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整整兩個多月,終於可以歇口氣。


    鍾離浩坐在家具粗糙但窗明幾淨的房間裏,左手支著腮,看著窗外發呆。


    看著外麵雲淡風輕的景物,鍾離浩仿佛迴到了自己以前曾經的生活。在他的記憶中,他經常在這樣的環境中坐著看書,累了的時候,也會這樣側著臉,看窗外的景色。明媚的陽光也是這樣照進來,照在他的手上。恍然間,他有點搞不清楚哪是處境,哪裏是現實。阿拉米德遠遠的坐在另一張大桌子邊。以前好像也有其他人跟他一起坐在這樣明亮的房間裏,他想不起其他人的麵容,記憶本來就有些模糊,現在感覺變得更加的遙遠。


    這間房子在山穀中的一個小高地上,是村子中除了了望塔外最高的一棟房子,窗子向東,從窗子望出去,可以看到遠處一片麥田,剛播了種,深土翻起來,跟周圍黃沙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冬麥種子早已播下,冒出一點嫩芽,在黃黑色的土地上,泛著一層軟軟的綠。遠處山坡上,樹上的葉子已經開始掉落,沒有風沙的時候,開格外藍。


    她現在在做什麽?鍾離浩不禁想起茉莉來。


    他答應茉莉會迴去,但是形勢所迫,從世界之顛到城市聯邦國繞了一圈,鍾離浩最終不得不迴到了自己一手初創起來的營地。


    她也在想我嗎?


    神聖帝國是不是在進攻富洛山?


    她是不是在跟帝國軍隊在戰鬥?


    想到戰鬥,鍾離浩腦海中浮現出茉莉那俏麗的樣子,在戰場上又像是一頭雌豹,不,用豹子來比喻不合適,應該說象一朵帶刺的玫瑰。玫瑰卻又遠不足以表達她的殺伐果敢。那她像什麽呢?


    還是像一朵紫色的紫菀,不,紫菀太平凡了,應該是一朵藏紅花。她那紅紅的唇,不正是藏紅花的那豔麗的花蕊嗎?


    唇。


    想到茉莉的唇,鍾離浩心中一動。他沒有親吻過茉莉,那十天的相處中,兩人雖然情投意合,但卻相敬如賓。鍾離浩不知道當下的小女人是怎麽看這件事的,因此,在茉莉沒有動作前,鍾離浩一直沒有做出新近的舉動來。但越是這樣,卻更是有一種強烈的吸引力。


    想到那紅唇,鍾離浩不禁有些激動。他抿了抿嘴,甩了甩頭,把旖念暫時趕出了腦海。又轉念想起世界之巔上的研究院和它的創始人芬奇。因為獵寶人的攪局,他沒有能夠再進去跟他多聊聊,讀一讀那裏麵的書。對了,下次讓小畢把書都記下來,他肯定能夠做到過目不記忘,那就成了一座移動的圖書館了。


    這一行還有一個小遺憾是沒有能夠到城市聯邦國去多轉轉,實在有些可惜。若不是在那個采礦場莫名其妙地被守衛攻擊,他們應該有機會進蘇州城看看。聽他們搭救的那個商隊老板說,當時他們已經離蘇州城很近了。


    對了,他還救了一個商隊的夥計,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不知為何,鍾離浩想起那個被沙蟲咬掉一條胳膊的人。


    此時,那個少一條胳膊的人還掙紮在蘇州城,靠著兩隻被別人殺死的沙蟲,苟活著。


    沙蟲不是天天都有的。沒有沙蟲這種惡心的蟲子為食,他將以何為生?這兩天,他一直在城門附近守著,期待著有沙蟲再來,卻沒有了之前的運氣。


    城門外不少與他境況相同的人,不允許在城內乞討,被趕了出來。沙地上,躺著幾個人,他們已經餓得奄奄一息,隻能在那裏等死。連獵奴人都已經懶得抓他們。


    城內一行人走出來。在前開道的是八個全副武裝的板甲武士,出了城門後,一邊走一邊高叫著:“讓開讓開,見到那郡守要低頭讓道!低頭讓道!”


