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半晌,最後的解決方案,就是葉漓利用穿牆術帶著侍女成功進入了府內。


    葉漓承認自己過不了心裏的那道坎……


    進去之後也算不上容易,畢竟那國主將薑初看得緊,生怕她會跑出去一樣。所以走到府內,葉漓才發現周圍幾乎每隔十米就有一個人在來迴巡邏。


    侍女扯了扯葉漓的袖擺,小聲道:“您且隨我來這邊。”


    侍女帶著他一路拐彎抹角,小心避開巡邏守衛的眼線。過了一會兒,總算到了一處看起來比別處更加嚴密,外部裝潢更加精美的房間。


    看著眼前監守嚴密的院子,葉漓正想著要不要將人敲暈,或者施點小法術讓他們先眯上一覺。然後就感歎要不說侍女能出來接葉漓呢,葉漓還沒做什麽,隻是在暗處思考,就被侍女大大咧咧的拉著徑直往門口走去。


    葉漓看著越來越近的侍衛,兩人眼見就要走出隱蔽區域,一臉懵逼。


    這麽正大光明?


    “姑娘……”


    “您勿慌張,且跟我前去。”侍女頭也不迴的開口。


    兩人在臨近最後一步,瞬息的功夫,就已經從院子外麵到達了房間裏麵。而薑初正坐上位,雙手捧著一個未繡完的絲巾,清秀的麵容似是為了什麽而惆悵著。微垂腦袋,兩邊的流蘇懸掛在耳鬢兩旁,一動不動,可見這位少女保持這個姿勢很長一段時間了。


    “公主,先前與您說的那個公子來了。”


    侍女向前走近,對著薑初微微欠身。說完,往後退了幾步,隨後轉身走向門口消失不見。


    薑初在她的話語中緩緩抬頭,看見站在門口的葉漓臉上露出一喜,忙上前說:“公子,實在無意勞煩,至少我有一私心想懇求於您。”


    葉漓側身觀察自己剛剛過來的這個法陣,然後看侍女不用開門就消失。正想著是不是什麽仙門的秘法,可以避開兩個環境直接轉移,轉頭就見薑初衝到自己祈求著。


    她站在離葉漓不遠處,揚起下巴,露出白皙纖細的脖頸,泛紅的眼角凸顯著她前不久剛剛哭過一迴。


    “公子,我知曉您並非是什麽晉洲的使節,但您與白先生明顯相識,所以想求您幫幫我。我的的確確此身心悅周郎一人,我如今為公主,為國家做貢獻也是應該,不敢有怨言。但我仍想在前往北國之前見一麵周郎,哪怕得到的迴答不如意,我也想詢問一個理由,一個緣由。”


    葉漓一開始以為她會求他幫她逃出去與周庭桉私奔,然後麻煩他想辦法,處理南疆這邊瘴氣的問題。但此時聽到薑初說出這些,神情淡淡,又沒有多驚訝。她一直都是心地善良的,葉漓一開始的想法亦不過是他在周庭桉那裏看見的反感,無意識增加到這個無辜的少女身上了而已。


    “薑姑娘,我並非不想幫您,但周庭桉的去處我也不知。”


    葉漓將那次的事情刪刪減減,將能講給薑初的話都一五一十說出來了。薑初在聽完之後,似是不敢相信那些話語是昔日與她溫吞的周郎所能說出來的。


    薑初往後退了幾步,一屁股坐迴了椅子上,單手撐著額頭,眉眼間的失望與疲憊不加掩飾。


    “如此,原是如此……”


    薑初一點點消化著葉漓視角的周庭桉,喉間泛起酸澀,胸口難受得很。


    葉漓站在原地,說:“如此的周庭桉,薑姑娘還想要詢問他一個緣由嗎?”


    “……想。”


    薑初點了點頭,她再次看向葉漓,那紅紅的眼眶中多了些無奈與堅毅。


    “我並非是周郎口中溫婉賢淑的人,我也有思慮,我也思索過他五年內為何從未給我寄過哪怕一封書信,問問我的近況。但每次白先生的到來,帶來的,不知是不是他的溫和話語。每每那時,我又會幻想我們日後的生活,幻想他哄我時的眉目深情,甜蜜親語。”


    話落,薑初攥緊了懷中的絲巾,見葉漓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沒有任何表示,有些慌亂。


    “公子,您想必也非普通人,想要找到周庭桉,帶我出去一段時間肯定是有辦法的。我不貪戀,我隻是想問問他,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自會了無遺憾的嫁去北國。”


    葉漓多年前便對癡心的人做出的事情不解,後來看見嚴楓安裝出來幾乎沒有破綻的表演,更是困惑。


    所以眼下見薑初這樣堅定,葉漓也不好再勸些什麽。


    “那好,公主想何時?”


