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事?”葉輕舟目視著葉鈞離開的背影,眸光微動:“追到這裏來向爹爹匯報,那必然是很重要的事情——”


    她轉頭看向韓雲舟:“爹爹會不會這就要迴去了?”


    韓雲舟提箸的動作慢了下來:“若是你爹爹真的有要事要忙,他迴去就迴去了。”


    “有娘親陪著你也一樣。”


    葉輕舟嘴角彎起,點了點頭:“對,我有娘親了。”


    “娘親會陪著我生的,便是爹爹不在我身邊,我也不怕了。”


    韓雲舟眼含笑容的翹了翹唇,拿著筷子給她夾菜:“快吃吧,吃完後趕緊迴床上躺著,免得累到。”


    “恩。”葉輕舟笑看了她一眼,動起了筷子。


    ......


    葉鈞和薑滇出了後院,去了前院薑滇的房間。


    薑滇拿了一張地圖出來,鋪在了桌上:“宋晏是酉時到的來易縣,在這裏住一晚,想來,他已經疾行了有一日一夜。”


    “紹陽到來易縣,有百裏,他日行差不多是百裏。”


    “驛兵日行差不多是二百,他比驛兵慢一半,差不多十日左右能到我們這裏。”


    “十日......”


    “小姐的身子......頂不了十日了,也就這幾日就會產子。”


    “屆時,他到這裏,小姐剛生產完......”


    “大人還好說,我們藏起來不出聲就是了,兩個嬰孩......可是不受我們控製......”


    “這一哭,怕是會惹得他懷疑......”


    “......我們很有可能暴露了!”


    葉鈞的拳頭抵在桌麵上,凝視著桌麵上的地圖。


    離這裏最近的鎮子,也要四十裏。


    先不說兩個剛出生的孩子,能不能遭受到,在這樣天寒地凍的天兒裏奔波。


    就算是不考慮孩子,他們一味的走,那也要在舟舟生下孩子後。


    以宋晏的腳程,就怕在半道兒上,便會被他給碰上......


    “舟舟和孩子不能送出去,也藏不住......”


    “那就想法阻止宋晏的腳步......”葉鈞的聲音冰冷深沉,說話的語氣,沒有絲毫的人情。


    “他要感謝,這一段路程,全是平原,不好布置......”


    “否則,我定讓他神不知鬼不覺的,在這個世上消失!”


    死了三個未婚妻?


    這是克妻?


    葉鈞從來不相信,這些所謂的鬼神之說,命格之說。


    他葉家也是百年名門,簪纓世家,迎來送往也皆是豪門貴族......


    他見多了,豪門大戶裏的,那些不為人知的、汙穢肮髒的醃臢事兒......


    什麽孌童,龍陽之好,磨鏡之癖,什麽特殊的虐待人的癖好,弄死人的比比皆是,往往就是一個借口粉飾太平。


    這宋晏,死了三個未婚妻,誰知道他是不是,有什麽特別的嗜好,把這三個未婚妻給弄死的,一句‘克妻’糊弄了事。


    他葉鈞的女兒,可不能困在這樣一個人的魔爪了。


    哪怕殺了他這個朝廷命官,自己有可能惹上麻煩,他也會這麽做的......


    一定將自己的女兒帶走!


    “薑滇......”葉鈞神色很是凝重。


    “是。”薑滇直起身來,靜靜的聽他吩咐。


    頓了一瞬後,葉鈞繼續說:“你去找任唯。”


    “你們想辦法弄些,那些得了很嚴重傷寒的人,用的什麽碗筷,茶盞之類的,可以讓人染上傷寒的物件來......”


    “給宋晏用上,讓他染上病症,無力再趕路。”


    “隻要能拖上他一個多月,舟舟出了月子,你們帶著她和孩子,去江柏,在這裏住個一年半載。”


    “等我把宋晏打發了,會派人來找你們的,到時候你們再迴來。”


    “是。”薑滇應下。


    葉鈞從地圖上抬起頭來,一雙濃黑的眼睛裏,是翻湧的暗波:“此事緊急,速速去辦!”


    “我等你們二人的好消息!”


    “是!”薑滇抱拳,應了一聲,抬腳打開房門再合上離開了。


    葉鈞垂首,默默的看著地圖......


    ......


