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裳褪盡,葉鈞入了進來。


    陳嘉柔心裏一直反複提醒自己,麻痹自己,忽視葉鈞。


    國仇家恨,她不報,卻不能貪戀他的溫柔。


    她是南陳公主,從小錦衣玉食的生活,身份尊榮,都是南陳給她的。


    她不能對不起南陳,不能把心給這個滅她國,逼死她族人的‘仇人’。


    但水乳交融中,陳嘉柔心尖兒都顫了起來,忍不住抱住了葉鈞,沉陷在他的柔情蜜意裏。


    事後,陳嘉柔哭的不能自已。


    悔恨,鄙視,唾棄背叛南陳的她。


    葉鈞以為自己失控弄疼了她,待她更是溫柔疼惜。


    甚至從成親這天後,都鮮少出去辦公了,偶爾去地方巡視一下,但很快就會迴來。


    不過,倒是常有副手進門找他。


    二進的小院並不大,軍人又聲音洪亮,即使是葉鈞和副手閉著門在西耳房交談,坐在北屋窗邊榻上的陳嘉柔,都能將他們的談話聽得一清二楚。


    從他們的交談中,陳嘉柔得知,從拿下南陳幾十座城池,占領南陳國都項城後,葉靖上了折子將戰況告知了朝庭,大燕皇上龍心大悅,重重封賞了葉家還有將士,又下旨意葉靖接管南陳所有軍務,推行大燕政令法令,早日實現大燕對南陳幾十城有效管理和控製。


    陳嘉柔每天都在聽他們怎樣革除南陳舊法,推行大燕製度,將南陳,永遠抹滅在曆史的長河中。


    每每這個時候,她的心跟有刀子在生生絞著似的,疼的她幾乎不能唿吸。


    她更唾棄自己,真想一死了之,不受葉鈞恩惠,全了自己的忠義!


    可是,懷洲,懷溯.......


    陳嘉柔眼睛放在教懷洲,懷溯讀書寫字的葉鈞身上。


    澎湃的心情一點點平複,她再等等!


    等葉鈞什麽時候對自己心重到,即使沒有她,也會護著兩個小表弟時,她再以死謝罪,向父皇母後,她的族人認錯!


    一晃幾個月過去,從春日薄衫,換上了厚厚的棉襖。


    也不知道是不是冬日,外麵天氣太冷的緣故。


    陳嘉柔越發貪戀棉被中的溫度,一整天大部分時間都在熟睡。


    外麵飛著鵝毛大雪,凍得人骨頭縫都發寒。


    葉鈞踏著飛雪歸來,在門口跺皂靴上的積雪,將身上的貂裘脫下交給了婢女:“夫人呢?”


    婢女名叫春雨,接過貂裘,忙打開厚重的棉布簾:“夫人在臥房,眼下還未醒。”


    葉鈞抬步跨門檻的動作滯了下,掃了春雨一眼:“夫人最近似乎病懨懨的,精神不濟。”


    “你去找王校尉,讓他去軍營將李天華找來。”


    “是。”春雨應下。


    葉鈞進屋在內廳熏爐烤火,將身上手上烘的熱烘烘後,進了臥房。


    雪青色帳幔未遮,床上人兒乖巧的模樣進入葉鈞視線。


    他的小公主,筆直的躺著,雙手交握,規矩的放在腹部,錦被整整齊齊的壓在肩膀下一點。


    就是最放鬆的睡眠,小公主的儀態也是優雅的。


    當年相識,就是她這刻在骨子裏的儀態,一眼讓他看穿,眼前清秀的‘少年’並非是‘少年’,而是一個嬌嬌女。


    想起倆人相識的點點滴滴,葉鈞眉目更柔,放輕腳步,闊步走到床邊坐了下來。


    葉鈞手指輕輕撫摸上陳嘉柔嫩滑的霜白臉頰:“柔柔,夫君迴來了。”


    “柔柔......”


    他晃了好幾下,陳嘉柔緊合的雙眸才緩緩睜開。


    又過了好一會兒,才恢複清明。


    陳嘉柔從被子裏爬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起猛了,腦袋一陣發暈,搖搖欲墜。


    “柔柔,可是不舒服?”


    葉鈞將陳嘉柔抱在懷裏,低眉凝視著她沒有血色的唇:“我讓人去請軍醫了,馬上就來。”


    靠在葉鈞懷裏的陳嘉柔,直擰眉頭:“你身上......”


    他身上有一股很重的煙火味兒,很令人上頭。


    陳嘉柔聞著腦袋越發的沉,隻覺得惡心。


    剛琢磨了一下這感覺,忽然胃裏翻騰,往喉嚨湧來。


    她連忙推開葉鈞,俯在床邊嘔了起來。


    看著腳踏上的穢物,葉鈞楞了一瞬。


    但很快陳嘉柔嘔的肝腸寸斷的聲音,把他神誌召了迴來。


    葉鈞急忙輕拍上她單薄的背脊,同時揚聲喊道:“來人,來人。”


    婢女夏荷進來,葉鈞眼風掃了眼:“倒杯水過來。”


    “是。”夏荷應聲,走到圓桌前,倒了杯溫熱的水端了過去。


    葉鈞接下,夏荷拿了一個痰盂過來,陳嘉柔抱著痰盂再不撒手。


    夏荷將地上踏上的穢物收拾完,看著葉鈞衣擺上皂靴上的穢物,提醒道:“將軍,您衣物沾染上穢物了,夫人這裏奴婢陪著,您先換衣裳吧。”


