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都聚在這裏?”


    一片寂靜中,一道清亮的聲音忽然響起。眾人齊刷刷的抬頭,隻見高處一個人影正端坐在那裏,而他的身旁漂浮著一盞極為明亮的人魚燈。


    燈光照映他的側臉,帶有青年的俊美。


    “葉師伯!”劉啟高唿。


    葉漓微笑著衝他點了點頭,隨後跳了下來,他側邊的那盞燈跟隨著他動作一起下來了。


    “葉師伯,你是來救我們的嗎?”劉啟放開了許子晟,幾步走上前,興奮的說。


    葉漓點了點頭,環視一圈,卻見天玄那幾個都以一種一言難盡的眼神看他。而青禦這三個娃娃,也是明顯能看見臉上的怒氣還未散去。


    葉漓疑惑,剛和嚴楓安打架應該是沒有弄亂自己,怎麽這樣的眼神?


    他轉頭對劉啟道:“看這架勢,你們是在吵架?我莫非來的不巧嗎?”


    “很巧,巧得有點令人琢磨。”站在天玄弟子領頭的尹烈開口說。


    葉漓與這人算不上對付,卻也喜歡不起來。他話裏有話般的說出來,明顯就是這裏剛剛談論了什麽充滿爭議的話題,且內容還與葉漓有關。


    葉漓輕輕笑了一聲,對尹烈說:“尹長老似乎有另外的話想要說?”


    尹烈抬起手,指向李柏與宋錦中間站著的那位老熟人,開口:“我這門下大弟子,方才說,你與我天玄掌門勾結一氣,傷天害理。對此,葉前輩可有要辯駁的嗎?”


    這要讓自己與眾人決裂?


    葉漓聞言轉頭看向許子晟。


    他的消息來源,估計是青苑。


    往昔的他,不喜太多繁瑣的步驟,出行任務期間都是盡快解決就好。盡早解決,盡早迴去。至於那些另外隱情什麽的,都不是他該去考慮的事情。


    不過葉漓搞不明白,那個瘋子不帶自己走,嚴楓安也不願讓自己離開這裏,那在其中肯定就有她的意見。青苑一族莫要說她的命令不敢違抗,葉漓以前進去它們的世界尋找逃亡人員,都能引得他們嚇上好幾天。


    怎麽這次膽子大起來,肆意傳播他的消息,還是假的。


    許子晟大抵也沒想到,尹烈會這麽平靜的就指出來他。抬頭迎上葉漓的眼神,臉上有點說不上來的尷尬。


    尹烈說這一些,臉上沒有什麽實際的表情,在昏暗的地方,更加看不清神情了。


    他見葉漓不說話,於是又開口:“如若前輩不辯駁,這事可就要讓很多人知曉了。畢竟身後這些弟子,雖管理有度,卻免不了多嘴幾句。屆時,解釋也解釋不清楚了。”


    葉漓轉迴頭,道:“尹長老說這番話出來,好似沈掌門不是天玄掌門一樣。”


    尹烈臉上沒什麽表情,淡淡的開口說:“你是在逃避問題嗎?”


    “自然不是。”


    “那說說,反正這裏暫時出不去,我們都有的是時間。”


    尹烈說罷,直接往旁邊的一個大石頭上麵坐上去,一副要和葉漓死磕到底的架勢。


    葉漓瞥了眼他,一副他想坐就坐唄,又沒人攔著。自己則自顧自的往許子晟那邊邁出了一步,開口:“許子晟,你……”


    許子晟見葉漓要與他說什麽,連忙製止道:“葉前輩,這其中內情,你肯定都知道。與其先問這個,不如先想想如何出去吧。”


    許子晟話裏的意思,是葉漓一定清楚他這些話的來源是何人。而係統先前曾經強烈提醒過他,不要,也不能讓任何人知曉它的存在。不然它會馬上消失,而他也不要妄想迴去之類的事情。


    所以當葉漓上前來,許子晟以為葉漓要提及係統,怕周圍人再度詢問,便連忙阻止。


    但這兩句話落在旁邊幾人的耳朵裏麵,卻變成了另一種解釋。


    葉漓還沒說話,旁邊不知是誰冷哼了一聲,陰陽怪氣的低聲說:“如果大師兄說的是對的,那為何還要指望他幫我們出去?怕是沒出到半路,便要折在路上。”


    葉漓將這些話收入耳朵裏麵,不惱,卻覺得還挺有意思的。


    現在絕大多數npc都把他當壞人了,那他有一點自覺,自然得做一點壞人才會做的舉動,才不會讓觀眾們失望。


    他先是將視線移至李柏三個,略顯沮喪消愁的開口:“你們也覺得我是?”


