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胡子老醫生行醫大半輩子,也是第一次見許念這種病情特殊的病人,年紀輕輕的身上的精神病一大堆,他不放心的細細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才隨著管家慢悠悠的走出疏影大院。


    老醫生一邊走,一邊在心裏歎氣,這小姑娘的前半生到底經曆了什麽難事,好好的一個人怎麽會半點情緒都沒有。


    尤其是那雙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你的時候,像會吞噬人心的深淵一樣,空洞又有極強的黏力,想移開視線又會被牢牢鎖住,難以動彈,太窒息了。


    他雖然是精神科的醫生,但是也隱約診到那小姑娘身上有許多舊傷,加上那一堆亂七八糟的精神病,沒有感官情緒,反倒是件好事。


    送走醫生後,江沉轉身上樓,徑直推開了客房的門。


    許念神態困倦的坐在柔軟的狐狸軟墊上,腦袋往後微靠著,眼眸半闔。


    嗷嗚也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下巴搭在並排的兩隻爪子處,乖巧的趴睡在許念腳邊,尾巴懶懶的掃著毛毯。


    一人一狗,神態嬌憨如出一轍。


    江沉雖然養了嗷嗚許久,但是嗷嗚對他的態度一直不冷不熱。


    半年前他把許念接來疏影大院時,嗷嗚一眼就認出了許念。


    小小的一隻圍在許念腳邊,開心嗷嗷的直叫,邊叫邊繞著許念打轉,尾巴都快搖出殘影來了。


    許念從不理會嗷嗚的親昵和靠近,但這並不影響嗷嗚黏許念。


    江沉彎腰把許念抱起,嗷嗚警覺的站起身來,對著江沉小聲的嗚叫一聲。


    江沉淡淡的掃了一眼嗷嗚,淡漠眼神帶著一絲審視,不輕不重的睨著它。


    嗷嗚秒慫,委屈巴巴的趴迴地上,神情哀怨。


    江沉一直知道嗷嗚有靈性,當初他和許念一起收養嗷嗚,嗷嗚其實隻認許念一個主人,它還是很小的一團時,就喜歡黏在許念身邊。


    盡管那時許念也不會理會嗷嗚,最多也隻是嗷嗚主動鑽進許念懷裏時,許念會抱住它而已。


    嗷嗚似乎對江沉一直有股莫名的敵意,它在疏影大院住了半年多,從不主動靠近江沉,甚至隱隱排斥。


    這股敵意,在江沉靠近許念時,尤為明顯。


    江沉看了一眼懷中困頓的人,轉身離開了客房。


    江沉一手托住許念的身體,一手擰開房門。


    他彎腰把許念放到床上,眼神寵溺的看著許念困倦的揉眼睛的模樣。


    許念的睡覺時間是晚上十點,隻要江沉不鬧她,她都是準點睡覺。


    江沉的指腹落在許念的唇角處,緩緩摩挲。


    由於困倦的打過哈欠,許念的眼睛蒙上一層水霧,濕漉漉的,如同林間小鹿一樣懵懂單純。


    莫名勾人。


    江沉眸色一深,大手伸到許念的後脖頸處,緩緩俯下身。


    嗷嗚費力的抬起兩隻前爪,伸出右爪子勾到把手,往下一拉,門“哢”一聲露出一條細小的縫隙。


    嗷嗚用頭拱開門,嗖一聲的闖進臥室,它縱身輕巧的跳上床,身體微微弓起,露出潔白尖銳的兩顆牙齒,這是犬科動物準備攻擊的前奏。


    嗷嗚喉嚨裏發出危險的嗚嗚聲,對著江沉呲牙咧嘴,“汪!”


    江沉起身,挑眉:“……”


    他涼涼的瞥了一眼嗷嗚,嗷嗚頓了一下,快速收起鋒利的牙齒,委屈的趴在許念腦袋邊,用頭瘋狂蹭著許念的脖頸。


    江沉不耐的皺眉,一把將嗷嗚拎起來,嗷嗚在空中撲騰四隻爪子,發出驚恐的嚎叫聲。


    江沉一把將嗷嗚丟出臥室,並落了鎖。


    在許念昏迷的一個月裏,嗷嗚就是一隻懶惰的普通小狗,每天早上吃完狗糧就去草坪上打滾,打滾的時間大概在半個小時以內,打完滾它就會滿意的迴窩裏睡覺,直到晚上女仆給它倒狗糧。


    日子悠閑又愜意。


    除了許念,就算是長期給它倒狗糧的女仆,它也極少主動親近。


    是一隻深情且專一的小狗。


    從許念來到疏影大院的第一天,嗷嗚就表現出了異常的興奮。


    它每時每刻都想黏在許念身邊,包括許念睡午覺,隻要江沉不在,它就會在門口費力的扒拉門把手,打不開門,喉嚨裏就會發出慘烈的哀嚎聲。


    除此之外,它還會在淩晨半夜起來嚎叫,整個疏影大院都是嗷嗚持續不斷的犬吠聲。


    保鏢來逮它,它就在疏影大院裏亂跑,專往偏僻的小道上跑,一邊撒丫子狂奔一邊發出興奮的嚎叫聲,格外吵鬧。


    在保鏢輕手輕腳在大院尋找嗷嗚時,它通常已經迴到窩裏唿唿大睡了。


    江沉懷疑嗷嗚瘋了,特意找了寵物醫生來給嗷嗚看病。


    醫生把嗷嗚全身上下都仔仔細細檢查一遍,無奈對上嗷嗚清澈愚蠢的眼神,哭笑不得道:“它的身體很健康,隻是大腦過於亢奮,精力過剩,多帶它出去遛遛彎就行。”


    遛彎是不可能的,嗷嗚抗拒江沉的接觸,對大院裏的女仆愛搭不理,除非許念願意遛它,否則它太多時候都是自己亂跑。


    白天,許念有出去曬太陽的習慣。


    隻要許念出現在草坪上,嗷嗚就會繞著許念狂跑幾圈,嘴裏叼著一根不知從哪裏找到的遛狗繩,滿臉興奮的示意許念遛它。


    許念從不理它,看都不會看它一眼,隻是安靜的躺在草坪上,攤開四肢曬太陽。


    嗷嗚見狀隻能低低的嗚咽幾聲,又在草坪上狂跑幾圈,消耗過剩的精力。


    跑到氣喘籲籲時,才會跑到許念腳邊,學著許念的樣子,攤開四隻爪子,舒服的曬太陽。


    微風不燥,寬敞的草坪上,時常躺著一人一狗。


    女孩抬起右手遮陽,小狗也抬起爪子放在毛絨絨的腦袋上。


    女孩舒服的翻個身,小狗也撲騰著爪子翻身,尾巴搖的歡快。


    女孩屈起左腿,小狗也把左腿傻乎乎的抬起來。


    女孩曬的久了,小狗就會站起來甩甩腦袋,呲牙咧嘴的伸個懶腰,然後再抖抖曬的酥麻的身體,湊近女孩身邊嗅一嗅。


    確認女孩還活著後,從女孩的左邊跳到右邊,再從右邊跳到左邊,反複循環,玩的不亦樂乎。


    臥室內。


    許念整個人坐在江沉懷裏,柔軟的雙手搭在江沉的胸膛上。


    江沉食指屈起緩緩挑起她小巧的下巴,稍稍低眸,對上那雙不悲不喜的眼眸。


    半年以來,許念的眼睛一直都是這樣空洞無神。


    不會泄露出一絲情緒,也不會有半分情感波動。


    除了視物,許念的眼睛沒有任何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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