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重新走出來的時候,天色依舊是那般昏黃的,周圍的所有物件都隱藏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克勞德已經習慣了這種環境。領隊的少年沒有多猶豫,迴頭對比了一下屋子和地下入口的方位便徑直往第二間屋子相近的方位去。


    手杖精準地刺入雪堆,又是一聲金屬碰撞音。


    像是這類鎮子一般建造的時候都有標準,更何況地下室是用於避難的,理應統一。而既然是統一建造的話,方向位置和排布總歸大差不差。


    很順利的,克勞德掃開入口上的雪,見到了第二扇門。沒有被迴收的磁石二度派上用場,另一扇空洞的門被打開。


    依舊是相似的地下空間,隻是比上一個要更幹淨,沒有水漬,沒有屍體。


    ——也沒有鑰匙。


    克勞德將手電光打過整片空間卻一無所獲,直到他聽見馮笑了一聲。


    青年寒冰搖著頭,用之前在外邊摸過一把雪層中間算是清洗過的手,從軍綠色大衣口袋裏翻出一枚曲別針和一把小巧的扁平螺絲刀。


    克勞德懂了馮想幹什麽,但少年寒冰還是為此大為震撼:


    他自己到底在學些什麽東西……


    溫迪森看看克勞德又看看馮,後輩麵上首次出現了一抹疑惑之色。


    馮手上動作很快,已經把迴形針擺弄出大體直末端勾狀的青年寒冰就好像料到了他們在想些什麽一樣。把提燈放在地上,他在鎖孔前蹲下,邊將螺絲刀對進鎖眼試了試方向,邊漫不經心地迴答:


    “技多不壓身,我學得很雜。反正學一手,萬一要用到呢——哦,你別學,沒必要。”


    馮最後那句話是對溫迪森說的。


    他瞥了一眼溫迪森,換迴來後輩一個茫然無措的眼神,然而馮已經轉迴了視線,沒理後輩的感受。


    青年寒冰握著螺絲刀把手,像是轉動鑰匙一般將鎖擰向正確的方向。而後他維持那手不動,用另一隻手上的迴形針尾端深入鎖孔上方,轉動試探找著什麽。


    馮的動作很熟練,迴形針上挑伴隨著以克勞德現在的聽力能捕捉到的細微哢噠聲,間斷性五響,青年寒冰右手發力一扭,櫃門開了。


    “挺簡單的,比花園裏的鎖簡單。”馮收好工具站起身評價道。


    所以這人還撬過花園裏不知道誰的門鎖,而且應該還不止一位。


    克勞德明白馮說的沒錯,多學一點對他們這種人是沒有壞處的。


    隻不過他原本以為他早該過了那段時期了,那段為了不給家裏人拖後腿、為了能早點照顧家裏從而瘋狂學習充實自己的日子。


    大概沒什麽人知道,克勞德其實不喜歡高強度的學習,他厭惡那種為了某些目的刻意去追求知識導致的疲憊感。


    就好像看出了少年寒冰的心思,青年慢悠悠地眯起了眼,相當緩慢地將人上下掃視一圈。許久之後,青年將櫃子中的物件伴隨著一句話扔給克勞德:


    “你好像太鬆懈了。”


    克勞德伸手穩穩接住馮扔過來的物件,細看卻發現這又是一本記錄本。


    “剩下的櫃子應該還有不少。”克勞德邊再度拆開密封袋邊答上話。


    這句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想教就教,他會學,而且練手的機會還有很多。


    溫迪森的表情看起來有那麽點糾結,後繼者看起來不知道該不該開口勸說。


    但最後他好像說服了自己,溫迪森自顧自地微微點頭不知道認可了什麽道理。


    幼犬沒有出言表達意見,隻是那雙眼睛裏格外直白地寫著“前輩肯定是有原因才學這種事情的”。


    盡管溫迪森以為自己的眼神很隱晦,但同時留意到那種眼神的馮和克勞德還是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