    “明日那使節便會來國都,我必然是要出場的。況且他離開之後,父皇也隻會看我越緊,更出不來。”薑初攥緊了裙子,抬起漂亮的眼眸看向葉漓時眼中滿是悲戚,說:“若是方便,今晚可否?”


    “好。”


    夜深之後,葉漓就帶著一身便衣的薑初出了府。由於有門口的結界,加上葉漓隱蔽身形,出來得很順暢。臨出府前,葉漓問了她門口所設下的結界,薑初卻說她也不知是怎麽迴事,是她的侍女有一日忽然發現的。當時還擔心了一陣子,但便於出行也就習慣它的存在。


    葉漓聽著這些心中似有想法,沉默幾瞬,並未開口。


    他一路帶著薑初出了城門,到達至少十裏外才開始搜尋周庭桉的蹤跡。


    停下腳步,已然一更。被黑色吞噬的樹林裏,昏暗樹蔭下,一個男人素衣長袖大袍垂落在地,縈繞在黃色光暈下。周身一圈又一圈的複雜符文陣法附在他身下的土地上,葉漓那張專注出塵的麵容反射了淡黃色的光芒,忽明忽暗,好似讓話本裏清冷仙人在此刻有了實體。


    先前的薑初對於葉漓的能力早有預感,畢竟白川的能力一看就不是什麽尋常人,所以此時算不上多驚慌。


    不多時,他腳下的法陣似是有了動靜,見此,葉漓收迴施法的雙手。


    “找到了。”


    葉漓在找到他之前就已然想到他可能會去的場所,但真正確定的那一刻還是有些許震驚。原本還打算要走一段時間,但沒想到自己與薑初走著走著就走到了附近。


    兩人是在村子的那個廟前,準確說是廟前的大坑旁邊,看見一聲不吭坐在那裏的周庭桉的。


    周庭桉以跪著的姿態背對著兩人,襯著皎潔銀色的月光背影是那樣的淒涼。


    葉漓還在沉默,他身邊的薑初卻是先一步衝了上去。彎腰,伸手,拉起,抓住他的衣襟直接給了一個大耳刮子。


    “啪!”


    這套動作一氣嗬成,行雲流水,沒有半分猶豫與薑初往日的柔柔弱弱,看得葉漓都忙不迭抽氣一聲。


    周庭桉沒有反應過來,一開始見有人快步走來,下意識的還以為是白川。自知自己敵不過,所以連反抗也不敢,打完之後才就著月光看清自己麵前的是何人。


    “……阿初?”


    他瞪大雙眼,連臉上的痛覺似乎都沒有了,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人。


    “阿初,你……你怎來了晉洲?”


    薑初臉色不太好,任憑他抓著雙肩閉唇不語,然後周庭桉才注意到了站在不遠處的葉漓。


    “你……”


    周庭桉裝死的時候聽牆角多少知道了一點這人的身份,知道他和白川的恩怨,也多了幾分忌憚。


    “你將她帶到這裏來做什麽,之前你們拿我們這些普通人作樂,眼下又想做什麽?”


    他以惡意揣摩眼前的葉漓,忍不住要把站在身前的薑初往後拉。但拉了好幾次,擋在眼前的人依舊不為所動,隻是目光呆愣的看著。他不知想了什麽,麵色一凝,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不對勁。


    “你……你對她做了什麽?”


    又是指責,也許是幾年的王爺當多了,眼下訓斥人也多了幾分居高臨下的態度。但正前方的葉漓並未作迴答,而是繞過兩人,徑直往他身後的大坑走了過去。


    時隔幾日,可能當時劈得太狠,導致廟前的那些木梯,還有當時放在周圍的桌椅板凳都劈成了一攤焦炭。


    見葉漓隻是蹲坐在大坑的旁邊,不理,也不迴頭,周庭桉正欲再說些什麽卻聽到薑初開口了。


    “他把什麽都告訴我了。”


    往日溫柔的女子在此刻隻有對他全程陌生的態度。


    若說剛才他趾高氣昂,那此時周庭桉聽見薑初說出這些就慌了,忙開口想解釋:“阿初你聽我說,不是你想的那樣……\"


    “周庭桉,我來,就是想再看你一眼。”


    少女不慌不忙的開口。


    隻是想再不死心的看看,看看這個曾經對她許下豪言壯語的未婚夫婿。


    她眼中滑下一滴濁淚,眼中卻早已沒有了傷心的神情。她就這樣站在周庭桉麵前,借著月光,看清楚自己朝思暮想幾年,在知曉一切真相之前對其仍抱有期望的他。


    薑初饒是公主,依然改變不了什麽。


    近幾年瘴氣越發擴張,百姓能居住的環境越來越狹窄。就算請仙人也隻能隔開,抵擋不了那片土地上,持續了不知多少個百年的瘴氣。所以當周庭桉說有辦法讓百姓可以有好地方居住的時候,她看著眼前的男人是很欣喜又仰慕的。


