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天,黑的很快,宋晏下值歸來,外麵已經漆黑不見五指。


    可能是悶了一場風雪,這一整日的天,比前兩日更幹更冷,寒風是能透進人骨縫裏的,是一種透徹心扉的涼,天空也是陰沉凝重的,讓人心情也跟著凝重。


    候在府門口,手提燈籠的李斯,見宋晏迴來,連忙行禮問候。


    並將手中的燈籠,遞到了他腳下,為他照亮腳下的路。


    麵色陰沉的宋晏,腳下的步子不停。


    微微偏頭,瞧了他一眼:“今晚怕是有雪,你早些迴去,這兩日也不用來了,有事,我會派人去叫你的。”


    “是。”李斯恭敬的應道。


    頓了頓後,他看向神色沉重的主子,小聲道:“爺,田嬤嬤今日出城了,接了兩個年輕的姑娘入了府。”


    “說是老夫人遠方的表親,來府裏陪她老人家過年的。”


    “剛才管家,把怡馨苑旁邊的怡月閣,和霽月閣收拾了出來,讓兩位姑娘住。”


    “眼下,兩個姑娘正在鬆麓苑,陪著老夫人一起說話呢。”


    宋晏聽得劍眉越蹙越緊,腳下的步子,很快站住了。


    李斯也連忙跟著站住了腳步。


    微微轉身麵向他,隨時聽吩咐。


    宋晏的胸膛劇烈的起伏著,一對漆黑的眼,一直緊緊的直視著前方,也不知道在看什麽。


    靜默了有好一會兒。


    李斯聽到了他長出了一口氣。


    隨後聽到他吩咐道:“你去怡馨苑,把我常穿的衣裳,和書籍收拾收拾,馬上送到衙門。”


    “有什麽事兒,往後直接去衙門找我。”


    “爺是要......”李斯揚著頭顱,微微仰視著他,有些擔憂道:“已經到了年關,爺若不迴來,老夫人怕是會上火。”


    “總之爺最近也是公事繁忙,晚迴來一會兒就是了。”


    “便是老夫人有意撮合,那麽晚了,想來也做不了什麽,打擾不了爺的。”


    “我厭倦了應付。”宋晏的心煩悶無比,眸子比剛入門時又陰沉了幾分。


    “就這樣。”他不願意多說。


    說罷,毫不留情的轉身,抬步就走。


    遠遠跟著的淮文,見自家主子又轉身往外走,有些摸不著頭腦,伸著脖子看李斯。


    李斯朝他擺了擺手,示意他跟著。


    淮文盡管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還是趕忙小跑起來,跟上了大步流星往外走的主子腳步。


    而李斯目視著遠走的身影,朝身邊的小廝看了一眼:“我們先去怡馨苑。”


    說完,也轉身走了。


    收拾好東西後,李斯讓小廝帶著東西先送去衙門,自己則去了鬆麓苑。


    進了屋,李斯向宋老夫人行禮。


    隨後為宋晏不迴家找了個借口,自然是說差事繁忙。


    宋老夫人一聽說宋晏不迴家,人肉眼可見的急了,但有外人在,她也不好發火。


    囑咐了幾句李斯,讓他們這些伺候的人盡心伺候,便放他走了。


    和家裏的遠親用完晚膳,又說了幾句話,兩個姑娘告辭了。


    宋老夫人這才發作:“田嬤嬤,你派人去看看,看他到底是真的忙,還是故意躲著的!”


    “為了一個女人,他是想賠上自己唄,他這一枝就在他這裏噶根兒唄!”


    “我倒沒看出來,他宋宴之還是一個情種!”


    “你派人去和他說,他若不迴來,以後永遠都別迴來了。”


    “明日我就向皇後娘娘遞帖子,和他斷絕關係,滿足他的心願。”


    田嬤嬤一邊撫著她的胸口,一邊安撫道:“老夫人別說這種氣話,這沒多久就過年了,多不吉利啊。”


    “咱們爺,自然是忙的,怎麽可能是故意躲著呢。”


    “前幾日,咱們府的姑娘,去外麵的福瑞閣打首飾,福瑞閣的夥計說,他們掌櫃的被戶部的人請走了,吃住都在衙門裏,說要畫什麽花樣,現在不接定做。”


    “連外麵商戶的掌櫃的都不迴家了,又何況是咱們爺呢,那忙的可不就團團轉。”


    “咱們爺啊,肯定是因為忙,才沒時間迴家的。”


    “再說了,您讓接的這兩位姑娘,沒來之前,那奴婢都是瞞的死死的,沒往外透出一點風,爺怎麽可能知道。”


    “咱們爺啊,是很孝順的,您別多想了。”


    “這府裏,是他們的天下,什麽事情能瞞過他們。”宋老夫人狠瞪了田嬤嬤一眼,嗤道:“你們也別把我當傻子,真當我什麽都不知道。”


    田嬤嬤在一旁陪著笑,也不敢多說什麽。


    宋老夫人手裏重重的撚著佛串,不論怎麽轉,她的心就是靜不下來。


    一會兒,手中的佛串被她拍在了桌麵上,滿臉怒意的對田嬤嬤厲聲說:“你明日親自去和他說,就說我的意思......”


    “他隻要給我留下一男半女,這國公府,他愛迴來不迴來,往後我都不再過問。”


    “我給他三日的時間考慮,三日後,我沒看到他的人,我便向皇後娘娘遞帖子,斷絕關係,我就當沒他這個兒子!”


    田嬤嬤的臉都皺成了苦瓜。


    這個年,真的過不好了。


    ......


    翌日,清早,田嬤嬤坐著馬車去了戶部。


    衙門的衙差進去通傳後,淮文出來了。


    麵對自己的兒子,田嬤嬤沒什麽好臉色,將氣全撒在了他身上。


    狠狠的數落了他一通,在主子身邊沒起到規勸的作用,致家裏如此的雞飛狗跳。


    淮文心裏委屈啊,他們爺是聽他們下人勸的人嗎。


    挨了自家老子娘一頓的罵,揣了老夫人的話迴堂房,又受到了自家主子的白眼。


    瞪了囉裏八嗦的淮文一眼,宋晏無動於衷的,繼續看手裏的,享受朝廷食邑的貴族家族卷宗。


    雖然說要削的,是一些兩代內,對朝廷沒有絲毫貢獻,隻坐享其成的貴族爵位,這些人兩代人都做不出成績來,算是沒什麽勢力了,看似不足為懼。


    但是這些人,可是全靠朝庭才過活的,斷了他們賴以生存的食邑,便是把他們往窮途末路上趕,他們都活不下去了,還有什麽可怕的......


    就怕什麽事情都會做的出來!


    所以,為了不弄出大亂子,他必須要把這裏麵的所有利害關係,全都考慮清楚了。


    宋晏扶著發脹的腦袋,胳膊肘撐在了桌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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