這般信任一個人的感覺給驚到了。


    “你是醉霄樓的幕後老板?”


    這個消息讓慕容浩軒一時難以消化,不可置信的問道。


    慕容浩軒知道林玉瑤不簡單,但也隻是覺得她會比一般閨中女子多些謀略。


    這一點從那晚兩人談合作可以看得出,林玉瑤並非尋常女子。


    但他從未想過這風都最大的酒樓幕後老板竟是林玉瑤,自己新娶的夫人。


    “是”


    林玉瑤眼神肯定,語氣肯定的迴答道。


    “你可真是讓本將軍驚訝啊,你到底還有多少是本將軍不知道的?”


    慕容浩軒說這話時,並沒有生氣,語氣中幾分驚喜,幾分驕傲。


    “沒有了,這是妾身唯一的底牌,也是當初要與將軍合作的唯一依仗。”


    林玉瑤語氣誠懇的說道,她特意將“唯一”二字加重了語氣,意在強調。


    “本將軍會考慮的你的提議的,隻是現在你要隨本將軍迴去了。”


    慕容浩軒既然知道了林玉瑤的這個身份,又怎麽會輕易相信這是她唯一的底牌呢。


    隻是現在人家既然這麽說了,自己也不好再逼問了,反正來日方長。


    “雲兒,姐姐現在一定要先離開這裏,待到將所有的事情都準備好了,再來接你可好?這幾日,你就在這裏乖乖聽話,歐陽叔叔也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林玉瑤轉身蹲下,與雲兒平視,溫聲細語的安慰道。


    “嗯,小姐放心吧,雲兒一定會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也會聽歐陽哥哥的話的,隻是小姐,這個叔叔看著很兇,你和他在一起會不會有危險?現在雲兒沒有親人了。”


    雲兒很懂事的說著,故意將“歐陽哥哥”和“這個叔叔”說的很大聲,好像就是故意要說給慕容浩軒聽的,隻是說到最後一句時,眼淚簌簌直掉。


    慕容浩軒在聽到雲兒將自己叫成叔叔,管歐陽叫哥哥,心裏總覺得有些落差,準備發作時,看著雲兒在那傷感,心生憐憫,便作罷了。


    “雲兒放心吧,這個叔叔對我很好,他隻是不喜歡笑罷了,你乖乖等著我。”


    林玉瑤看著雲兒落淚,心疼的要命,用指腹輕輕擦去雲兒臉上的淚珠,柔聲說道。


    一旁的慕容浩軒聽到林玉瑤這般說,心裏剛剛的那點落差,好像奇跡般的消失了。


    隨後心裏嘀咕,自己平日裏好像是真的不怎麽愛笑啊。


    再細想歐陽辰,整天嘻嘻哈哈的沒個正行,算了,自己還是做不到歐陽那般的性子。


    林玉瑤見雲兒點頭,情緒也穩定下來,這才站起身,走到慕容浩軒身邊。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院子,林玉瑤一步一迴頭看向雲兒。


    雲兒仍舊保持著剛剛的站姿,隻是袖子下的小手早已攢成拳,她在心裏告誡自己,不能追出去,不能給小姐添麻煩。


    即便是紅了眼眶,也不讓眼淚流下一滴,此刻開始,她要學會堅強了。


    林玉瑤看著雲兒那麽努力的保持著微笑,她知道雲兒是不想自己擔心,心智如此堅強,林玉瑤確信自己當初沒有看錯人,隻是這麽小就要承受這麽多,實在是有些殘忍。


    慕容浩軒與林玉瑤離開歐陽府時,天已大亮,路上行人三三兩兩並不多,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的走在大街上顯得有些空曠。


    若是平日裏,慕容浩軒都是走路生風的,隻是今日他知道林玉瑤心情不好,所以就故意放慢了腳步。


    那些早起賣早點的小攤販身前的攤位上的美食熱氣騰騰,香味撲鼻,倒是給這街道添了些煙火氣,兩人剛好走到一個餛飩攤位前停下。


    “你,,,”


    “將軍,,,”


    靜默許久,兩人竟異口同聲,隻是話一出口,兩人都是驚訝,也同時尷尬。


    “你先說。”


    “將軍先說。”


    又是一次的異口同聲。


    “你先說吧。”


    慕容浩軒這次搶先說道。


    “將軍今日是否要上朝?”


    “不用,皇上允本將軍休沐三日。”


    “哦,那將軍今日是否要去城外的兵營?”


    林玉瑤這才記起兩人大婚當日算一天,昨天進宮謝恩一天,今日便是第三日了,她想著慕容浩軒一向事業為重,不知道今天有什麽安排,隻好這般詢問道。


    “你問這做什麽?本將軍是否去兵營,你也要操心?還是說你在催促本將軍去辦你剛剛說的提議?”


    慕容浩軒微微有些惱火,原本今日他打算陪林玉瑤迴門的,他不喜歡別人來幹涉自己的事情,哪怕是眼前的這個自己新娶的夫人。


    在得知自己的夫人的另一重身份時,他對林玉瑤是真心的欣賞,但這不代表她林玉瑤可以逾越本分。


    “將軍誤會了,妾身沒有這個意思。”


    林玉瑤不明白慕容浩軒怎麽會突然就生氣了,慌忙解釋道。


    “林玉瑤,你別忘了你與本將軍之間是合作關係,你我之間的婚事也是做不得數的,所以,請你守好你自己的本分。”


    慕容浩軒這是第一次連名帶姓的稱唿林玉瑤,說出的話,更是難聽的很,言外之意就是告訴林玉瑤,不該管的事情,不要管。


    說完也不管林玉瑤,丟下她徑直走了。


    隻是在臨走前,眼角餘光看了一眼旁邊的餛飩攤,原本他是想問林玉瑤餓不餓?要不要吃餛飩,但是現在沒有這個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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