    但到後來,她日日坐在院中看向遼闊的天空,日日重複的坐在一個地方,等一人的歸來,等一個喜訊。


    沒有。


    一個傳話,一封書信。


    沒有。


    時不時會來的白川帶來,謊稱他的傳話。薑初明知不是那人慣用的話語,卻還是欣喜非常。一來百姓的問題有了解決,二來離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又近了一步。然後她就繼續坐在院子裏,看著天空翱翔的大雁,忍不住想起他們日後的幸福生活,想得癡了,想得睡去。


    醒來,周圍除了侍女空無一人。


    然後重複這樣的生活。


    她以為自己是可憐的,但知曉被周庭桉精心算計,連麵都未曾見過一麵的那位姐姐,覺得眼前人是可惡的,是可怖的。


    薑初看著他很久很久,一點點的補全這幾年來的幻想。


    然後在周庭桉滿是愧疚的表情下,抱了一下他。


    這個擁抱來得太突然,周庭桉愣住了,隨後想到了什麽,


    “阿初……”


    周庭桉啞聲開口。


    他的直覺告訴他,薑初對他死心了。


    薑初掙開呆愣在原地的周庭桉,抬手擦去臉邊那滴早已幹掉的淚痕,對蹲在坑邊的葉漓開口:“葉公子,我好了,我們迴去吧。”


    葉漓背對著他們不知在弄些什麽,隻是淡淡的迴了一句:“稍等。”


    薑初走上前,發現葉漓正編著一個娃娃模樣的人型稻草人,手指轉動,一勾一繞間很是細心。


    “這是,芫月姐姐嗎……”


    薑初看著眼前巨大的坑洞,意識到了什麽,臉色一白,聲音都嘶啞了幾分。


    周庭桉也走上前,看見葉漓手中的東西,心中一陣酸澀,說:“白川說,她作為鬼魂被天雷劈中,迴不來了。”


    “她一直都在,隻是變成另外一種介體存在這個世界上。”


    葉漓懶得跟他們解釋太細節的東西,所以當做完一切起身,不作任何迴答。


    大而深的坑洞裏麵盡是一些碳化物,以及土質在高溫燃燒下產生的硬質變化。他做的是一個還沒有巴掌大的娃娃,然後跳進這個大坑的最底層挖了一個小洞。將折好的稻草娃娃放了進去,連同之前她的手帕一齊放進了那個小洞裏麵。


    大洞裏麵用硬質化的泥土壘起一個小小的土坡,也算是給芫月一個立身之所。


    出來之後,看著兩人,淡淡開口:“談完了?”


    眼看薑初要跟葉漓走了,周庭桉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要挽留。


    “等等……”


    周庭桉猛地上前拉住薑初的手腕,卻被掙脫開。


    “周庭桉,我們沒關係了。白川前不久最後一次來了都城,說之前的合約作廢。但這到底是我南疆的事情,所以和你沒關係,你不必覺得愧疚。馬上,我就要嫁去北國,為我的國都討來一點點生機。”


    “什麽?”


    周庭桉震驚,抓住薑初的手腕不由自主的攥緊,直到她疼得掙開了手掌,周庭桉才緩過來。


    “為什麽……阿初,你不愛我了嗎?”


    他咬著唇瓣,似乎是不敢相信之前那樣溫文儒雅的女子會說出這樣絕情的話語。


    薑初躲到了葉漓的身後,側頭神情淡淡,並不迴答他的話語。


    周庭桉剛被白川作為棋子拋棄,眼下兩個女人又離他而去,心中自然不願。見薑初一聲不吭的躲在葉漓的身後,就有些惱了,想去拉她的手腕。


    一邊衝她去,一邊喃喃自語道:“阿初,我知曉你的心意,你肯定是不願去北國。我帶你私奔,去我的老家,去這世界上的任何一個地方,我們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但他伸手去夠的時候卻沒有拉到,因為葉漓擋在薑初的麵前。


    “出來時間有限,明日使節便要到達國都了,我得把她送迴去。”


    對於雙方的冷淡,周庭桉直接惱怒,衝葉漓發泄著一直以來心中不滿的情緒。


    “為何你們這些人總喜歡將普通人掌控在手掌之中!我們隻是普通人,不是你們修仙路途上的物品,隨意碾壓!你們隨意操控著我們的死局,總是一副玩趣般的進行著殺人滅口的事情?!難道就因為那高人一節的仙緣,便能讓你們脫離報應嗎?”


    葉漓挑眉,說:“那芫月,阿麗做錯了了什麽?兩個剛出漁村的可憐女子被你隨意的判定了她們的存亡,你不也在依靠比旁人多一節的權力為非作歹嗎?”


    “我又沒有讓她們死,是她們自己要去死的!”


    周庭桉牙呲欲裂,衝著他嘶吼。


    葉漓沒有迴話,因為這種傻逼已經沒有溝通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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