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佩琴坐在提水風車旁的一個石櫈上,靜靜地聽著提水車的聲響。這裏是她現在最喜歡的地方,每天晚飯後,隻要有時間,她就會坐在這裏休息,看著那一節節的鐵環做成的傳送鏈時快時慢地轉動。每當有勁風吹過,風車就轉起來,隨之傳送鏈吱吱呀呀地跟著動了起來,上麵的小水桶就會將水一桶一桶地提起,然後嘩一下,將水倒在最高處的水槽裏。一開始她覺得特別神奇,但很快她就領會了鍾離浩的設計。不過這並沒有讓她失去興趣,反而更加喜歡這個水車了。看起來簡單,但卻很精巧。


    佩琴一手托腮,想象著鍾離浩那個頭發長長,麵容帥氣,神情有些疏離的樣子。他真的是一個迷一樣的男人啊。他怎麽什麽都懂,能設計出來這麽機巧精致的提水車,還建成了那些鐵軌路,連大沼澤裏那個上古遺跡裏的東西都會使用。他還會些什麽別的好玩的呢?天上飛的?一隻鳥鳴叫著從頭頂上飛過。


    她不禁想起了過去的兩個鍾離浩。一個是第一次在酒館裏見到的鍾離浩,那時的他,渾身髒兮兮,膚色黑黝黝,衣服破破爛爛,想起來她就偷偷笑。不過,她還記得他明亮的眼睛,他有些清冷的神情,還有她從來沒見過的一種……氣質,一種對一切都處之泰然的感覺吧。她當時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這樣,隻是被強烈地吸引,所以她鬼使神差般走上前去,要跟他在一起。當時她甚至都忘記了說話,腦子都有些木,所以當鍾離浩問她話的時候,她顯得特別的嘴笨。現在想起來,她都還在生自己的氣。好在最後鍾離浩沒有把她趕走,帶上了他。


    現在看著這個風車、這個提水車,還有鐵礦那邊的鐵路和加料機,她似乎明白,為什麽這個年輕男子會有那樣的神情了,那應該是一種強大的自信,給了他麵對一切的坦然心態。


    當她看到第二個鍾離浩—那個浴後的鍾離浩時他真正的被她完全迷住了。那才是他本來的模樣。他是那樣出塵不凡,氣質超華,讓她都有些自慚形穢。她不敢與他清亮的眼神對視,隻在一觸間,就敗下陣來,隻敢低頭走在阿柯身後,偷偷地用餘光不時瞄上一眼。


    她以前一直以自己的美貌而驕傲。她知道自己長得算是很漂亮的一個女孩,麵容姣好,皮膚白皙而嬌嫩。但是在鍾離浩麵前,她卻會變成了一個沒有長開的小姑娘,沒有了自信。


    想到這,佩琴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她知道,自己喜歡上了這個年輕人,特別特別的喜歡。這是她十八年來第一次喜歡上一個男人。她甚至會在夢中見到他。但是每次夢到他的時候,她都是在哭泣。鍾離浩根本不理他,就跟他在現實中一樣,並不喜歡她。她的鼻子有些發酸。他真的不喜歡我嗎?一點兒也沒有?可是他總是跑到工坊來,而且,他似乎也喜歡跟她在一起。


    可是,在維恩森林的那一晚,她以最真實的自己麵對鍾離浩時,他竟然都沒有多看她幾眼。當時她身上沒有寸褸,又羞又急,然而他竟然視而不見一般。她當時的心情可以說是極其矛盾,既怕鍾離浩看他,卻又壓抑不住心裏的渴望,希望鍾離浩多看她,最好是盯著她看,移不開眼,喜歡上她,抱住她,親她……想到這,佩琴不由臉色紅起來,耳朵像著火一般發燙。


    旁邊水池裏現出佩琴的倒影,她左看看,右看看,檢查著自己的頭發、眉毛、臉,身上的一切,想找出是不是什麽地方不好。


    她又想起昨天給他量身體尺寸的時候,她的手指在他的胸口,他的腰腹處滑過時,指尖上那種火熱的感覺。可是他卻好象完全無動於衷,臉上還是壞壞的酷酷的似笑非笑。


    佩琴不由得將手邊的一塊小石子扔向了水渠裏,啪一聲,濺起了一些水花,如花的臉龐在水波中裂成了無數的碎片。


    “怎麽了?你對提水機有意見嗎?”身後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竟然是鍾離浩走到了身後,她想得太入神了,一點都沒聽到。佩琴感覺自己的心事被看穿了,不敢迴頭,臉上兩團紅雲飛起。


    鍾離浩看佩琴低頭不說話,原本雪白的脖子都紅了起來,清冷的聲音中有了些暖意,說道:“我開玩笑的,你別在意。你知道……我走了。”鍾離浩看佩琴還是低頭不語,放輕了腳步離開。


    佩琴想轉頭叫他,小嘴張了張,卻沒有喊出聲來。隻是看著他的背影離開。她有些恨自己,怎麽就不敢跟他說話。“真是沒用。”她在心裏自怨自艾道。


    第二天,佩琴就按鍾離浩的上身尺寸,用木頭做了一個身體模型。她站在模型邊,想象著那就是鍾離浩,忍不住上前雙手抱了抱。


    “你這是要幹什麽?”身後一個聲音響起。


    佩琴一驚,急忙放開,掩飾道:“我試一下模型是不是合適。”


    阿柯從身後走過來,說道:“我怎麽看你好象很投入的樣子。這是鍾離浩吧。”


    佩琴急忙轉身捂住阿柯的嘴,眼睛央求地看著她。阿柯口不能言,直眨眼睛。佩琴慢慢放開阿柯,神情有些落漠。


    阿柯照顧佩琴的情緒,放低聲音道:“你喜歡鍾離浩是吧,我早看出來了。你喜歡就跟他說啊,怎麽反而象是怕見到他似的。”


    佩琴輕輕歎了一口氣,輕聲道:“我有時候真羨慕你。”


    “切,你羨慕我幹什麽,你這麽漂亮,這麽聰明,一個冰清玉潔的大姑娘。我都快是老女人了。”


    “你哪裏老了,也就比我大幾歲嘛。”佩琴被阿柯倚老賣老的樣子逗樂了。


    “我怎麽覺得我很老了。”阿柯見佩琴心情放開了些,說道:“快,我還要跟你學製皮甲呢。”


    “我也是慢慢摸索著來,我們先試著做兩件吧。”


    “行,那我先給桑樹量個尺寸去。”阿柯說著,拿上皮軟尺向外跑去。


    “唉。”佩琴幾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阿柯真好,直爽,敢愛敢恨,她還真的有些羨慕他。


    轉過身來,佩琴開始照著模子量裁皮子,開始正式做一件皮甲,是給鍾離浩做的一件皮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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