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辭一撚胡須,看著莊夫:“大概有五個水道口是要害,三處山道是險要關口,對吧?”


    莊夫點頭,這些,大家日常有零星講過,沒想到竟記住了,便點頭說道:“沒錯,水路到處都通,可水麵寬一點,路又近又好走的,也就那幾條。山路沒幾條,更險。”


    屈權、養兼點頭,屈能、景蘭皺眉,項辟瞪眼看著。


    屈辭說“分出幾撥人馬,邊打邊撤,不要大打,盡管引秦軍進來”。眾人皺眉,看著。


    屈辭說道:“待秦兵深入山嶺,就統統奪了船隻,等秦兵發覺,已無法迴去,隻得走山路。”


    屈權、養兼點頭笑了,眾人有點明白的樣子。


    屈辭伸手指著,朗聲說道:“山路太遠,山嶺險峻,隻要死守那幾個關口,秦兵,無論如何飛不出去。那幾處要緊水道,也派人守住,就算有幾條船,他也不能進出。”


    守個十天半月,不死也降了。屈權眾人點頭,景蘭嘀咕“自己想的罷了”,屈能點頭又搖頭。


    莊夫大喜,辛固佩服不已,“屈少傅,真大將軍也”,“足智多謀也”。


    景蘭說道:“真能都殺了,就打出了威風,眾人都聚過來了。”


    莊夫看著屈辭:“滅了不更好?”


    屈辭說道:“會驚動朝廷,長沙周邊縣衙還有不少秦兵,南邊更是十幾萬秦兵,怎樣抵擋?”


    景蘭不以為然:“今日不是好好的?”


    屈辭說道:“那可不同,朝廷看著是賊寇、毛賊,你打出來了,要複國,肯定滅了你。”


    莊夫忙問:“怎做好啊?”


    屈辭說道:“跟各處山寨講,趕緊躲開,讓他撲空。”


    莊夫皺眉:“就怕不聽。”


    屈辭搖頭:“那沒辦法了。”


    景蘭冷笑,狠狠說道:“不聽話的,就是該死,更好。”


    莊夫一招手,“大黑痣”過來。莊夫講了幾句,“大黑痣”一拱手,帶兩個人急匆匆出了洞口。很快,洞外一陣陣吆喝聲。


    眾人議一陣,講項梁,又講複國。


    屈辭掃一眼,說道:“說起來,長沙,也能複國,就是偏僻一點。”


    景蘭眼睛一亮,莊夫和辛固也是眼一亮,項辟和黃鐸疑惑地看著。屈權、屈能和養兼看著。


    屈辭說道:“等南征百越的十幾萬秦軍走了,辛將軍和莊將軍都有舊部,攏在一起,就可慢慢吃掉周邊山寨,人馬多了,先打周邊縣衙,日後就占了長沙。”


    屈權幾個眨眼,互相看一眼。


    景蘭心動了,眯縫眼眨著。辛固是他以前提攜的將軍,莊夫也是舊楚將,沒有二心,自己很快就可以過過楚王癮了,心裏一陣狂跳,眯縫眼眨得更猛。


    莊夫看著屈權:“左司馬覺著怎樣?”


    屈權點頭說道:“還好吧,就是還要等時機。”


    莊夫慨然說道:“太好了,莊夫願聽從調遣,寧死複國。”


    辛固也慨然說道:“辛固,也寧死複國。”


    屈權幾個點頭稱讚幾句。


    莊夫抬眼四顧:“占了長沙好,整日躲著,這日子難熬。秦人官府可恨,整日要糧、要人、要命,長沙這一帶的人,早就想反了。”


    景蘭不想迴去跟項梁爭了,點頭說道:“好,我看行,就在長沙。”


    莊夫看著屈辭,說道:“少傅也不要迴了。”


    屈辭眨眼看項辟,景蘭又眨眯縫眼,辛固點頭喊好。


    項辟瞪眼,過去一把拉著屈辭:“屈少傅,你可要迴啊阿兄等著你。”


    屈權幾個笑了。屈能說,迴,迴,迴江東。


    莊夫皺眉,說道:“要不這樣,把項梁也喊來,長沙複我大楚。”


    景蘭眯縫眼一瞪,手指點著說道:“不用爭,伯詠先迴,講好了再來長沙不遲。我,就在長沙,等著了。”


    莊夫點頭:“也好,總得留個人,這邊還有很多故舊想複國,就是好些山寨也想複國,沒人牽頭罷了。”


    景蘭大喜,手一攤:“本公子來牽頭,複我大楚。”


    項辟鬆一口氣,說道:“屈少傅,明日就走。”


    眾人都笑。屈能瞥一眼景蘭說,走,走。


    屈辭說道:“老母親感了風寒,這幾日病著呢,小子又被那個姬縣尉拉去服役,才十三啊。”


    莊夫罵著:“鳥人,很多人恨他,看哪日做了。”


    “大黑痣”迴來聽到,過來說“這個好辦,我跟汨羅江那邊山寨也熟,那個鳥人常押糧船,哪日射了他”。莊夫點頭。


    屈辭說道:“總得處置好了才走得。”


    項辟說道:“上船就走,怕個鳥。”


    屈辭說道:“那姬縣尉,安個逃役的罪名追殺我,這會河道裏到處是秦兵,害了家人怎辦?”