    “無礙。”葉鈞眉頭都不動一下,繼續輕拍著陳嘉柔背脊。


    吐了約有一盞茶的時間,陳嘉柔才漸漸平靜下來。


    葉鈞將熱水遞上,陳嘉柔漱嘴後,靠在了床頭,用一雙噙淚的雙眸軟軟的看著他。


    “很難受?”葉鈞滿眼心疼,恨不得替她受。


    陳嘉柔輕輕點頭,這時,一股惡心又湧了上來。


    葉鈞眼疾手快的從地上拿起了痰盂捧到了她麵前,陳嘉柔又吐了些酸水。


    夏荷在一旁瞧半天後,出聲:“夫人,是不是有身孕了?”


    葉鈞,陳嘉柔雙雙看向夏荷。


    夏荷被兩個尊貴的人盯得雙腿發軟,吞咽後,大著膽子說:“奴婢家有兩個哥哥,都娶了嫂子,奴婢嫂子成親幾個月後,就是像夫人這樣吐的,奴婢的娘很高興,請了郎中過來,郎中把脈後說嫂子有身孕了。”


    “所以奴婢才說.......才說夫人有身孕了。”


    葉鈞微顰的眉眼瞬間飛揚,黑眸發亮:“夫人一定是有身孕了。”


    他雙目緊鎖著陳嘉柔身影,俊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喜色:“柔柔,我們有孩子了。”


    “你肚子有我骨肉了,柔柔,我們有孩子了。”


    陳嘉柔手掌落在自己腹部,心裏五味雜陳。


    一會兒,軍醫上門,隔著絲帕手指落在了陳嘉柔細腕上。


    靜默的摸了下脈搏後,李天華又問了下陳嘉柔的身體狀況。


    陳嘉柔猶豫後,還是據實相告。


    葉鈞屏息看著李天華。


    李天華抬著眼皮看了眼他臉色:“脈跳流利而不澀滯,脈率似數非數之動象,按之感覺往來流利、如盤走珠、應指圓滑,往來之間有一種迴旋前進的感覺。”


    “夫人無病而見滑脈,月信兩月未來,奢睡,惡心,胃口不佳,嘔吐,都是害喜之症。”


    “將軍,夫人有孕了。”


    葉鈞瞬間鬆了口氣:“好好好,太好了。”


    李天華深瞧了他一眼,心裏忍不住歎了一聲,低頭,沉默的收拾著藥箱。


    李天華告辭,提著藥箱往外走。


    葉鈞跟上:“我夫人她吐的似乎太嚴重了,本來就沒二兩肉,吃的還沒吐得多。”


    “軍醫,你給寫個方子,讓我夫人少受點苦。”


    “還有補品,隻要是對她有益,無論什麽都要,你寫下來,我找人去采辦......”


    葉鈞的大嗓門,即使是走到了外麵,屋內依舊聽得見。


    陳嘉柔手指輕撫摸著腹部,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什麽。


    夏荷看了她沒有一點喜色的臉,倒了杯熱水端了過去:“夫人想吃什麽,奴婢吩咐廚房去做。”


    陳嘉柔接過茶杯,朝她搖了搖頭:“我沒有胃口,什麽都不想吃。”


    夏荷坐在腳踏上托腮望她,小聲說:“奴婢瞧著,將軍對夫人很是疼愛,金銀玉器流水一樣捧到夫人麵前,對夫人也極盡溫柔,真是把夫人放在心尖兒上疼著的。”


    “夫人有個這麽好的夫君,為什麽還悶悶不樂呢,麵上總是含著愁容,眉眼總是皺著。”


    陳嘉柔端著茶杯的手晃了晃,沒有血色的唇抿的更緊。


    “夫人若是有不開心的,不要總悶在心裏,這樣是會把人悶壞的。”


    “您要是不願意和將軍說,奴婢和春雨可以陪您解悶。”


    陳嘉柔深看了她一眼:“我很羨慕你們。”


    夏荷撲哧一下笑了:“夫人,您羨慕奴婢什麽?”


    “您才是讓我們羨慕的人兒呢,長得漂亮,家世又好,又有才氣,還有這麽好的夫君。”


    “這種福分,我們這些人修八輩子都修不來。”


    夫君?


    滅她國,逼死她族人,到底是仇人,還是夫君。


    陳嘉柔唇扯出一抹苦笑。


    夏荷看她又不高興了,忙換了話題:“也不知道夫人肚子裏是位公子還是小姐。”


    “夫人,您喜歡小公子還是小姐啊?”


    陳嘉柔撫摸上自己肚皮,沉吟後,說:“公子吧。”


    若是一個公子,葉鈞一定會放在心上的。


    就是她去了,他定能看在兒子的麵兒上,善待懷洲懷溯。


    葉鈞進門,就聽到陳嘉柔和夏荷討論她肚子裏是男是女。


    當下,那顆搖搖晃晃大半年的心,算是穩穩當當落了下來。


    她隻要是期待孩子的,總有一天能從南陳覆滅的傷痛中走出來,忘記不愉快,對他敞開心扉,他們能過上開開心心的日子。


    葉鈞心中頓時充滿希望,神清氣爽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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