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瑜雖然說不管,但還是再次囑咐了一遍身邊親近的宮人,讓其去通知承國公,讓他找個借口為宋晏圓下不在家裏的話,並且嚴防消息傳到宋老夫人的耳朵裏。


    宮人迴來告訴她說,承國公一聽說宋晏跪在宮門口後,就和張氏一起吩咐了家裏,任何人不得亂嚼舌根,沒有讓他們母親知道。


    宋婉瑜這才徹底的鬆了一口氣。


    行,現在問題就是宋晏這裏了。


    就讓他跪,看他能撐到什麽時候。


    她還就不信了,一個養尊處優的人,他真能撐得住饑寒受凍。


    咬牙後,宋婉瑜讓人擺膳,吃了兩口後,趕走了宮人上了床。


    ......


    明德殿。


    宮人端著餐食魚貫進來,一會兒將桌麵擺了個滿實。


    燕帝坐在餐桌前,手緩緩放在桌上,拿起了筷枕上的銀箸,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宋晏呢?”


    蔣福將菜小心翼翼的放在他麵前的碟子裏,看了他一眼:“宋大人還跪在承順門前。”


    燕帝蹙了蹙眉頭,手中的銀箸下一刻扔在了桌麵上:“真是好大的膽子。”


    “居然敢威脅朕。”


    “傳轎。”


    蔣福一聽,連忙應了一聲,快步出去吩咐了,迴來後,又趕緊給燕帝披大氅,護著他上了轎子。


    走到承順門,燕帝沒讓侍衛開宮門,而是登上了承順門的樓門。


    承順門燈火通明,外麵卻是一片漆黑。


    站在城樓上,燕帝俯視著樓下模糊的身影,緊握著牆磚的手握成了拳:“承國公府的老夫人,還不知道他為了一個女人,跪在這裏吧。”


    “若是知道,早就鬧翻天了。”


    站在他身後的蔣福,神色有些不安。


    燕帝額頭上的青筋跳動,沉著臉,冷笑吩咐道:“去將這事兒透漏給宋老夫人。”


    蔣福怔了怔,擠出個笑來:“宋大人看著和藹,脾氣不錯,實際上很是執拗,前幾年他定親那事兒,和宋老夫人就鬧過,鬧得滿城風雨,宋老夫人以死相逼,就留一口氣,宋大人這才妥協的。”


    “這次若再這樣,這宋老夫人若真有個好歹來,就怕是......”


    “他還能給自己親娘氣死了?”燕帝一拍城樓的牆磚,咬牙切齒的說:“這是惡人自有人磨。”


    “和朕犯渾,朕倒要看看他犯的過嗎!”


    蔣福心裏歎氣。


    這事兒是鬧大了。


    燕帝提了些聲:“今日太晚了,讓老夫人睡個安生覺,明日你將這事兒給朕辦妥了。”


    “朕不管你是明說,還是找人偷偷透露,隨你,朕隻看結果。”


    明說,宋老夫人現在都不知道,可見是承國公府嚴防死守的結果,他把這事兒給捅進去,宋老夫人有個三長兩短,人找不到皇上這裏,他可是跑不了。


    這不是讓他得罪宋大人,得罪皇後娘娘和承國公府嗎。


    蔣福望著眼前繡著日月星辰的紅色龍袍,勉強揚起笑來:“是,奴才記住了。”


    燕帝俯視著道路中央的人影,又拍了兩下牆上的紅磚:“他如果能堅持上兩天,大後日這個時辰如果還在這裏,朕就應了他。”


    “他都不怕自己的女人顛沛流離,變得人不人鬼不鬼,朕怕什麽!”


    “哼。”冷笑一聲,燕帝轉身離開了城樓。


    燭火下,燕帝的各種表情,沒逃過宋晏的眼睛。


    他能想到他往這裏一跪,會發生什麽,燕帝也不可能什麽都不做,他會麵臨什麽.....


    但他,不在乎。


    宋晏眼睫冷冷一動,麵不改色繼續仰視著城樓上的金字招牌。


    ......


    今晚不用蔣福上值,將燕帝安置後,蔣福安排了好幾個宮人,拐了好幾道彎,將燕帝吩咐的事兒,偷偷的告訴了宋婉瑜。


    宋婉瑜聽後立刻安排了宮人,連夜出了宮,去了承國公府,找了承國公夫婦,嚴防生人靠近宋老夫人,一定不能傳到她耳朵裏。


    承國公和張氏又緊囑咐了一遍鬆麓苑伺候的人,派了自己身邊得力的丫鬟婆子,嚴守在鬆麓苑外頭,這頭一天,才平安度過。


    宋老夫人沒來鬧,處理完公事後,燕帝找了蔣福過來問。


    蔣福迴答說派了人了,想來承國公府早就有所防範,他派去的人才沒成功。


    “難不成,真讓葉輕舟去西北?”燕帝歎息了一聲。


    蔣福將腰彎的更低。


    “那朕也不能輕易的饒了他!”燕帝恨的牙根癢癢:“居然敢威脅朕!”


    “朕這迴要是由了他去,將來怎麽治理朝堂,人人都學著他往城門口一跪,對朕予取予求了!”