    因為之前,沒少在葉鈞和韓雲舟麵前冷嘲熱諷,柳霜瑜最近夾起尾巴做人了。


    除非必要時候,否則,她絕對不出去。


    省的在葉鈞和韓雲舟麵前晃蕩,他們二人看她不順眼,她的小日子再難過了。


    這幾日,柳霜瑜便悶在自己房間裏沒動。


    每日除了吃和睡來,唯一打發的就是兩個骰子。


    午後在屋裏用完午膳後,她照常坐在窗邊的桌椅上擲骰子玩。


    正雙手合十,將骰子放在手心裏搖時。


    忽然,聽到了外麵任唯和薑滇的說話聲。


    薑滇先開口的:“將軍讓你我出去辦一件事情,此事關係重大......”


    他環視一圈後,低聲說:“咱們去外麵說,免得隔牆有耳。”


    任唯下意識的環視了一圈四周。


    向薑滇點了點頭:“行,那走吧。”


    “恩。”薑滇看她一眼,跨著大步先走她一步。


    任唯緊隨其後,倆人不久消失在內院中。


    柳霜瑜好奇心上來,捏著手裏的骰子:“葉鈞,會讓他們倆出去,幹什麽事情啊?”


    苦思冥想了一會兒,沒什麽頭緒的柳霜瑜,嘴裏連嗤了好幾聲:“薑滇那個壞種,想來不是殺人,也是放火的事情,他能做什麽好事。”


    “還有那個任唯。隻會給人下藥,搞不好又去給誰吃軟筋散了......”


    “要是能聽聽去就好了,說不定還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呢......”


    柳霜瑜眼睛閃了閃後,將手心裏的骰子塞入了腰帶裏。


    起身,躡手躡腳的出去了。


    薑滇和任唯很小心,柳霜瑜跟著他們,一路走入了人煙稀少的花園。


    她怕驚擾到倆人,沒敢往太近的地方貼,就趴在花園門口。


    將耳朵緊緊的貼在了冰冷的牆麵上。


    也不過等了小一會兒,薑滇開口了。


    一出口,就是一個讓柳霜瑜興奮的,幾乎控製不住自己要蹦起來的消息。


    薑滇那廝說:“宋晏追過來了。”


    “大概差不多還有十日左右的時間,他便會到我們這裏。”


    大人,還有十日就會到這裏??!!


    如此,可太好了!


    隻要大人一來,就有人給他們做主了。


    到時候看薑滇那廝,還敢給她喂斷腸散不!


    柳霜瑜興奮的雙眼放光,將麵頰更貼上牆,機靈靈的豎著耳朵聽牆角。


    任唯的聲音,已經是抑製不住的緊張:“他怎麽會來?”


    “難道......是我們的計劃暴露了?”


    “不知道。”薑滇輕搖了搖頭,聲線低沉,隱含著冷意。


    “這個人很精明,不好騙,這個時候追過來,有可能是發現了什麽。”


    他有一瞬間的茫然,不過,很快便迴過神兒來。


    “任唯,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如今最關鍵的是,他追過來了。”


    “小姐又馬上生產,小姐和孩子,我們都移動不了。”


    “將軍的意思是,阻止他到這裏來。”


    “阻止?”任唯注視著薑滇,尾音上揚,略帶驚訝:“怎麽阻止?”


    “殺了他?”


    趴在牆上的柳霜瑜,聽到這裏,心裏頭都開始罵娘了。


    這群人是瘋了吧!


    先不說他們大人,是朝廷的二品大員......


    就說身世背景,那可是國公府的嫡子,皇後娘娘一手養大的,最疼愛的親弟弟。


    他們主子有個三長兩短,那是能輕易糊弄過去的?


    敢對他們主子下手,抄你們的家,滅你們九族。


    柳霜瑜暗暗磨牙。


    薑滇不知道,他和任唯的交談都被人聽了去。


    他迴答任唯的問題:“現在,是殺不了。”


    “這一帶全是平原,不是動手的好時機。”


    “他若死了,朝廷派人一查,便會發現有蹊蹺,我們也會有麻煩的。”


    沉默一息,薑滇緩了口氣:“將軍的意思是,讓我們去前方的鎮子裏,找一找那些得了嚴重傷寒的這些人,所用的物件。”


    “神不知鬼不覺地給他用上,讓他染上傷寒,躺上一個來月,沒辦法來這裏。”


    “等小姐誕下孩子,做完月子,我們去前方的江柏,在那裏住個一年半載,等宋晏迴去,我們再出發去金平。”


    “此事緊急,將軍要我們速去辦好。”


    “.......”聽牆角的柳霜瑜,心裏狠狠的罵了一句無恥。


    趕緊從牆麵離身,躡手躡腳的走了。


    任唯點點頭:“好,那我們即可出發。”


    薑滇點點頭,倆人一同往外走去。


    ......


