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池衍將那幾桶水倒進了床頭後邊隔著兩麵屏風的浴盆之中,試了試水溫,便讓崔扶月下去洗。


    崔扶月扔下被子,走進屏風後便將身上的那件髒兮兮的衣裙脫掉,進入了那水溫剛好的浴盆之中。


    “你的衣服髒了,我去天樂居給你隨便找了一套,你先穿。”


    傅池衍去天樂居的途中像做賊一樣,明明自己就是這院子的主人,但卻生怕被人看見他半夜去天樂居給崔扶月拿衣服。


    “公子,你不怪我嗎?”崔扶月問道。


    傅池衍坐在床邊,將腳邊的桶往旁邊移了移,說:“怪你什麽?”


    “我吐到了你的床上……”


    傅池衍並沒有因為迷情散而對崔扶月怎麽樣,隻是親了一會兒他便意識到崔扶月如今年齡尚小,便隻讓崔扶月陪在旁邊就睡覺了。


    誰知崔扶月在他的床上摸到了一壺酒,是傅池衍兒時與顧知意一起釀的,他怕埋在地底下就給忘了,便藏在了床頭的隔板內。


    誰知崔扶月能摸索地找出來。


    她還因為好奇,喝了一點,誰知她酒量不行,喝那麽點便感覺天旋地轉,吐得那叫一個天翻地覆。


    傅池衍還反過來伺候起了她,親自處理她的嘔吐物,親自給她放洗澡水,親自去給她拿幹淨的衣服。


    他聽了崔扶月的話,隻是淡淡地笑了笑“你喝醉的樣子還挺可愛的,除了吐個不停,就是安安靜靜地坐著,也不鬧騰。”


    “再也不喝了。”


    “你是第一個喝這瓶酒的人。”


    崔扶月靠著浴盆,望著天花板,此時的酒勁已經過了,也忘記了傅池衍這句話已經跟她說了兩遍了。


    第二日


    涵嬅在沒見到崔扶月之前都是心不在焉的,見著崔扶月從浮雲居出來後更是煩惱了。


    但見崔扶月心情不錯,一早還去夥房給傅池衍做早飯了。


    “斂華。”


    崔扶月聞聲迴頭,見是涵嬅,便停下了腳步,等著她向自己走來。


    “涵嬅姐姐,可有何事?”


    “你昨晚……可有發生什麽?”


    崔扶月滿腦子隻有她一直吐一直吐的畫麵,將傅池衍親過她的事情完全拋之腦後,但喝醉酒嘔吐這種事情,怎麽可已輕易讓人知道,況且她也已經和傅池衍約定好了,不準告訴別人。


    她笑道:“自然,是沒有發生什麽。”


    “當真?那可是迷情散。”


    “當真,我昨晚給公子紮了針,他便無事了。”崔扶月說完後見涵嬅還在將信將疑,便挽起了她的手臂,邊走邊說:“我今早親自下廚給公子做了早飯,還剩很多,你同我一起去吃吧。”


    涵嬅拒絕道:“可是我已經吃過了。”


    “再吃一點沒關係的。”


    傅池衍與傅溪塵今日去了武場,傅池衍隻是坐在一旁喝著茶水監督傅溪塵練功,照他這個適應能力,不用一年便可將這劍法練得出神入化。


    血液裏畢竟也是留著武將的血,天分也是在的,隻怪他之前那幾年走錯了路,要早些學武,恐怕早被提拔當了個將軍了。


    傅溪塵練累後,便坐在了傅池衍的對麵休息,剛想拿起茶杯便一飲而盡,但卻被傅池衍阻止道:“剛做完劇烈運動,切莫大口喝水。”


    傅溪塵聽他的,小口喝,一口接著一口。


    他解完渴後,坐在陰涼處,望著在場上練習騎馬的侍衛,問傅池衍:“你昨日是不是被下藥了?”


    傅池衍被下藥的事除了院中的幾個人,大概率沒有其他人知道,知道的也隻能是周章和周顏妺。


    “昨日你走後,太子說,要將公主許配給你。”


    傅池衍不露聲色,冷靜地喝了一口茶。


    傅溪塵卻比傅池衍還要著急,說:“他們若是求陛下賜婚,你還能違抗聖旨不成?”


    “陛下不會同意賜婚。”


    “為何?”


    “我是誰?不過是個不受寵嫡子,陛下怎會委屈了公主嫁給靜塵院?”


    傅溪塵點了點頭,覺得他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又說:“五公主要是嫁給你,也並非壞事,此後是駙馬,也無人再敢欺你。”


    “如今倒也比之前好多了。”他抬眼看著對麵的人,說:“再過幾天,新府邸也就要修繕好了,那時我便要搬過去了,你日後要練功,可找大哥教你。”


    傅溪塵聽到這話後心情明顯低落了下去,傅海昌雖武功也不差,但他就是兩天打魚三天曬網,時不時便要約幾個兄弟去茶樓喝酒,哪管得了他啊。


    傅池衍見了,便笑道:“你若不嫌麻煩,也可大駕光臨寒舍。”


    “行!到時的喬遷宴,子岑定將厚禮奉上!”