    武士後麵是一個身穿錦服的一個中年男人,騎在高高的古魯獸上,鄙睨地看著道路兩旁的那些窮人。


    “你!為什麽不低頭?還敢看貴人?”開道的武士突然衝一個人大喝道,話音未落,手中長刀已經劈了過去。


    “把他們趕開就行了。”古魯獸上的那個貴族聲音低沉地道。


    那人已經被砍中了一刀,鮮血直流。武士聽到主人的吩咐,不再管他。


    看著道路兩旁低伏著的人,夏米胸中一股氣升起。他不願像狗一樣在這裏死去。盡管他生活在城市聯邦國的最底層,卻仍有著一種難以名狀的傲氣。


    “與其在這裏像狗一樣苟延殘喘,最終還是要像狗一樣死去,不如到沙漠裏渴死算了。哪怕被沙蟲吃掉,也好過這樣沒有尊嚴的趴在地上,動彈不得,連狗都不如。”


    夏米向沙漠深處走去,想就此了結自己可悲的生命。


    他向前走著,想到被沙蟲咬死,全身有些哆嗦,隨著深入沙漠,沙蟲出現的機率越來越大,他越發害怕起來,然而這種恐懼不是對死亡,而是對於沙蟲之口而生。


    前麵一望無望黃沙上出現了兩個黑點。


    夏米心髒狂跳起來。是沙蟲?!


    他右手用力按壓著自己的心髒,強忍著轉身的念頭,慢慢向黑點走去。


    越來越近,黑點也變得大起來。


    他終於看清了那是一頭狼和一個黑衣武士。一狼一人躺在了地上,一動不動。格雷沙漠雖然很大,但其中不乏狼群。


    夏米走到近前,查看那個黑衣武士。他的右腿被狼咬斷,身上衣服也被扯爛,身下的沙地被染紅了一片,已經死了。


    黑衣武士多半是遭到狼群攻擊,雖然殺死了一頭,但自己也被狼群咬死了。但不知為什麽狼群沒有吃掉他。又或者是跟這隻狼同歸於盡?


    武士手上還握著一把武士刀,看起來還不錯。夏米大喜,上前撿了起來,又從他的腰上把鞘也解下,掛在自己腰間。


    看來是天不絕我夏米。他心中暗道,又想起上一次被不知名的人相救的夢境。雖然已經過去十多天了,但他竟然對夢中的那個高個子年輕人記憶猶新。


    他用武士刀慢慢地將那頭狼的狼皮剝下,再將狼肉砍成了幾塊,裝進用布做成的包袱。這麽多狼肉,至少夠他吃七八天了吧。


    活下去的決心重新在他心中燃起。他又將黑衣武士身上還有用的東西都拿上,轉身向蘇州城走去。


    此時太陽已經快要落下,將餘暉染紅了天邊的雲霞,光線透過紅雲,將沙漠映照得火紅一片,明暗相間,煞是好看。遠處,蘇州城城牆和城門邊高高的哨塔,也泛著金光,仿若黃金之國。


    夏米一邊感歎著沙漠中的美景,一邊快步向城門走去。城門處依然有一隊薩摩士兵守著,夏米心下不禁猛跳,生怕又被城門的守軍攔住。


    此時他衣衫齊整,腰間還跨著一把武士刀,背上一個包袱鼓鼓囊囊的,守門的士兵看了他一眼,沒有任何為難,讓他進了城。


    進了城,夏米放下心來。蘇州城很大,城中人流如織。此時雖然天色近晚,街道兩邊的店鋪都還在營業。酒館和客棧更是酒旗高飄,熱鬧異常。


    夏米從小在蘇州城長大,對城中很熟悉,徑直直進一家皮貨店,將自己剝的狼皮換了些錢,算是脫離了身無分文的赤貧狀態。若是將那把武士刀也賣掉,應該還能換迴來不少錢。不過他現在暫時不愁吃的,暫時還掛在腰間。


    從皮貨店出來,天色已經擦黑,他摸了摸口袋裏的錢,轉身走進了一家小酒館。這是一家平價酒館,以賣些價錢便宜的小食為主。館子很小,隻擺了四張小桌,老板兼夥計正在灶上煮著一鍋麵。夏米舍不得花錢,隻要了碗麵湯,又央老板將自己的水袋裝滿,找了張桌子坐下。


    小店裏,顧客都擠坐在一起。夏米坐下來喝了三大口麵湯,感覺胃中舒暢,抬起頭來四顧。這時,他才注意到旁邊坐著一個年輕女子。她頭上戴著一頂圓布帽,兩塊布從兩鬢垂下,是沙漠中行走的常見裝扮。帽子上滿是沙土,頭發也有些淩亂,但五官清秀,容貌出眾,一雙眼睛顧盼間很有精神。她身穿一套皮甲,看得出來,身材很好。


    看到夏米視線轉過來,她大方地說道:“哈,從來沒在這裏見過你,一起喝一杯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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