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石屋裏十分簡單,隻有一張用石頭打造的床,沒有被子,還有一簇幽藍色的鬼火將房間照亮之外就什麽都沒有了。


    將身後的木門關上,閉了閉眼睛,伸手摘下臉上的麵具,走到石床上坐著,抬手摸了摸冰涼的脖子,冷扇綿歎了口氣,然後往裏移了移,靠在石壁上等著咕嚕迴來。


    “姐姐?”咕嚕穿過木門朝著床上閉著眼睛的冷扇綿飄過去。


    冷扇綿睜開眼睛,朝咕嚕笑了笑,“你迴來啦。”


    “嗯,”咕嚕點點頭,“那個小鬼帶我來的。”


    “咕嚕,”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喝的那些酒的酒勁上來了,冷扇綿突然覺得眼皮有些沉重,便往床上一躺,“我睡一會兒,你別讓人進來,等我醒了我再想辦法。”


    “嗯。”


    等冷扇綿睡著了,咕嚕原本睜的大大的雙眼突然半睜,幾道黑氣在她眼中遊走然後飛出,在床邊旋轉著,瞬間便見一道黑影出現在石屋內,那絲黑氣便又迴到了咕嚕眼中,咕嚕不自覺的閉上眼,也跟著睡了過去。


    那黑影朝著床上的人走過去,在石床邊坐下,看著趴躺在上麵的人,臉上不自覺露出一絲無奈,“幸好那時在咕嚕身上種了道我的氣絲,不然我就找不到你了。”


    黑影自然就是來找她的冥井然,當日純粹是覺得咕嚕鬼氣太重,跟在冷扇綿身邊難免會不便,所以才將自己的氣絲種在了咕嚕眼中,讓她看起來能如常人小孩般,也能讓咕嚕在冷扇綿有危險的時候足以保護她。


    “冷扇綿,你怎麽不迴聊城乖乖待著呢?”冥井然歎了口氣。


    “然哥哥……”冷扇綿微微皺眉,朦朧睡意中似乎聽見了冥井然的聲音,便呢喃的喚了聲,翻了個身,一手碰到了冥井然的手。


    嗯?冷扇綿的手一片冰涼,冥井然眉頭一皺,輕輕將她的頭偏向右邊。


    卻見她的左側脖子上那蔓延著如藤蔓一般的黑色刺青,上麵已經快到臉頰了,下麵貌似也延伸到了衣服底下,足足有手掌那麽大一片,冥井然的眼瞳暗了暗,這是……蔭枝的汁液!聽說它進入體內就會開始生長,喜歡陰冷的地方,所以被蔭枝紮到的人就會開始渾身冰涼,因為很難祛除,所以鬼門邊的蔭枝山群這一帶很少有人來。


    不過蔭枝一般也不會去紮人的,因為它的汁液非常稀缺,一片蔭枝山群也不見得能取一小瓶汁液出來,所以被紮的人少之又少,研製出解決辦法的更是沒聽說過,畢竟蔭枝汁液非常難提取。


    “茗舞姑娘?”


    門外突然響起敲門聲,冥井然隻好起身站到一旁隱去身形。


    咕嚕突然睜開眼,一臉莫名的揉了揉眼睛,然後將冷扇綿晃醒,“姐姐,有人來了。”


    冷扇綿極困的睜開眼,那幾壇酒雖然不至於讓她醉,倒能讓她覺得很困,在這麽冰冷冷硬扣扣的石床上都能睡得著。


    “咕嚕,待會什麽話也不要說。”冷扇綿摸了摸咕嚕的腦袋,起身開門,那藍傀就毫不客氣的一腳踏了進來。


    “茗舞姑娘……”藍傀微微一愣,看著沒戴麵具披著長發的冷扇綿,竟然如此好看。


    “什麽事?”


    “……我突然想到這房間裏什麽都沒有,你這姑娘家的銅鏡肯定不能少,畢竟你以後要替我養鬼,”藍傀迴過神,朝門口招招手,“所以,我給你送銅鏡過來。”


    幾個鬼抬著一塊大銅鏡進來,放在房間一角就飄了出去。


    它們放的位置剛好讓站在門邊的冷扇綿照了個正著,這鏡子真的挺大的,冷扇綿麵無表情的看著毫無自己身影的鏡子。


    “茗舞姑娘,你看看你的脖子,”藍傀走到鏡子旁,對著冷扇綿笑道,“那花紋倒是長得漂亮,和你這張臉配起來真是好看。”


    冷扇綿倒真的微微側頭看了看鏡子中‘自己的脖子’,然後點點頭,“倒真比你的好看。”


    藍傀麵部表情微微一愣,有些不解,這茗舞長得再怎麽好看,這些詭異的圖騰長在姑娘身上也不會好看到哪兒去,更何況是會長到臉上身上的,所以他特意帶來鏡子讓她照照看自己此時的樣子,以為她會尖叫著讓自己幫她弄掉,而卸掉她一副傲嬌的偽裝。


    “你怎麽一點也不怕?”藍傀皺眉,“那些圖騰刺青可是會慢慢長滿你的臉,甚至是你全身的。”


    “你已經說過了。”冷扇綿語氣淡漠。


    “……我真好奇啊,”藍傀咂咂嘴,“你怎麽好像什麽都不怕呀?”