    劉啟數第一個站了出來,堅定的開口說:“師伯,你先前還保護了我們呢,我懷疑誰都不可能懷疑你的!”


    說罷,轉頭看李柏與宋錦,拍了一下李柏的肩膀,說:“你們兩個,也是一樣的意見對吧?”


    李柏沒說話,而宋錦看著葉漓照著的側邊臉頰,目光沉沉的。他那腦子裏麵又不知道在想些亂七八糟,自我安慰的話語,過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


    葉漓見此欣慰的笑了笑,雖然這三個意見明顯不統一,但沒有拒絕的迴答就是最好的迴答。


    世界上本就沒有完全統一的隊伍,都是人,都有自己生來便帶著的性情。要是都統一,那隻能說,他們是一群沒有感情的冰冷器物。


    轉頭,精準的找到了先前那個出聲的小弟子,衝他勾了勾手指。


    “小兄弟,過來過來。”


    “你,你做什麽?我又沒有說什麽,你為何突然喊我?”


    他慌張的看了看四周的師兄弟,見所有人都齊刷刷的轉頭看他,沒一個想要出來阻攔葉漓的。在原地頓步,不僅沒有上前,還準備往後退。


    葉漓哪能如他願,隻見他的指尖微微泛起陣陣光輝,那人便不自覺的往葉漓那邊挪動著去了。


    “你,你做了什麽?!”他驚慌的開口喊。


    葉漓說:“看來雖是修仙界第一大派的天玄,門內還是有功夫不到家,濫竽充數的人。這一招,你再往上學學,就能學到了。”


    臨到身邊,他瞪著葉漓,葉漓倒是如沐春風的。所有人都注視著葉漓,準備看他接下來的動作。


    葉漓兩指疊起並攏,放在下巴處,饒有興致的打量著這個人,緩緩開口:“我說,尹長老,天玄門門規是什麽?”


    尹烈:“未及大量,不可妄為,觀心自省。”


    葉漓迴以一個微笑,“多謝。”


    尹烈沒理他。


    葉漓轉迴頭,對眼前這個人繼續說:“請問,許子晟先前說了什麽,我要原句。”


    他微微動了動眼眶,葉漓見他的動作,在他開口前一秒說:“既然我是沈霧年的幫兇,那你說,我應該是喜怒無常的,我會在這裏殺了你也不一定。畢竟,先前在湖邊,我也是與白川同夥,還害得玉訣一門那樣下場。”


    “所以小兄弟,最好謹慎發言哦。”


    許子晟明顯沒料到葉漓叫這人過去是問這個,想要上前,卻被身旁的沈淺用以一把長劍抵住了喉嚨。他正想迴頭解釋,卻見身旁的少女雙目無神,整張臉僵硬的擺出一個自認為兇惡的表情,實在別扭。


    怎麽……


    脖子上的劍散發著陣陣冷意,從脖子處的皮膚遍布到全身上下。


    許子晟又利用自己的視角,看了看周圍的人,也是一樣的情況。


    又一次,周圍的人又一次,不知何原因,隻剩青禦那三個,以及他。


    周圍的幾個人,全都是和沈淺一模一樣的情況,隻是他們紛紛抽出了自己的劍,劍尖衝著尹烈葉漓幾人。


    尹烈也發現了其餘弟子的異常,連忙站了起來,環視一圈,握緊手中的長劍。對葉漓說:“這是什麽情況?”


    葉漓看著眼前好似對他剛剛說的威脅話語沒有任何懼怕的人,歪了歪頭。就在以為他說不出來的時候,卻突然開口,將許子晟之前說的那一大堆全都一個字不漏的複述給了葉漓。


    青苑啊青苑。


    聽完之後,葉漓內心默默念著。


    “葉漓,你清楚這是什麽情況?”


    尹烈再一次的唿喊喚迴了葉漓,他轉過頭,一眼瞧見了這好看的一幕。


    “尹烈,既然你會死在這裏,憑你的能力完全可以跑出去,為何不跑?”而對於尹烈稍顯慌張的發言,葉漓這會兒倒顯得悠然自得了,對著他疑惑的問。


    尹烈懶得與他糾結這些勞什子問題,準備直接帶還清醒的人到上麵去。其實他這麽多年跟在沈霧年身邊,也多多少少明白了一點他的所作所為,隻是未曾找過答案,或是詢問他本人。


    他想帶人上去,但自己的能力有限,撐死隻能帶兩個。沈淺因為一些必要原因,就算這樣呆滯不清醒,也一定要迴到崇光城再說其他的。


    但沈淺現在拿著劍抵在許子晟的脖子上,沒有要放下來的架勢。而且許子晟脖子往挪動一點,她的劍刃也跟著他動。


    這邊沒辦法,尹烈又將視線放在葉漓身上。


    葉漓穩穩的站在那裏,站在兩邊對立的中間。


    他後麵的李柏三個人,除了劉啟急得在原地瘋狂挪動,其餘兩個都沒慌張。一副永遠相信葉漓的表情,堅定不移的站在葉漓的身後。


    而他麵前的人已經癱軟在地,昏迷不醒。憑著葉漓旁邊那等照出的光芒,尹烈看見他手臂間露出的一點點胳膊,內裏有一條條的長條紋路。


    “餘陽斷裂,封印解除,雨霧林之前的晃動,是他計劃正在實施的征兆。”