    躲在前院門口的柳霜瑜,目送著倆人牽馬離開。


    待他們走遠後,她心事重重的迴了自己的房間。


    柳霜瑜坐在桌上,雙手托著下巴,絞盡腦汁兒的在想辦法,要怎麽去給自家主子報個信兒。


    葉鈞他們,絕對不會放她走,打亂他們計劃的。


    她想來想去,唯一的辦法,就是偷偷的跑。


    趁亂,沒人能顧得上她的時候,她偷偷的跑。


    那唯一的,趁亂的機會,就是......自家夫人生產。


    對,隻有她生孩子,才是最亂的時候。


    到時候,所有人都會被調動,葉鈞,韓雲舟,薑滇,任唯幾人心急如焚,沒有人會關注她的,她才會成功。


    柳霜瑜下巴從雙手上移開,放在桌麵的雙手捏緊成拳,眼睛裏閃爍出強烈的光芒。


    “夫人,對不起了,我要利用你了......”


    “你可能會因此受點苦,但不會有性命危險的.......”


    “有你的娘親,王大夫,還有那麽多的接生婆在你身邊,他們會護好你的。”


    “但主子不同,他不能被你爹爹暗害了,我隻能先顧著主子了。”


    “等主子到後,我會向你們請罪的。”


    ......


    薑滇和任唯是次日快午時迴來的。


    一直暗中觀察他們的柳霜瑜,見他們去了薑滇的房間,沒多久,葉鈞也去了。


    柳霜瑜猜想,他們應該是找到了那些致人傷寒的物件。


    柳霜瑜趕緊從前院離開,去了後院,進了葉輕舟的房間。


    葉輕舟的房間裏有月素,和韓雲舟在伺候。


    柳霜瑜進門後,眼睛定在了坐在床邊,陪葉輕舟說話的韓雲舟身上。


    她望著笑容滿麵的韓雲舟,嘴角提起,露出甜甜的笑容來:“夫人,將軍他找您。”


    韓雲舟微微楞了一下:“他不剛出去嘛,又找我幹什麽?”


    葉輕舟將她手裏捧著的書拿走,彎著眼睛笑眯眯的道:“娘親去吧,想來爹爹是有什麽事情。”


    韓雲舟往外唿了一口氣,從葉輕舟臉上移開,看了一下柳霜瑜。


    隨後,人從圓凳上起來,雙手在身後自然的撫了一下,將臀上布料的褶皺撫開。


    “那我去看看。”


    “恩。”葉輕舟仰視著她,含笑的點了點頭。


    韓雲舟笑望了她一眼,雙手挽在身前,不緊不慢的離開臥房,離開了屋子。


    聽到房門被關上的那一刻。


    柳霜瑜臉上的笑容褪去,提著裙擺快速走到床邊,在葉輕舟麵前坐了下來。


    “夫人對不起了,但為了大人的性命安全,我不得不這麽做!”


    葉輕舟笑顏如花的臉色微變,一臉凝重的看著柳霜瑜:“霜瑜,你在說什麽?”


    “你這是什麽意思?”


    月素也覺察出了不對勁,放下手中的針線,也跑到了床邊。


    柳霜瑜沒給她們機會問她。


    她的機會才不易得,今日若不成。


    不光大人會危險,她也一樣會危險。


    葉鈞一定不會饒了她的。


    柳霜瑜不再思考,緊凝著葉輕舟,少見的一本正經:“夫人,大人追來了,就在幾百裏開外的地方......”


    “......”什麽,她說什麽?


    宋晏他......追來了?


    在聽到柳霜瑜話的那一刻,葉輕舟感覺有一滔天的巨浪朝她撲來,瞬間就將她給淹沒了。


    她愈來愈豐滿的胸口,強烈的起伏著,窒息的感覺愈來愈強烈。


    她都快喘不過氣了。


    柳霜瑜沒忽略她愈來愈慘白的臉色。


    對,就是這樣,害怕的,驚恐的,激動的,興奮的.......


    什麽情緒都可以,隻要是強烈的,刺激的,你再也承受不住,趕緊生,趕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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