    “鏡子既然送來了,那你可以走了。”


    “好吧,你沒事可以到處走走,明日我會帶一些小鬼過來給你。”藍傀撇撇嘴,有些無趣的出了房間。


    咕嚕將門關上,然後急忙飄到冷扇綿身邊,伸手摸了摸她的脖子,“姐姐,你的脖子怎麽了?”


    “沒事。”冷扇綿笑了笑,然後朝著鏡子走近,伸手無奈的摸了摸鏡子,“到底為什麽看不到呢?”


    冥井然走到冷扇綿身後,看著鏡子裏的她,如果沒記錯,在夢魘中的她是看不見鏡子中的自己的。


    “姐姐,”咕嚕拉著冷扇綿離開鏡子前,“看不到就看不到,反正姐姐長得非常好看就對了。”


    冷扇綿點點頭,然後皺眉小聲道,“我騙那個藍傀要幫他養鬼,我們暫時應該不會有事,不過得想辦法逃出去才行。”


    “養鬼?”


    “我哪會養鬼啊,”冷扇綿撇撇嘴,抬手摸著戴在脖子上的荳鳶珠,“不過我看他似乎更想見見我‘師父’。”


    “師父?”


    “算了,我們還是快點找出去的辦法才是。”


    “對不起啊姐姐,都是因為我……”咕嚕一臉自責。


    “不是你,是我沒能保護好你,”冷扇綿拿過放在一旁的麵具戴上,“走,我們到處走走去。”


    是啊……冥井然抬腳跟在冷扇綿身後,這丫頭為什麽能那麽毫無畏懼呢?明明就是妖中的小弱雞一個,卻有著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傲骨。


    冷扇綿先是在這一層樓轉悠了一圈,當然盡量避開那些差不多都已經瘋癲的人,這兒倒是沒什麽,就是藍傀用來監禁凡人的地方,都是差不多一模一樣的石屋,不過比起什麽鐵籠牢房好太多了。


    要到一樓並不是隻有剛剛藍傀帶她走的那一處樓梯,咕嚕就不是從那兒上來的,所以冷扇綿就跟著咕嚕往另一處去,那是一處掛滿了鬼火的山壁,那幽幽的藍光之下就直接是一樓的那個小鎮子了。


    “姐姐,我剛剛逛了一下,這兒還挺大的。”咕嚕牽著冷扇綿的手,不時的幫她瞪開一些鬼。


    “那你有沒有看到哪兒有水的地方?”冷扇綿右看左看,街邊那些商鋪看著真不舒服,而且看那些紙紮的商販就跟木偶似的,不停地重複著動作。


    “有,”咕嚕點點頭,指了指左邊的一處分叉口,“那邊有一個池子。”


    “帶我去看看。”冷扇綿盡量不讓自己的視線和身旁的那些鬼對上,那陰森森的感覺怪難受的。


    “姐姐,那跟著我們的那兩個‘人’呢?”


    “不管它們。”


    兩人走了好一會兒,身旁的鬼漸漸少了些,冷扇綿才看見那路中間竟然有一處挺大的池子,池子中間立著一塊巨大的石頭,那石頭上長滿了黑色藤蔓,就像藍傀身上的刺青一樣,而池子裏的水似乎就是從這塊石頭裏滲出來的。


    探頭看了看池子中的水,倒是清澈見底,伸手碰了碰,一股刺骨的涼意讓冷扇綿收迴手,看了看瞬間被凍紅的手指,轉頭看向已經將手伸進水中的咕嚕,“咕嚕,你不凍手嗎?”


    “不會啊,這水好舒服啊,”咕嚕撥了幾下水,卻見從石頭上垂下來一條黑色藤蔓朝著她遊了過來,等到她跟前,麵上的水突然飄起一片黑色的樹葉,咕嚕拿上來看了看,“這是什麽?”


    “蔭枝葉。”


    冷扇綿和咕嚕同時看向飄到池子邊的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鬼,見他也將手伸進了池子裏,不一會兒也拿了片黑色的樹葉上來,然後伸出自己黑色的指甲在上麵劃寫了起來。


    “老人家,蔭枝葉是什麽?”冷扇綿問道。


    老人鬼瞟了眼問話的人,繼續劃寫著,“你在這兒寫上你至親之人的名字,就可以見到他的樣子了。”


    鬼飄蕩久了,它活著時的記憶就會慢慢消失,這口池子是藍傀做的,用蔭枝葉來吸取它們身上的陰氣,使得這座山的蔭枝生長茂盛,鬼來這兒的次數越多,它就會越受藍傀的控製。


    老人鬼將寫好的蔭枝葉放迴水中,那黑藤便帶著蔭枝葉遊迴到大石頭上,那石頭上密密麻麻的黑藤突然動了動,然後開始在石頭上爬動……


    “我兒子,這是我兒子……”老人鬼似乎在不停地提醒著自己,如同骷髏般死白的臉上露出一絲淡笑,看起來很開心。


    冷扇綿看著石頭上突然出現一個中年男子的身影,如同畫像一般並不太清晰,想必這老人鬼的記憶已經開始慢慢消失了。


    那畫麵隻出現了一會兒就消失了,黑藤也恢複平靜,老人鬼倒是沒有多逗留,轉身就走,隻是看得出它好像被吸幹了血一樣,鬼身變得透明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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