    小狗還挺會想。


    ——省了解釋說服的力氣了。


    二人的視線交錯而過,克勞德垂眼沒去看彈幕的起哄,翻開手上新的記錄本。


    這本本子與上一本不太相同,上麵的字跡稚嫩而青澀,語句組成也顯得更具童真,甚至有不少錯字。


    看起來記錄者的年紀並不大,興許是個剛學會寫字造句的孩童。


    從本子的內容來看,大體是因為大人們都在忙,所以這本本子就被交由這個孩子打發時間。


    成年人對小孩還是很照顧的,除去開頭的自我介紹,記錄的前半段全是屬於孩童的幻想和期待。


    這個孩子用稚嫩的筆跡寫下了這個避難所中的大家,看得出來她的詞匯量並不多,用詞基本上很是簡單,卻透著一股鮮活靈動。


    這個孩子很擅長用簡單的詞抓出一個人活靈活現的神態。


    後麵能看見部分語句有害怕緊張的意味,但又很快被小孩的父母安撫住。然而也許孩子看不出來,正在看記錄的三個人倒是全然明白那隻是善意的謊言和虛無的慰藉罷了。


    這對孩童來說已經足夠定心了,小孩子的世界總是這樣非黑即白,更何況從字句看得出來記錄者與父母的關係相當良好。


    不過這種安慰並沒有持續太久,成年人都扛不住的氣溫抵抗力更差的兒童又怎麽可能抗住。盡管有地暖的存在,惡劣的環境和食物還是讓小孩的身體不可避免地虛弱下去了。


    起初出現在筆記上的詞匯是不舒服,接著,那稚嫩的筆跡突然之間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個明顯是成年人的字跡,從這位的敘述中可以明顯看出小孩確實是生病了,而且不見好轉。


    之後會迎來什麽幾乎是可以預見的了。


    這一頁的字跡有些模糊顫抖,看著像是紙濕了又幹過,大抵是寫下這份記錄的人在哭。


    [她走了,我們的日子估計也過不長久了。鎮長說物資不會來了,上麵的人已經放棄我們了。]


    [最後一次街道聯絡的時候,鎮長要我們在櫃子裏留下一點東西。這個櫃子原本是用來放緊急資源的,但我把那些東西全部取出來了。我想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我要留下這本本子,如果你正在看這本筆記,那就說明我的行動是有意義的。]


    [鎮長說,要留下一些東西才好讓別人知道我們曾經活過…]


    [你好啊,陌生人,在你現在所站的土地上,有人曾經活過。如果你能看到這行字的話,就請帶上我的祝福一起走吧,要活下去。]


    這本記錄到此結束,在場的三人看上去沒什麽波動,倒是有不少彈幕歎息著發言:


    「哎喲喂…這世界的大環境氛圍怎麽看著還挺好的」


    「確實…所以每個櫃子裏都是他們認為最該留下的東西嗎?」


    「有種開寶箱的即視感了」


    「嘶,有點在意上層為什麽沒來救援了,鎮子裏的人掙紮成這樣,他們真的完全無動於衷嗎?」


    「因為缺少資源所以放棄了?」


    「不至於吧,這才剛開始一個月啊,國家不可能不儲備物資吧」


    「上層不正?但是上層不正的話底層也正不起來吧?」


    「很迷惑,到底是被什麽絆住了」


    克勞德合上書本,將這本並不算厚實本子放入包內,和上一本放在一起。


    沒有多做停留,少年寒冰轉身向外迴返,後輩和提著燈的青年相繼跟上。


    從遇到第二個沒有鑰匙的櫃子開始,馮就把撬鎖一套往克勞德手裏一塞,站在邊上盯著克勞德實操。


    什麽?理論教學?那種難道不是路上提兩句就能講明白的事情?


