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米在彌留之際,聽到有人叫道:“這樣一個人有什麽用?沒有老爺願意買這樣一個斷手的殘廢。這人馬上就要死了,你們把他扔出去,不要讓他死在這裏,否則還要麻煩清掃。快!”


    他被人抬出了治安所,一直拖出城,扔在城門外。


    夏米掙紮著用沙子將自己頭上的傷口糊住,好不容易才止住了流血。他什麽也做不了,隻能躺在城門外等死。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氣溫迅速降低,才讓他沒有被曬烤而死。夜晚星空格外清亮。夏米躺在沙地上,想著自己幻境中所見,要是能再夢到那裏,或者死後能到那個世界,那就好了。


    現實總是很殘酷,遠比你能夠預料的更糟。


    他死後去不去得了那個幻境世界不知道,但很可能要進到沙蟲的肚子裏。他聽到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那是一隻巨大沙蟲爬行的聲音!他不可能忘記。聲音向他這個方向逼近,星光下,一個龐大的黑影正向他而來。


    他悲苦得笑起來。這個世界就是這麽不公平,所有苦難都要落在他身上,看來他終究要死在沙蟲腹中。


    不過他沒有放棄,強烈的求生欲望使他生出力量,向城門方向爬去。身後一陣細密的“哢噠哢噠”聲響起,沙蟲緊跟著向城門爬來。


    城門守衛手提長柄戰刀,向夏米的方向跑來。身體下的沙子隨著士兵們的腳步在振動著,一雙雙穿著鐵戰靴的腳在眼前放大。後有沙蟲,前有薩摩士兵,夏米絕望,但他沒有停下來放棄與命運的抗爭,還是拚命地爬。


    士兵們從他身旁衝過去,竟然沒有為難他,他大喜。


    薩摩士兵是衝著沙蟲而去的。


    一隻沙蟲沒能給全副武裝的薩摩武士造成太大的麻煩,一陣乒乒乓乓地打鬥後,沙蟲被眾士兵砍死在地上。


    夏米看士兵們迴到城門,掙紮著起來,快步跑到沙蟲旁。饑渴的他顧不得惡心,上去吸食沙蟲身體裏的綠漿。一種極其古怪的味道讓他很不適應。不過除去看起來的惡心之外,倒也不算難喝。他飽吸了一肚子,終於擺脫了被餓死渴死的命運。


    他覺得力氣快速在身體中恢複並積蓄起來。接著,他從沙蟲身上扯下幾大塊肉來。在肚子不是餓極的情況下,他可不願再喝那些綠漿。


    他用布包起肉,斜背在肩上。晴朗的夜裏,沙漠上並不黑,借著微光,他在城門附近撿拾一些枯枝,在遠離城門的地方找了個背風的地方生起火來。坐在火邊,一邊取暖,一邊將幾大塊肉烤熟。有了這些肉,他至少兩三天不會被餓死。


    烤完肉,火很快熄了。他在火燼上灑上一層薄沙,用以保溫,然後蜷縮在上麵,在頭上蓋上布,睡了過去。作為城市聯邦人,在沙漠中求生是基本技能。


    第二天,天還蒙蒙亮,夏米被一陣唿喝聲吵醒。他睜開眼,在晨靄中看到一隊獵奴人押著一串奴隸向城門走去。他急忙將身體縮得更緊,以免被獵奴人看到。被他們發現,很可能會落入同樣的下場,被賣為奴。


    獵奴人隊伍中,一個奴隸踉踉蹌蹌地走著,砰一聲倒在沙地上。獵奴人還要將他趕起來,卻發現他已經死去,不再管他,押著其餘十多個奴隸進了城門。


    夏米暗自慶幸沒有被這群人發現。現在肚子是暫時填飽了,但他這個樣子,不是被城裏的守軍抓進監獄,就是會被獵奴人賣為奴隸。他急需一套衣服,避開獵人物的眼睛。


    他看獵奴人走遠,悄悄地走到倒地奴隸身旁,將其衣服剝下來,穿在自己身上。衣服雖然很破舊,但他終於不再赤身裸體,不會被人一見就馬上抓起來。


    不過身上的這套衣服破爛不堪,他不敢貿然再進城。向四處眺望,無助地想要發現點奇跡。那邊….他還真的發現了什麽,不是奇跡,是獵奴人扔下的三個死人。他順著腳印走去,將他們身上的衣服扒下來,拚拚湊湊,總算是搞齊了一套勉強看得過去的行頭。


    他不敢深入沙漠,掉頭向城門走去。


    這迴,城門的士兵沒有為難他,放他進城。


    蘇台城裏很熱鬧,酒肆商店林立,街道上人來人往。夏米出生在蘇台城,他小時候父母健在時,還在城東有一間很小的房子。父母去世後,他沒錢交稅,最終隻能把房子賣了,成了無家可歸的一員。好在他在商行裏當了個腳夫,吃住在商行,不算流民,避免了被賣為奴隸。


    如今他雖然迴到蘇台城,卻無處可去。


    他試圖在城裏找點事做,但誰也不要他這個殘廢。他晚上隻能找地方躲起來,以免被城裏的巡邏隊抓住,幾天下來,幾塊沙蟲肉也吃完了。肚子開始餓得咕咕叫。


    “實在不行,還不如被抓去當奴隸挖礦呢,那樣雖然吃不飽,但好歹不會被餓死。” 夜裏,他蜷縮在一家酒店後麵,靠想象著裏麵那些好吃大餐來抵禦饑餓,誰知更是餓得受不了。


    想起挖礦,“對,也許我可以去挖礦來賣。” 作為本地人,他知道蘇台城外不遠有一個廢棄的礦洞。


    第二天,他出城向西走出兩公裏,找到了那個廢棄的礦洞。雖然在礦洞裏找到一把壞的鐵鎬,但是他斷了一隻手,哪裏能挖得動,更遑論洞裏的鐵礦早已挖光,剩下的也是極難開采的。


    他不得已從礦洞裏爬出來。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此話誠不我欺。他剛迴到地麵,就有一隻巨大的沙蟲向他爬了過來。夏米嚇得急忙向城裏跑。要是在之前,他肯定會很快被沙蟲追上,但不知道什麽原因,他奔跑速度提高了不少,沙蟲竟然一時追他不上,但也是越來越近。


    就在他快要被追上吃掉之時,一隊武士徑直走了過來,與他擦肩而過。沙蟲發現了新的目標,放過了他,轉換捕獵目標。


    沙蟲的牙口顯然啃不下這一隊全副武裝的武士。這些人雖然不是城市聯邦國士兵,但裝備武力都不差,是一隊強悍的雇傭兵。他們沒有費太多事把沙蟲幹掉之後繼續趕路。


    餓得發暈的夏米趕緊撲過去,再次吸食起沙蟲的漿水。喝飽後,他又扯下了所有能吃的沙蟲肉。有了這隻沙蟲,他又能撐三四天。將沙蟲肉烤好,他有些漫無目的地繞著蘇台城走。在城裏看來他不可能找到工作。若是能在城外不時遇上有人殺死的沙蟲,倒也能苟活下去。不過,這種事情完全不靠譜。沙蟲一般不會到城市附近,就算來了,不等有人殺,他可能先被吃掉。


    不遠處,他看見一個餓得半死的人,絕望地在地上爬。那人比他更慘,一條腿斷了。


    “他快死了。”他嗅到了死亡的氣息在那人的頭頂上盤旋。“也許,不久我也會像他一樣,在這裏等死…” 夏米似乎看到了自己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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