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博……


    少年寒冰的動作頓了一下,克勞德活動著手腕沒再上前。


    嘴上說著討厭克勞德的戴博不知道克勞德其實很羨慕他吧?


    克勞德有段時間著實羨慕戴博的隨心所欲,但他很快就意識到他不能這麽做。


    他後來經常奉勸戴博冷靜也隻是因為他擔心那笨蛋老哥情緒上頭惹到什麽不該惹的人,或者被有些別有用心的人當槍使。


    然而戴博的直性子有時候確實能語出驚人,可能這就是所謂的話糙理不糙。


    青年寒冰見他沒再攻上來的打算便也就結束了這次熱身——是的,隻能算是熱身——轉而在少年不遠處坐下:


    “我走的越遠,我就越是發現戴博的話有道理。”


    克勞德整理了一下衣物,跟著坐下,少年也不說話,就安靜地聽。


    “有時候你用不到這麽多考慮,因為野獸和暴民是不會穿上名叫智慧的衣服坐下來和你好好聊天的。”


    馮重新點上那支未完的煙,青年寒冰將目光放空,語氣平淡又漠然:


    “隻有比那群野獸更像是野獸,它們才會畏懼你,然後才會聽你的話。暴力隻能用暴力來迴應。”


    克勞德明白這個道理,他早前所在的花園雖然不至於發展到馮那個地步,但想要對一部分植物說清楚某些事情卻也難如登天。


    如果那些暴民當真能冷靜下來思考,恐怕那個晚上瑞托什也不至於和他當上病友。


    然而馮說完這兩句之後跟著補上了一道極輕極輕的話:


    “但你最好是不需要變成野獸,永遠、永遠都別有這個需要。”


    少年扭頭抬眼看向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青年,克勞德仍舊看不明白馮現在的想法,但這並不妨礙少年沉靜地開口:


    “克勞德不會是野獸,哪一個都不會是。”


    他是不能完全明白馮的想法,但他知道自己是個什麽人,這就夠了。


    “你沒有必要對自己的選擇耿耿於懷,”少年聲音清冷,像是陳述事實,“這可一點都不像是克勞德。”


    馮緩慢地眨了眨眼,很突然地笑了一聲。青年取下那根煙來,轉過臉與年少的自己對視。


    “你知道誰會為這件事感到在意嗎?”


    皮恩,家裏的大哥會在意。


    “皮恩會在意。你要說我被哥帶壞了也沒問題,因為我確實在追著他的影子走。”


    披著軍綠色大衣的青年語調平靜,他移開視線看向屋中被路燈花金光照亮的角落:


    “一開始他身上的光很亮,我能很清楚得知道我該跟著他往哪裏走。但是漸漸的,那光黯淡下去了。直到突然有那麽一天,我就再也看不見他了。”


    “我隻是依稀記得,他之前好像是在那邊的。所以我在這邊摸索著,試著靠近他曾經走過的路。”


    “但你走偏了。”克勞德接上話。


    “但我走偏了。”馮附和道。


    話雖如此,青年寒冰卻是頭一迴舒展了眉眼,那雙眼睛中倒映著金光反射出的星點,亮晶晶的。


    馮微揚嘴角,在暖光中露出了個格外淺的笑——不帶任何諷刺意味、沒有半點表演成分的、純粹的笑。


    青年似乎心情不錯,低頭重新叼起煙的時候好像額外多說了什麽。


    但那聲音實在是太輕,輕到幾乎隻有被手上動作遮掩掉的口型,以至於聽力比以往好太多的克勞德都沒有聽清,也看不見口型。


    克勞德猜馮是故意的,表現出說了話卻有意不讓他聽清。


    不過無所謂,他也不是什麽八卦愛好者,不至於事事刨根究底。


    這對他們中的任何一人來說都沒有必要。


    克勞德依照直播間核對了時間後估計著應該差不了太多,便再度將溫迪森喊迴。


    後輩這次落地的時候站得穩穩當當,身上所著的厚實衣物還帶著從花園帶來的暖意和煙火氣。幼犬在金光裏閃閃發亮,好像一下子就能驅散掉整個屋子的沉悶。


    “克勞德前輩,馮前輩。”


    後輩輕快的聲音直接打破了屋中的沉默,除去克勞德點頭之外,馮難得抬了下頭,給予了被喊到該有的迴應,倒是讓溫迪森有點受寵若驚。


    在臨出門前,克勞德望著外麵茫茫的雪色,若有所思:“我有個想法。”


    他一句話換來了兩道目光的注視,但克勞德沒有出言解釋,反倒是問剩下兩人:“你們會開雪橇車嗎?”


    說起來可能令人難以置信,但這座鎮子的地理位置比市區要高。


    也就是說如果他們能有一架雪橇,事情就會變得很輕鬆。


    而鎮子上的雪橇可以不用指望了,那麽……


    當三人一齊站到鎮子東北方的大空地上時,克勞德摸著手上腕表,首次嚐試了點他之前礙於時間、陽光數和場地沒來得及嚐試的東西。


    金色陽光此時匯聚出的物件遠比植物們常規的道具武器大得多,凝聚起來的速度也慢得多,而且消耗不低。


    克勞德虛眼瞧了瞧腕表上從四位數驟減到兩位數的陽光,默默地將某個大膽想法劃去。


    待到陽光的金色暖光散去,出現在雪地上的赫然是一架四人雪橇車。


    白邊紅漆亮眼得很,底下冰刀也格外銳利,一眼就看得出來原主人保養得相當好。


    “那群不死族的審美還是這麽糟糕。”馮看著車頭和車尾兩側的大腦圖案,毫不留情地吐槽道。


    “他們的審美從來沒變過哦,前輩。”接話的是溫迪森,“早幾年流行寫實大腦裝飾,這幾年流行簡筆畫大腦結構圖案。”


    馮詫異地看了一眼溫迪森:“你怎麽還去了解這方麵的東西?”


    “啊…是和埃娃小姐聊天的時候她和我說的,說是什麽,要走在時尚潮流和時代前沿?”


    “埃娃……”


    克勞德此時繞著那雪橇車轉了一圈算做檢查,再轉迴來的時候正好聽見馮最後喃語的名字。


    青年寒冰眼中有什麽情緒一閃而過,但速度太快了,沒等克勞德分辨清楚那是什麽,馮就重新恢複了往常的平靜。


    “沒問題?”馮望向克勞德,主動揭過了剛才的話題。


    “嗯,完全可以用。”


    克勞德掃了馮一眼,沒多說什麽,隻是點頭表示雪橇沒問題。


    溫迪森沉默著眨了眨眼,視線在二人間過了個來迴,也就順勢換了話題:“所以…前輩們會用雪橇嗎?”


    克勞德憑著某種直覺用一種莫名的視線看向馮,青年寒冰察覺到注視,略一挑眉:“你不會覺得我什麽都會吧?”


    也是,他不可能什麽都學。


    就在克勞德準備移開視線的時候,馮帶著一種格外玩味的語氣開口:“嘛,我還真會。”


    克勞德:?


    不是,他自己到底在學些什麽東西,撬鎖先不說了,怎麽開雪橇也學啊?!


    真是豐富多彩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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