    葉漓從背後拿出一柄紅色寶石鑲嵌的長劍,還有一張黝黑發亮的金紋勾勒的長弓。他向尹烈伸出了手,目光放在他拿在手裏用布料包裹住的短劍。


    尹烈看了看許子晟那邊,把斷劍給了他。


    葉漓掀開外層的布,手輕附在斷劍處,低語著什麽。


    然後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葉漓渾身散發著柔和的金色光輝。光輝如絲線般纏繞在劍身,拖引它緩緩升空,在一陣刺眼的光芒過後,眾人再度將視線放在餘陽的身上,它又恢複如初了。


    這一幕實在令人稱奇。


    葉漓現在什麽都暴露了,也不擔心這些人看見什麽。反正他敢打賭,不出幾天,嚴楓安就又要讓存檔清零了。


    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行了行了,再不出去,就不能出去了。”


    將三把古器收入匣中,葉漓掐訣念咒,眾人轉眼間,便迴到了陸地。


    隻是周圍少了原先在地底明顯異常的弟子,以及葉漓喊過去的那個人,還有葉漓。


    一接觸到陽光,在地下對著許子晟拔劍相向的沈淺暈倒在地,許子晟見狀連忙低下腰準備去扶起來,卻被尹烈搶先一步。


    “我要將她送迴崇光城,她不能離開那裏。”


    許子晟舉著在半空中停頓的手臂,說:“可是……我們應該出不去。”


    尹烈搖了搖頭,靜靜的轉頭看向許子晟,肯定的說:“我們可能出不去,但沈霧年不會讓沈淺出不去的。畢竟小淺,可是他找尋了十幾年的鎮獸。”


    “尹長老,您……這是什麽意思?”


    許子晟收迴了手臂,有些不明白許子晟這話裏的意思。他想敲腦袋裏麵的係統,可這個時候,係統又不出來了,怎麽喊都沒有動靜。


    許子晟心裏愈發惶恐不安,覺得越來越奇怪。他總覺得一些事情,在他看不見的情況下,正朝著一個詭異的路線發展。


    係統。


    葉漓。


    沈淺。


    李柏。


    還有,嚴楓安。


    他一開始以為,這裏就是一個類似於網絡遊戲的地方,打完幾個副本,哭一哭,傷心一下,就大結局了,自己也能心滿意足的迴去。說不定迴去之後,還能和朋友在茶餘飯後調侃這些故事。


    可這長時間以來,身心俱疲的感受,親眼目睹一個人的死亡,血液從肉間噴湧出來。


    他越來越覺得,他不愧是一個外人。


    而上麵這些人,在他不知的情況下,已經連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網。鑽不進,了解不清楚。


    隻是往往身處外圍的,隻了解到皮毛就驕傲自滿的,總是他。


    尹烈抱著沈淺站了起來,將視線放在許子晟身上良久,緩緩說:“子晟,之前和你說了什麽?”


    許子晟明白前麵那兩個字,尹烈並不是對他說的,於是如實的迴答:“他說,讓我保護好師妹。”


    “……”


    聽了許子晟的話,尹烈沉默了很久很久。之後像是不在意一般,不鹹不淡的迴道:“都死了,都還要操心人世間的這些事情。安安靜靜的去投胎往生,下輩子當個普通人不好嗎。”


    許子晟與尹烈誰都不知道,真正的許子晟魂魄早就融進了世界,成為了其中的靈氣養料。


    之前的突然迴到身體的那兩天,亦不過是死前未了卻的事情,以此束縛住了魂魄的離去。如今了卻夙願,再度消亡之後,這具身體已然完全歸了許子晟所有。


    而原身,再也迴不來了。


    “所以……”


    許子晟向前邁出一步,“所以,沈姑娘究竟是……”


    “你連沈霧年與葉漓他們的事情都知曉,卻不清楚這個,想來是不願讓你知道。那既然不知,就不要知道。手握太多秘密,死得更快。日後無所擔憂的離去,也當了了子晟生前的遺願。”


    “可你現在不說,我以後還是會擔心這個問題的。”


    “那你就繼續想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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