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直行駛到東陽侯府才停下,車一停竹綰便跳下了車,並在車下催促著崔扶月快點。


    崔扶月出來一看,向來有守衛把守的東陽侯府卻有些反常,門口不見一人,也沒有小廝過來將停放在門口的馬車拉走。


    崔扶月跟著竹綰進了東陽侯府。竹綰的腳步極快,但雙手依舊是交疊於腹前,崔扶月拎著那沉重的藥箱根本顧不上她的腳步。


    一直走到春庭院,崔扶月才看見有婢女小廝走動,不久便聽見了有哭喊聲,照這個聲音的尖銳程度來看,想必就是張絨惜的女兒傅雨煙。


    崔扶月抬頭看向那屋子的牌匾,寫著“春華居”三字。她跨入春華居後,便見林玉遲過來拉著她的手苦苦哀求道:“我知你醫術高超,你便高抬貴手救救張姨娘吧!”


    “別擋著我,我要不是來救她的便不會來了。”


    林玉遲這才放開了崔扶月的手,表情很是不滿。看著崔扶月蹲在床邊給張絨惜把脈,這脈象一把便知道是中毒了,她觀察著春華居,此處是張絨惜的寢居,距離他們吃飯的金絲院還有一段的距離。


    崔扶月說:“她可是吃過什麽而導致中毒的?”


    “吃了什麽?我們剛才在吃團圓飯,要中毒就都中毒了……”傅雨煙邊拭淚邊道。


    崔扶月命人拿來紙筆,她在紙上寫下可延緩毒素蔓延的藥方,林玉遲身邊的下人積極地將藥方拿下去煮,林玉遲卻說:“她這可是中毒了,你確定你隨便開個方子便能治好她?”


    “隨便開的倒是不至於,我也沒說這個藥方可以治好她,隻是延緩毒素蔓延,給她拖延點時間罷了。”


    崔扶月說完便刮了林玉遲一眼,在麵對討厭的人,她從來不想給好臉色。隻是這一眼讓她發現林玉遲身上奇怪的地方,便問道:“林姨娘……這衣服怎麽破了?”


    林玉遲慌張地低頭查看,才發現袖子處少了一塊,看起來像是被撕爛的,她用手擋了擋,笑道:“在小廚房勞累了一天,許是將衣服刮爛了都未曾注意。”


    崔扶月不以為然,又看向傅雨煙,問道:“傅姑娘,可願帶我去看看你們吃的團圓飯?”


    傅雨煙點了點頭,快步向金絲院走去,一進院便看見傅臨和傅海昌還坐在飯桌前樂此不疲地吃著飯桌上的菜肴。


    傅海昌一見到崔扶月便笑臉相迎,道:“斂華姑娘你怎麽來了?”


    崔扶月微微皺眉,疑惑道:“你們不知張姨娘中毒的事?”


    “中毒?”傅海昌的目光緩緩移向麵前的飯菜,隨後便立馬從椅子上彈起來,說:“飯菜有毒?!我剛剛還吃了好多!”


    傅臨則是不當迴事,嗬笑道:“要是有毒我等早死了,還等著你來救?一個黃毛丫頭,能有多大能耐?”


    林玉遲笑道:“有毒與否看看不就真相大白了?也不能讓絨惜白死不是?”


    傅雨衍聞言大怒,也不顧什麽長幼之分,衝著林玉遲便吼道:“我娘沒死!”


    林玉遲則是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說:“攔著她點。”


    既然這一桌子的飯菜都有人吃過並且還能活蹦亂跳就證明這些飯菜沒毒,林玉遲繞著飯桌走了一圈道:“你們沒發現隻有張姨娘吃了斂華帶來的元宵嗎?”


    崔扶月的心猛地一顫,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做的元宵之中並沒有放任何不該放的東西,而這張姨娘卻因為一人吃了元宵便中毒瀕臨死亡,也不排除是她還碰到了別的什麽東西,和是有人有意要陷害崔扶月。


    可陷害她完全沒有必要。


    “元宵我們府中上下都吃過,不可能有毒。”


    “那誰知道是不是你隻在這一份中下了毒呢?”林玉遲笑著,目光在那一群婢女身上看了一圈,最後停留在了柔芷身上。


    柔芷注意到了林玉遲的目光慌張地垂下了頭,心裏默默祈求她不要叫她。可終究是老天都不願放過她。


    林玉遲用手指點了點她,說:“你,來吃吃這個元宵,看看到底有沒有毒。”


    柔芷嚇得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連連求饒。崔扶月說:“拿人命試毒,怕是不妥吧。”


    “那莫非你有什麽更好的辦法?這銀針可不是什麽毒都能試出來。”


    崔扶月啞言,她確實是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柔芷被兩個婢女抓住雙臂往飯桌前拖拽,她哭喊著:“放開我!我不吃!我不吃!”


