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芳把“份子錢”交給我,我當著阿芳的麵點了一下,竟然有兩千二百塊。兩千二百塊,說多不多,說少不少,那是我以前在工廠裏四個月的收入,而且還得加班加點不吃不喝才能存夠這麽多錢,難怪刀子心不甘情不願!


    錢拿到手裏,我卻感到非常燙手。


    阿芳抱著我啃了幾口,補了點口紅,又去天井打麻將了。


    我找了張報紙把錢裝好,又找了個黑色塑料袋裹著,才鎖好門,準備把錢給刀子送去。


    推著自行車出了天井,我卻犯難了,我不知道刀子具體的住所,隻知道他跟猴子長期住在下坑村。我騎著自行車到了下坑村,剛好看到“竹杆”和兩個黃毛在大榕樹下打台球。


    “竹杆”看到了我,朝我友好地笑了笑,有些不自在,右手拿著球杆,左手撓著頭,十足像個孫猴子。


    我每人打了支煙給他們,拍著“竹竿”的肩膀,開門見山地問:“兄弟,帶我去找刀子,我找他有事!”


    “竹竿”把球杆遞給一個黃毛,對我客客氣氣地說:“楓……哥,刀哥住的地方沒個定數,我真不知道他住哪裏,就算是晚上,刀哥在哪裏睡覺,也隻有胖哥和大哥知道!不過,你放心,刀哥有bp機,還是中文的,我們都有他的bp機號碼,你等一等,我去小店裏幫你唿他!”


    說完,“竹竿”就打算去幫我唿刀子,我叫住了他,說:“不用麻煩你了,兄弟,你把刀子的caii機號給我吧,我自己去call他!”


    “竹竿”看了看我,說:“好多數字呢,你一下記得住嗎?我都記了十多天才背下來!”


    我笑了笑,說:“應該沒有元素周期表和曆史時間難記吧!”


    “竹竿”又摸了摸後腦勺,問:“楓哥,你說的我怎麽聽不懂呢!”


    我見“竹竿”煙沒點,便拿著打火機給他點煙,“竹竿”推辭了一下,還是讓我點了。我說:“書上沒用的東西,不學也罷!你說吧,我記得住!”


    “竹竿”吸了口煙,慢慢想出一串數字,他怕我記不住,又開始重複,他剛念出兩個數字,我就把後麵5個數字全念了出來,驚得他半天嘴都合不上。


    白天沒有人擺夜市,小廣場上特別空曠,我在超市的公用電話亭,打了刀子ca2機,留了言,不到五分鍾,刀子就騎著摩托車趕來了。


    我把塑料袋扔給刀子,刀子把塑料袋扔進摩托車的車尾箱裏,鎖好,扔了支好煙給我。我點上煙,朝刀子開玩笑:“你不點一下,少了我可不認賬!”


    刀子一改往日的冷漠,對我笑了笑,說:“晚上,吃了飯再走,我請!”


    我笑了笑,說:“改天吧,等下我要去派出所,還有點事!”


    刀子不笑了,說:“楓林,不管咋樣,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你那個馬子,不是善茬,小心為妙!”


    我沒有在意,還是對刀子說了聲“感謝”,便踩著自行車走了。


    迴來的時候,我特意繞去了派出所,阿強的辦公室緊鎖著,出派出所的時候碰巧遇到了協警阿偉,我才知道,阿強出差去了。


    第二天中午,我終於拿到了黃三木寄來的匯票,便迫不及待地打了個摩托車,去鎮上取錢換錢。


    一美元可以換八塊二毛三,我換了五百美元,留下一張富蘭克林留著紀念。


    從銀行出來,我直接去買了個call機,辦完手續,便去了車站。


    在車站的停車場,我一眼就看到了跑我家鄉縣城的大巴車,剛好司機正在清理車內衛生,我上車去,司機以為我是要坐車,對我說,車明天中午才走,叫我明天再來。我取出煙來,雙支奉上,用家鄉話同他打招唿。司機接過煙,我給他點上,同他閑聊著縣城裏的一些趣聞舊事。司機叼著煙,邊拖地邊同我閑聊,聊了一會我們就熟悉了,我下車去,買了兩瓶飲料,等我迴來的時候,司機已經拖完車廂,在清潔駕駛室。司機沒有客氣,接過我的飲料,一口氣喝了一半。我又遞了支煙給他,他接過煙,坐在駕駛椅上,把濕毛巾扔在一邊,點上煙,笑嘻嘻地問我:“兄弟,我看你不象是要坐車迴家,大家都是老鄉,你不用客氣,你要帶什幺東西迴去,你明早拿來,我保準給你送到!”


    我笑了笑,說:“老兄真是行家,不愧長期在外麵跑,見識多,認人準!我也不瞞你了,我真有東西要帶,不過,不是帶迴去,是想找你帶樣東西過來!


    司機三十多歲,身體健壯,皮膚比我還黑,眼神犀利,額間有條淺淺的白疤痕,疤痕夾在抬頭紋中,不很明顯;左手腕上紋了個狼頭,小拇指還缺了一截,看樣子,司機也是有故事的人。司機輕描淡寫地對我說:


    “兄弟,你要帶什麽東西,三天後的下午,你叫你家人送到縣城客車站,我們差不多那天中午又會從老家返迴!”


    我笑了笑,說:“不急,哥子,要不我們一起去吃個飯!”


