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字體映在青年寒冰的眸中,馮的麵色沒有波動,眼神也平靜得很,甚至有閑情和彈幕們打了個招唿。


    引起一波彈幕之後,青年勾指拽下眼鏡重新將其遞還給了少年。


    “怎麽?我把你嚇愣住了?看來我應該寫本故事書出來,你說是不是?”


    看著仍有些恍神的克勞德,馮將語調放緩了,青年幹脆伸手替少年戴上那副眼鏡。


    克勞德在馮說完話並做出這個動作之下才迴過神來,少年鬆了鬆眉眼:


    “也許是我太緊張了,我確實會為你口中的…過去,感到不安和焦慮…”


    說著話,少年看向滾動的彈幕。


    紛紛揚揚幾十條彈幕飄了過去唏噓青年的殘酷過往,沒有熟悉的名字,好像沒什麽人覺得克勞德的表現反常。


    ——畢竟再怎麽冷靜,突然被另一個自己把一段極端的經曆扔到眼前來都會一下子懵掉的吧?


    馮重新戴上眼鏡和似乎緩過來了的克勞德對視一眼,青年再度往沙發上一靠,突出一個散漫。


    馮仍舊用著他如平日裏那般漫不經心的語調,他開口調侃克勞德:“你半夜不會被噩夢嚇醒吧?”


    “我很少做噩夢,倒是你,半夜別一下子驚起來。”少年虛眼迴應道。


    之後的時間稱得上沒什麽特別的,無非就是隨著寥寥幾句拌嘴,克勞德收拾了東西,二人最終挨在一處,背包置於馮手邊,先後閉目養神。


    鏡頭固定在了一個角度,幾乎隻看得見少年靠在青年肩上的背影。就算是背影,也有大半被沙發遮蔽住了。


    觀眾們頓時悟了,休息時間到。


    直播睡覺當然沒什麽看點,於是隨著時間流逝一群觀眾們告別後紛紛離去,直播間熱度飛速下滑,直到觀看人數降為個位數。


    然而但凡鏡頭飛近給個正臉,觀眾們就能發現那兩雙在暗中如出一轍的眼是睜著的。


    如果觀眾們能看見二人在進行的動作,恐怕彈幕少不了尖叫。


    馮握著匕首,緩慢且精準地在克勞德撩起衣袖的右小臂上開了一道一指長的口子。


    豔紅的血蘑菇從傷口冒出,然後自少年冷白色的手臂上滾落,染出一道分明的紅,砸下點點深色的圓斑。


    無論是出手的那個還是受傷挨刀的那個都沒有表情,二人的神色都沒有絲毫波動。


    平台確實有限製被召喚者不能“進攻”召喚者,但如果召喚者並不認為這個行為是“進攻”呢?


    傷害的判定是很主觀的,醫療人員做手術也可以是一種傷害,所以想在這方麵繞過平台其實很簡單。


    血腥味彌漫開來的時候克勞德仍然靠在馮的肩上,青年的動作也沒有變化。


    二人視線交匯了片刻,直到少年略微調整了姿態,馮才像是接收到什麽信號一樣,以相當微小的動作幅度翻出急救用品將那傷口貼上。


    一本筆記本攤開在腿上,兩隻筆各自被握著。


    從後方根本看不出什麽,二人寫字時動作幅度都很小,甚至那些落在本子上的句子也並不完整,一句話會在二人的默契之中簡略為兩三個詞匯。


    他們在避開鏡頭,但不完全避開。早前的交談也並非閑扯,馮在提醒克勞德控製表情,並緊跟著提出了交流方式和時間。


    本子上白紙黑字落著寥寥幾個詞,最先是由克勞德寫下的“記憶斷聯”,而後是馮更為潦草幾分的字跡“外力?”。


    中間停了片刻,不知不覺本上落下幾點猩紅,再跟著的迴複則是克勞德的陳述“痛覺正常”。


    幾乎是在少年移開筆尖的一瞬,青年就落了筆,帶著些連筆的潦草單詞被印到紙上“我無異常”,接著另一個詞“針對,或無察覺”。


    隻針對他或者馮還沒有察覺到嗎……


    克勞德垂下眼簾動筆寫下新的詞“邏輯問題,編織很細,但不夠”。


    馮的動作頓了一下,他似乎是在迴憶些什麽。但直到青年重新動筆他都似乎沒察覺出異常,於是最後落到紙上的話是“他們不懂克勞德”。


    確實,不管對他造成記憶混淆的是誰,都能證明對方不懂克勞德。盡管克勞德到現在才意識到異常,但他確實意識到了。


    ——從這一步開始,無論對方在計劃什麽,恐怕他們都要失望了。


    馮的筆跡還未完,青年表情平靜跟著又寫下幾個詞匯“能過認證,平台承認我”。


    克勞德略一挑眉,當即拆下手上腕表就這麽遞了過去,看著馮戴上。


    青年寒冰表情不變,隻是手上寫下的字句多少又是一個驚雷:


    ——卡包亮了。


    他能看到植物卡包,而且植物卡包亮了,這意味著什麽二人之間壓根不用言說。


    青年和少年沉默著對視一眼,克勞德閉目重新順著曾經的往事一步一步地迴憶自己的過去。


    他翻過自己的成長,跳過自己的學習,轉到他的計劃安排上——是的,那個晚上,他本應記得很清楚的那個晚上。


    少年再度跟上曾經自己的腳步,自家中漫步到側門的後院,他第三次看到了投影屏後的那個身影。


    僵王的樣貌讓他人很難看出他是那個名為喬治·埃德加的不死族獨裁者,他看上去更像是一位年輕卻學識淵博的儒雅學者而非統治者。


    但這個問題哪怕拋給隨便一株植物,他們都會毫不猶豫地告訴提問者:


    ——喬治·埃德加是個控製欲強烈的高傲獨裁者,他無法忍受任何意見相駁或是權力逾越。


    而作為不死族的領袖,他雖說很有教養卻顯得喜怒無常,全然有可能隻因為情緒不佳便隨意殺死手下的普通種——當然,不死族們並不在意普通僵屍的這種損失。


    長久的征戰已經足夠植物們借著戰爭看清對麵領袖的本質,雖說這位博士並不會長久的盯著一個花園——戴夫的除外。


    他出現的次數更是寥寥無幾,但花園之間的情報也並非完全封鎖,因而所有植物都對敵方陣營領袖有著不低的認知度。


    克勞德還記得那個夜晚對應的白天。


    那個白天對他來說著實是一段很糟糕的迴憶,被敵方險些殺死就不談了,更要命的是在開戰前被鏟子找上。


    但凡鏟子戰前沒來找他,他都不至於在那場戰役中落到個重傷瀕死。


    ……不過。


    克勞德在記憶中翻出了那雙眼睛。


    不死族的領袖有一雙沉澱著智慧和知識的眼,那雙眼是銀色,卻並非像是瑞托什那般的銀灰色澤。相反,那雙眼睛要更亮。


    第一眼望過去的時候相當容易被那片奪人心魄的銀灰迷了心智,陷入一瞬的恍惚,然後再掙紮出來。


    那雙眼中是流動的水銀,炫目閃耀卻帶著劇毒和屬於金屬的冰冷質感。


    那日是不死族領袖找上的他,而非他找上的博士。


    在小鬼僵屍的利爪穿胸而過的時候,紙張被銳爪毫不留情地塞入他的傷口,其上華麗的英文花體被屬於他的血浸染,很快就暈開。


    但高階小鬼伸爪時刻意放慢的那個瞬間,已經足夠克勞德看清其上的字句了。


    ——那是一場邀請。


    不是所有花園都有資格進入僵王的眼的,最起碼克勞德之前的那個花園沒有。


    它本身就殘破不堪岌岌可危,根本犯不著那位獨裁者親自下場或者分給這座花園一個眼神。


    所以能將博士的注意力吸引過來的東西,除開他那逃脫或者被放迴的實驗品之外,沒有其他的可能了。


    克勞德難道不明白博士盯著皮特芬,而他和敵對陣營的領袖打交道就是九死一生,無異於與虎謀皮嗎?


    他知道,但克勞德還是在那個晚上去見了博士。


    ——待在這個花園裏就是十死無生。


    而那個晚上…


    投影屏中的人依然笑著,不死族領袖的待人接物稱得上一句禮貌,足以讓任何一個人看明白他本身定然極有教養。


    然而隱藏在禮貌話語之後的赫然是布滿尖刺的陷阱。喬治·埃德加沒有半分禮讓的意思,他更像是帶著胸有成竹的自信——或者說他特有的高傲來的。


    這次交談克勞德本該是全神貫注的,但少年突然發現,他好像記不清博士的條件了。


    不死族領袖提出的條件在他的記憶中被模糊了,他本來不該忘的,但他隻記得話語的交鋒了。那後半段真正交談的時間反倒顯得褪色陳舊,就像是一張遍布噪點模糊不清的老照片。


    博士說了什麽他已經不記得了,但他自己的話倒是清清楚楚。


    “那麽就換一個,我來便是,”他聽見記憶中的自己冷笑著說,“我會比他更優秀的。”


    對方發出了一聲讚歎,然後交談到此戛然而止。


    馮沒有打擾在梳理記憶的克勞德,卻突兀聽見肩上靠著的克勞德帶出一聲明顯壓抑著的痛哼。


    青年投去視線的時候,正看見少年指尖顫抖,他睜開了眼,而那對冰藍色的眼其中一隻色調好像突兀的淺了。


    馮的神色在那一瞬間就變了,青年下意識的動作是在無聲中將匕首抵上年少自己的喉嚨。


    克勞德注意到了馮的動作,但少年已經無暇顧及了。伴隨著右眼的痛感,克勞德聽得真切,是一段來自腦海更深層的、被掩埋起來記憶。


    他聽見博士饒有興味的語調:


    “這筆交易裏你欠我一次,記得還債,我的孩子。”


    於是那張褪色的老照片突然再度鮮活起來,克勞德重新將那段交易的內容自朦朧的霧氣中剝離了出來。


    而於此同時……他想起來了。


    他落入屍海後所見的並非是無邊的黑暗,有人早就等候在那邊——那隻和他字麵意思上掏心掏肺的小鬼僵屍。


    他本不該死在屍群裏。


    那麽……


    少年伸出一手,緩慢卻堅定地將匕首的鋒刃從自己脖頸上推開。


    克勞德正對上馮戒備和殺意兼有的眼,手上卻是轉過了筆,筆尖幾乎劃破紙張,他在本子上寫下最後一個詞:


    “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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