    彈幕:


    「真就一個敢教一個敢學,一個敢說一個敢做」


    「這兩人,明明一句話都沒有對我說,但是他們好像在罵我」


    「樓上的,有沒有一種可能這就是差距」


    「沒關係,我是笨比我自豪」


    「沒關係,有人在現場挨罵」


    「三個人一起走卻像是兩個世界,誰跟不上思路我不說」


    「禮貌溫迪森:你嗎?(雙關)」


    「笑死了……誰跟不上思路?你嗎?」


    克勞德動手的時候幼犬就站在邊上,一臉的若有所思,到底是誰沒跟上思路恐怕真的有待商量。


    馮一言不發地抱臂站著,完全沒有打算出聲指揮的意思。他好像對自己有這種自信,自信克勞德能憑借幾句講解直接完成上手實操。


    而事實證明,克勞德真就能做到。


    哪怕這第一次操作少年顯得生疏了些,花的時間也遠比馮長出一大截。但隨著細微的哢嗒聲,在鏡頭和其餘二人的注視下,克勞德擰開櫃門。


    少年寒冰邊拿出櫃子內儲存的閃著金光的東西,邊迴眸看了青年一眼。


    馮笑了一聲:“太慢了,還是說你指望我誇你一句?”


    克勞德:……


    不,他沒那個求誇獎的意思,隻是簡單表達一下學會了罷了。


    少年寒冰虛了虛眼從溫迪森手上接過手電筒,轉而去看自己拿出來的東西。


    方才就看見金光,這下被手電一照這東西就更晃眼了。


    ——一塊金磚。


    …他說怎麽拿到的東西這麽沉呢。


    在場的三人一同陷入沉默,就連彈幕一下子也被幹沉默了。


    「所以,為什麽金磚是最珍貴的」


    「這東西放在末日下真的有用嗎」


    「不是,這個地下室裏的人在想什麽啊??」


    「等等,好像沒那麽簡單」


    確實沒那麽簡單,克勞德將那塊厚實的金磚翻了個麵。手電光打在上麵,赫然映出清晰鐫刻的字眼:


    [如果你們能翻譯出這段文字,作為已經不在這顆星球上的前代文明,我們將告知你們一個秘密——永生的秘密就藏在這顆星球衛星的背麵。]


    鏡頭映照清楚了這行字之後,有著即時翻譯的直播間炸了:


    「我操…」


    「所以是黃金,所以才是黃金啊…」


    「因為純金的化學性質穩定,不會輕易變化…所以用黃金來做了信紙」


    「雖然不知道滄海桑田這段信息能不能留下,但是還是留了」


    「留下的那句話也很絕啊,我靠」


    「不知道後續演化出來的物種對永生是什麽看法,但是既然都已經發展到去尋找所謂的前代文明,那肯定會有好奇心,這句話,好絕」


    「引導後續可能的文明不要龜縮在這顆星球上,引導他們走向星海…媽呀」


    「不是,真的嗎?小鎮人民素質這麽高??那高層到底怎麽迴事???」


    最後一句彈幕問出了直播間那所有觀眾的心聲。


    克勞德盯著那串字眼看了很久,少年寒冰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兀地笑了一聲。


    跟著,他從包裏取出一片折疊起來近乎無色透明的薄膜,將薄膜展開之後把那塊金磚完全包裹起來,又重新放了迴去。


    彈幕上自然不乏識貨的觀眾:


    「我靠,平台自產的密封隔絕膜,雲哥這是準備把金磚真的留下來啊」


    「原來的那塊金子不一定能撐過生物演化的自然進程,但是現在這塊金子可以了」


    「這星球理論上應該還有活物,我是不相信海底火山周圍也一起凍住的,那地方肯定還是熱的」


    「對哦,雖然說是物種大滅絕,但是肯定有幸存者」


    「那按照時間流速的話,我們是不是應該能有機會有概率看到這個世界的第二任文明?」


    「我去,真的嗎?這麽刺激?」


    克勞德沒有再留意彈幕,少年隻是轉身帶隊離開了這個空間。


    在路上,怯弱的幼犬主動開口:


    “克勞德前輩,不如分頭行動?那樣收集起來應該更快一點。”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植僵:寒冰射手竟是末世主播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小豌豆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小豌豆兒並收藏植僵:寒冰射手竟是末世主播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