    “張姨娘是你的主子,你不替你主子試圖,誰替?強行喂下去!”林玉遲說。


    那兩名婢女一看便知道是林玉遲身邊的人,心狠手辣的樣子也是隨了主子的。那元宵一顆一顆地往柔芷嘴裏塞,弄得臉上全是餡,柔芷想要往外吐出來,卻被生生捂住了嘴巴。


    柔芷似乎是被嗆到了,被捂住嘴巴艱難地咳嗽著,那湯圓生生是從那婢女指縫中流了出來,她嫌棄地甩開她,甚至是往她的臉上拍了一巴掌。


    柔芷再怎麽不想往下咽,就張著嘴巴,口水也不願意吞,一個勁兒地往外吐。林玉遲喊道:“再喂,必須吃下去!”


    傅雨煙站在一邊不敢看,隻能默默流淚。


    很快,柔芷便有了同張絨惜一樣的症狀,隻是她更加嚴重一些,許是她吃得多,張絨惜不過才吃了一個,可見這藥量下得有多大。


    “啊!!!!!她死了!她死了!”


    傅臨黑著臉。指著崔扶月怒吼道:“你還有什麽好說的?!來人!抓起來!”


    從門外進來了兩名護衛,死死地抓住了崔扶月的胳膊。傅海昌見狀連忙道:“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啊?”


    林玉遲看著傅海昌罵道:“你怕不是飯吃多了把腦子堵住了?”


    不久,就有小廝匆忙跑來,愁眉苦臉道:“張姨娘……走了!”


    “啊啊啊啊啊!”傅雨煙捂住耳朵蹲下身來喊著,似乎不願聽到她母親去世的消息,神情恍惚地衝出了金絲院。


    崔扶月對上了林玉遲那得意的目光,那雙手用力攥成了一個拳頭,她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傅海昌似乎是看出了什麽,但又不願相信自己的猜想。


    林玉遲抓著崔扶月的下巴,問:“你不過是名奴婢罷了,想必下毒並不是你一人所為,說,是不是有人指使你?”


    崔扶月笑道:“是不是,你不知道嗎?”


    “這麽說來,你家主子從小便給張姨娘提鞋,定是懷恨在心,所以便指使你下毒,好保全自己的清白。”


    崔扶月的神情冷厲,死死地盯著林玉遲那張得意洋洋的臉,嘴角抽了抽,輕聲說:“那你猜,下一個死的會不會是你?”


    林玉遲聞言,臉上的笑意立馬便冷了下來,用力甩開了崔扶月的臉,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說:“可惜,他沒這個機會了,從前他是我玩弄於鼓掌之中的人,如今我也一樣可以將他拉下馬,助我兒頂替他的位置。”


    “你以為人人都如你一樣蠢嗎?”


    “他人蠢不蠢我不知道,反正你是真的蠢。”林玉遲說:“自己以為自己很善良,想當救世主,先救救你自己吧。”


    林玉遲說完便笑著朝那門外的一批下人喊道:“崔扶月下毒謀害張姨娘,理應一命還一命,就地處決。”


    傅臨沒說話,隻“嗯”了一聲。


    “我看誰敢?”傅池衍從院外走來,身邊還跟著個周章,傅溪塵和琳琅也趕了迴來。


    崔扶月見到他們後似乎是鬆了一口氣,雙眼含淚地看向傅池衍。傅池衍隻匆匆看了崔扶月一眼,確保她如今是無恙的,便立刻裝作渾不在意的模樣。


    眾人見了太子紛紛下跪行禮,周章煩躁的揮揮手:“行了行了行,起來!”


    林玉遲看著傅池衍那張冷峻的臉,越看越覺得好笑,生生是想起了從前那個給傅蘇禾當馬騎的毛頭小子,如今開始擺上了架子,也屬實是違和。


    傅臨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跟周章說了一遍,傅溪塵的反應最大,聽說張絨惜死後,轉頭便往春庭院走去。


    周章說:“崔扶月,東陽侯所言,可屬實?”


    “一派胡言。”


    “你!”


    崔扶月看都不願意看傅臨一眼,解釋道:“公子看在東陽侯養育之恩的份上便命奴將元宵送上,以表心意,可他們不但不領情,還汙蔑奴下毒害死張姨娘。”


    傅臨聞言哈哈大笑,說:“看在養育之恩的份上?真是好笑,這逆子怕不是早把我恨得牙癢癢了吧!”


    傅池衍確實該恨他,最應該恨的人就是他。恨他在他喪母之時拋棄他,任姨娘姊妹欺辱,對那不過十歲的他行鞭笞之刑,軍棍一下又一下結實地打在他的身上,都不曾有過一絲憐惜之意。


    崔扶月怒吼道:“他難道不該恨你嗎!”


    “崔扶月!”傅池衍說:“別說了。”


    周章無奈極了,看向那屋子裏的一大桌子菜,和那躺在地上的人。林玉遲現在卻是裝啞巴,一句話也不敢說,躲在傅臨的身後,看起來害怕地不行。


    “在事情還沒有查清楚之前,誰也不能妄下定論,但張姨娘的死是事實。”周章看著崔扶月說:“先將你押入大牢,沒異議吧。”


    傅池衍不解地看向周章,說:“你也不信她。”


    周章說:“我清楚她的為人,從剿匪那次開始,崔扶月在我腦子裏的刻板印象便沒有了,我是把她當成了同你一樣的朋友,但如今,是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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