    司機看了我一眼,說:“兄弟,吃飯就不必了,我老板已經把我安排好了,他還在酒店裏等著我!你有什麽事就直說,都是老鄉,我能幫忙盡量辦!”


    我看了看四周,見客車旁都沒有人,便直截了當說出了我來的目的。我壓低噪門,說:“我想麻煩哥子幫我帶支五四!”


    司機吸了口煙,又看了看我,笑道:“兄弟,你別跟哥開玩笑了,什麽五四式六四式,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麽東西!”


    我把自己的身份證拿出來,擺在司機的麵前,見他認真地看著我的身份證,我心裏知道有戲了,就把身份證放在他手中,又發了支煙給他。


    司機用手指夾著煙,仔細翻看了我的身份證,然後遞給我,不鹹不淡地說了句,“身份證應該是真的!”又用煙頭把煙點上。


    我也換了支煙,掏出一張紙給司機,紙上麵記著我新買的call機號碼。我說:


    “規矩我知道的,錢我可以先給你,這是我聯係方式!”


    司機把那張紙折疊著,問我:“你也跟猴子們在開發區混?”


    我笑了笑,說:“我沒猴哥和刀哥那麽有本事,我在島上討生活,時常受人欺負,還得看人臉色!”


    司機看著車窗外,說:“兄弟,我就一個開車的,憑手藝討飯吃,我真不知道哪裏有槍賣,我真幫不了你!”


    我知道司機在說謊。


    ......


    我掏出錢來,數了一千塊錢給司機,為了使他放心,我又開始扯大旗。我對司機說:“哥子,不瞞你說,我在老家跟龍大的!”


    龍大的威名,在縣城黑道上,誰都知道,就如同洗白了的飆叔,在白道上如魚得水。


    說完,我頭也不迴地走了。


    出了汽車站,我去商場逛了一圈,花了幾百大洋買了一身行頭,剛出商場,正準備打個摩托車迴上坑村,我的call機就響了。我拿起call機一看,上麵呈現出一行字:


    迴車站有人等


    我心裏一喜,直奔客車站停車場。


    熟悉的大巴,熟悉的人。司機站在車門邊,意味深長地朝我笑著,見我到來,遞上家鄉煙,問我:“龍大還要多久才出來?”


    我知道司機是在考我,我點上煙,吸了一口,不緊不慢道:“龍大去年就出來了,前段時間,才開了個夜總會!”


    “哦——”司機還是不信我,問:


    “我聽人說,八大金剛都二十多歲,兄弟排行第幾?”


    “老家的煙真好抽!”我長長吸了口,煙和話一起吐了出來:


    “知道瞞不過哥子,我實說了,我跟老七是兄弟,公安局的歐陽靖是我表哥,不過,這些都與我多大沒關係了,我現在隻是一個打工仔!”


    司機笑了笑,又問我:“兄弟是幹哪行的!”


    我指了指頭上的疤,說:“在工地上,被人欺負,板磚砸的!”


    司機說:“工地上,是挺複雜的!”


    做戲得做全套,撒謊得圓好謊。我拿著call機看了下時間,故作很趕的樣子,說:


    “哥子,如果沒問題的話,我得坐船迴島上了!”


    司機把前車廂門打開,對我說:“兄弟,時間還早,趕不了這班船,還有下班。上車廂裏去坐會,我送兩包家鄉煙給你迴去抽!”說完,司機先上了車。


    我跟著上了車,司機就把車門關上了,他帶我到車廂的中間,選了個座位坐下,我也跟著坐到了另一排的座位上。


    司機看了看車窗外,放低聲音對我說:“兄弟,不是我不信你,這槍不比刀,動靜太大,搞不好就要吃公家糧,你年紀輕輕的,大好前途,不值得!”


    我歎了口氣,說:“我也想當好人,可是,在這個社會,好人總是被人欺負!當不了好人,我也不想當惡人壞人,我隻求自保,不彼人欺負就行!”


    司機又看了看窗外,說:“這年頭,好人是難做,隻要有人群的地方,要想獨善其身,一個字——難!做人難難做人,兄弟,槍這東西,隻能防身,不能作孽!”


    我說:“我知道,可是我天生膽小,隻是想買把槍來壯膽!”


    “你才不膽小呢,八大金剛哪一個不是膽大包天!”司機邊說邊抽出煙來發,點上後,端詳了我好一會,道:


    “兄弟,看在我欠龍大的情份上,我送樣東西給你,但是,醜話說在前麵,以後這東西給你帶來什麽結果,你得自行承擔!”


    我知道有戲,有點激動,動情地說:“哥子,我不是江湖中人,但江湖的規矩,我懂!哪怕我那天真進去了,你放心,我不會吐露半個字!”


    司機看了看我,想了想,站了起來,去了車上的洗手間,不一會,他手裏多了個黑膠袋,黑膠袋裹得很緊,裏麵包的物件輪廓分明,正是我要找的東西。他坐迴原位,對我說:


    “這把槍,我開過兩槍,打偏了!如果不打偏,八大金剛不會在縣城揚名,揚名的應該是我!那個畜牲就不是個東西,他賣的東西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如果不是他,我妻子不會越陷越深,最後橫屍街頭,丟盡了顏麵!”


    我似乎猜到司機大哥是誰了,我也想到他妻子是誰了!


    他的妻子很漂亮,最後衣冠不整死在了大街上,當時,我想去看,被徐玉竹活生生把我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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