    莊夫皺眉說“幹脆都搬來山寨,你走你的,也是安心”。眾人都說好,黃鐸微微一笑又皺眉。


    屈辭笑了:“這幾日正是秦兵打山寨,怎樣搬?也要跟老母親講講是不是?”


    莊夫“哦”一聲,眾人點頭。


    項辟皺眉:“好,好,延幾日我去尋你。”


    屈辭幾個說要走了,莊夫也不便挽留。大家在樹林裏走著,莊夫跟屈權、屈能、景蘭講著話。


    項辟跟屈辭、養兼、黃鐸走著,說道:“後日總走得了吧?”


    屈辭看著樹林,說道:“一家老小,一路上麻煩,要走很久呢。”


    項辟說道:“不怕,總會到,近了那邊就有人接應了。”


    屈辭點頭說道:“到時還要麻煩住的地方,還有,小子也想請個老師才放心,可又沒錢了,也沒有書卷。”


    項辟擺手說道:“住的、花錢都不用操心,就是小子請老師恐怕不易,哪個比得上少傅是太子老師。”


    屈辭搖頭笑了,養兼、黃鐸也笑。


    項辟想一下,又說道:“原來郢都也認識幾個老先生,我們項家原來也有幾個老先生,迴去找找,包我身上。”


    屈辭笑了:“小子在山裏長成野孩子了,不讀詩書不懂禮儀,日後怎辦?”


    項辟點頭:“也是,不同往日了,這地方還真不行真要迴,孩子沒著落做爹娘的也會牽著心。”


    屈辭點頭:“就是。”


    項辟想一下又說道:“哦,原來項家有個先生不錯,找到他就能放心了。”


    屈辭想一下,說道:“是不是那個薑先生,喜歡拿一把羽扇,還是齊國人。”


    項辟點頭:“對對,就是他。”


    屈辭點頭:“在稷下學宮時,彼此很熟,這人飽讀經書,精通兵法,可惜齊王忌諱他是薑家後人,不肯用他。”


    項辟點頭:“齊國原是薑太公建的國,田氏奪去了肯定忌諱的。”


    屈辭說道:“我也很想見見他,很久不見,跟他很聊得來。”


    項辟大喜:“那最好,末將一定找到他,讓少傅與阿兄安心複國。”


    屈辭搖頭:“好是好,委屈人家了,楚國又沒了,就算他願意,我這個樣子怎樣請得起。”


    項辟瞪眼說道:“這個不怕,屈少傅放心。”


    太陽曬著,山風吹著。山寨人忙著,把不能帶的都藏隱秘山洞。


    屈辭幾個包袱裏麵裝了肉幹、粟米糊幹要走了,辛固也迴雲夢澤了。“大黑痣”來找莊夫,莊夫走了。黃鐸跟屈辭認識,要再送一段。


    景蘭眯縫眼望著屈辭背影,皺眉,又迴頭望莊夫背影。“野狼眼”見了,低聲道“公子,喊人跟著,拿了那劍,就做了”。


    “沒脖子”瞪眼說道:“眼下不好動手,這個鳥人,日後是敵手呢。”


    景蘭樹下站著,眼裏一道寒光。


    樹林裏,鳥兒“嘰喳”叫著,陽光從縫隙裏射進來,風兒輕輕吹過。眾人一路走著,屈辭和黃鐸說著話,屈權和屈能說話,養兼和項辟說話,幾個大漢跟著。


    黃鐸和先祖黃歇都佩服屈原,屈辭和黃鐸聊著天,沒有楚國了,不知能不能複國。又講起屈原寫的《哀郢》,都城一次次陷落,一次次遷都。


    屈辭又佩服黃歇把自己建成了繁華都市的封地壽春主動讓給楚王作為都城,好氣魄。黃鐸搖頭,說,還是被殺了。屈辭也歎氣,這個郢都,最後竟然也守不住,不知日後還能不能要迴來。


    黃鐸看不上景蘭,不大想搭理他,又抹不開情麵,畢竟楚王負芻殺了李園,算是報了仇。屈辭也說看不上,不過能想著複國,都是好的。又說,不複國真不行了,很難活命。屈辭勸黃鐸也迴江東,這邊太偏遠了。黃鐸搖頭,說那是傷心地。


    屈權和屈能走著。屈能輕聲說,尚德來了,還打著楚國王室旗號,夠心急。屈權說,算他夠膽,要弄就弄,反正我等迴江東了。屈能說,這鳥人就是衝著劍來的,就怕他守不住,我們盡快拿走的好,到了江東,我們跟著你,他不迴就算了。屈權搖頭說,老將軍的話不能忘。屈能瞪眼,歪頭瞄一眼屈辭,說,當初信了你,幾年了,他能做甚?不能等了,尚德都比他強。


    項辟聽到江東,走近屈辭說,江東好,快點迴去,這邊太偏遠了。屈權見了,也過去說,就算項將軍不來,也想迴了,躲在這邊多年了,也該迴了。我們成了秦國庶民,人生地不熟的,最操心是孩子都成野孩子了,日後怎辦?


    屈辭說,是該迴了,我跟項將軍講了,要請那個薑先生來教孩子,大家的孩子都過來。屈權點頭說,哦,聽說那薑先生有才,那最好不過了。屈能瞥一眼屈權,眨眼,也說,那可好,大家能一心複國。養兼聽到迴了,一路又想著他的妻子、兒子,話也懶得講。


    樹林裏,景蘭遠遠望著,狠狠說:“不能讓他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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