    他整不死他,也要狠狠的扒他一層皮!


    燕帝往外吐了一口濁氣。


    默了片刻,他又問道:“皇後那裏沒再勸勸?”


    蔣福忙迴道:“奴才派出去的人說,就頭一天,皇後娘娘勸了一天,便沒再去了。”


    “想來,是勸不動宋大人的緣故。”


    燕帝聽聞,麵容更為肅穆,眉頭深鎖......


    ......


    宋晏這一跪,已經跪了三日。


    宋婉瑜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嘴角都起了燎泡。


    每日什麽都幹不下去,就是讓宮人去承順門門口守著,每聽一迴宋晏的身子搖搖欲墜,斜倒在地,她的心就被揪緊一次。


    今日宮人迴稟說宋晏開始咳嗽,宋婉瑜再也坐不下去了,帶著宮人直接去了明德殿。


    燕帝正在和朝臣議事,宋婉瑜沒立即宣進殿內,站在門口等候。


    一個時辰後,殿內的朝臣才開門走出。


    宋婉瑜對每個行禮的人還以微笑。


    等人走完,還以為蔣福會為她通報,卻沒想到蔣福直接將殿門合上,讓她再稍等一下,說藺將軍還在殿內。


    宋婉瑜隻得耐下性子再等著。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緊合的殿門才又重新被打開,從中走出一位身姿魁梧的男人。


    男子對宋婉瑜行禮:“末將參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金安。”


    “將軍免禮。”宋婉瑜微笑著頷首:“將軍在郊外操練士兵,城外風大,將軍還要注意身體。”


    “末將會的,多謝娘娘關懷。”藺將軍道謝。


    頓後,他朗朗道:“娘娘是來求見陛下的,想來是有要事,末將便不叨擾娘娘了,就此告辭。”


    宋婉瑜點頭:“將軍慢走。”


    “末將告退。”藺將軍再次抱拳行禮,隨後,闊步走下了台階。


    宋婉瑜望著他挺闊的背影,眼睛中多了一絲探究。


    蔣福通報後,請她進殿,宋婉瑜忙收拾好情緒跨進了殿裏。


    燕帝將手中的奏疏一合,端起了手邊的茶盞淺飲了起來。


    宋婉瑜規規整整的行禮:“臣妾給陛下請安。”


    燕帝慢條斯理的咽下茶水:“勸不動宋晏,又過來勸朕了!”


    宋婉瑜沒被免禮,便還是呈半蹲禮麵對燕帝,她腦筋轉了轉後,緩緩開口:“臣妾不是來勸陛下的,臣妾是來替宴之來向陛下請罪的,臣妾這兩日被他氣的口舌生瘡,怕陛下也生他的氣,再損傷了龍體。”


    “臣妾吩咐了身邊的人熬了蓮子湯,一會兒給陛下您送來。”


    燕帝從嫋嫋茶水煙霧中抬起眼睛來打量她,唇角緩緩勾起,輕笑了一下。


    宋婉瑜這個人呢,真是沉得住氣。


    行,很好。


    燕帝點點頭:“皇後的心意,朕知曉了。”


    “皇後若是沒什麽事情,就先迴去吧,朕還有很多公事要處理。”


    “是。”宋婉瑜應道:“陛下龍體要緊,也要注意身體。”


    “臣妾告退。”


    真來關心他的,而不是為宋晏求情的。


    燕帝深看著她。


    宋婉瑜朝他笑了一下,緩緩起身,轉身就走。


    走出明德殿的門,宋婉瑜提在嗓子處的心,慢慢往肚子裏迴落。


    藺將軍是護送軍士補給的首領,今年給各處軍事要地的補給,早已全都安排了出去。


    一般他都是在郊區操練將士的,不會輕易的入宮麵聖,他在這個時候入宮來見陛下,應該不是補給一事,可能是......


    宋婉瑜心神一震,神情激動了起來。


    她不自覺往下猜著聖意。


    若陛下真有成全宴之的心思,現在還不鬆口,隻能是......


    ......教訓宴之的。


    宴之這樣當眾逼迫他,他怎能甘心的咽下這口氣,肯定要找補些迴來,圓圓自己的臉麵。


    讓他吃幾天苦頭,已經算是輕的了。


    真沒想到皇帝能夠同意。


    宋婉瑜高興事情有了解決後,又不免的有些惆悵。


    這個傻子,明明知道人家心裏沒有他,還不惜折損自己,隻為成全別人。


    他成全了別人,那他呢,誰又來成全他。


    宋婉瑜心疼極了,連罵了他好幾句為他人做嫁衣,讓人擔心的話。


    燕帝存心懲治宋晏,盡管心疼,宋婉瑜也沒有再去管。


    宋晏在宮門口一跪,直接雷打不動的跪了五日,直到人倒下,遞到燕帝麵前,燕帝方放過了他,將人送入了一處宮殿裏,派太醫過來給他診治。


    人灌了藥,燕帝便指了轎子送他迴承國公府。


    在書房昏睡了兩天一夜,在第二日晚上,一直昏迷的宋晏才幽幽的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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