    幾日的時間說快不快,說慢也不慢,就在喬遷前一天,崔扶月才得知太子賞賜了傅池衍一座府邸的事。


    她帶著這二手消息來到一方淨土,坐在她此前住的位置上,說:“你們猜猜,今日會有何好事要發生。”


    行雲拍了崔扶月一巴掌,說:“幹什麽神神秘秘的,有話快說。”


    “唉呀猜一下。”


    春雨說:“能有什麽喜事啊,馬上四月要清明了啊。”


    “呸呸呸。”崔扶月說:“這是後事,喜事是這幾天的。”


    眉梢受不了她這關子賣的,無奈道:“你就說吧斂華神醫。”


    崔扶月笑了笑就開始清嗓,鄭重宣布道:“明日,是公子的喬遷之喜。”


    此話一出,屋內瞬間變的鴉雀無聲,死一般的寂靜,她們這反應讓崔扶月極其的不滿。


    她皺眉道:“反應這麽冷淡的嗎?”


    “斂華,你沒發燒吧?什麽公子,什麽喬遷?”


    “太子殿下賜給了公子一座府邸,在錦陽道盡頭,明日,便是咱們入住新宅的日子。”


    行雲表情突然便得有些微妙,笑臉盈盈地問:“真的假的?你沒騙我們吧。”


    “真的啊。”


    屋內瞬間炸開了鍋。


    春雨抱著枕頭,說:“那意思就是我們再也不用看竹綰和小滿她們的臉色了!”


    崔扶月也不太確定,“應該是吧。”


    “啊啊啊啊!咱們公子出息了!”


    崔扶月就靜靜地坐在一旁看著她們歡唿,她突然想到,那房子怎麽會錦陽道的盡頭?那盡頭,不一直都是當年的崔府嗎。


    新宅子的牌匾是琳琅已郡主的名義贈的,上麵寫著“公子府”三個字。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靜塵院就已經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個個臉上都掛著笑容,大包小包的拎著貴重用品準備入住新宅。


    他們到公子府時,有小廝出門迎接,有婢女忍不住驚歎道:“終於看見小廝的影子了,不容易啊。”


    崔扶月看見這府邸的位置之時,心裏不由的一顫,這雖然是重新修建的,但從外觀上看,是完全和當年的崔府一模一樣的。


    貌似所有人當中,除了她,個個都特別開心。


    幾名小廝負責放了鞭炮,傅池衍敲了鑼,打了鼓,隻是簡單的走一下過場,一切從簡。


    走進公子府,兩邊對立著小廝迎接,直走便可看見名叫清心堂的大堂,此處不比東陽侯府小,因為這就是按崔府重新修建的。


    周章當年命傅池衍去滅崔氏滿門,又大火燒了三天三夜,最後連個渣都見不到了。之後見這地空著,便要重新建一座,但工匠的設計圖他一直不合心意,便用崔府原來圖紙照著再修一座新的了。


    傅池衍倒是對這宅子沒有太大的印象,屋內的結構他也就見過一次,所以這座房子對他來說倒像是完全陌生的。


    崔扶月一人站在一邊不語,心情與昨日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涵嬅與斂華的耳房可自行挑選。”


    傅池衍說這話時,眼睛是看著崔扶月的。


    崔扶月此時隻能妥協,縱使她此時的心情五味陳雜,但也不能在此時大家都格外高興的時候表現出來。


    她和涵嬅去了傅池衍所說的位置,兩間屋子都帶一個小庭院,涵嬅隨意挑選了一間便算了,可崔扶月始終都不滿。


    甚至對傅池衍提起了要求,指名要西院的那間飛鳥居。


    有的人覺得她在短時間飛升成了貼身婢女,就仗著此時公子對她的寵幸而蹬鼻子上臉,更何況那西院的屋子哪裏像是耳房?


    傅池衍卻應了她的需求,隻因為那飛鳥居對麵就是他的住處,還是取名浮雲居。


    飛鳥居的布局陳設與她從前的房間一模一樣,實在是萬般無奈湧上心頭,兜兜轉轉還是迴到了這裏。


    連老天都在提醒她,莫要忘記自己肩負著複仇的重任。


    崔扶月想著,突然有人從身後叫了她,她聞聲迴頭,見是傅池衍,她便硬生生地擠出了一個笑容來。


    “可還喜歡?”


    崔扶月點了點頭。


    “若是又什麽缺的,盡管提。”


    崔扶月點了點頭。


    “賓客陸續到了,你要出去迎接。”


    “這就去。”結果她頭也不迴的離開了。


    傅池衍疑惑地皺著眉,似乎對她突然的冷淡很是發愁。


    後院安安靜靜,前廳卻熱鬧非凡,來者多是傅池衍不太熟悉的,隻是他如今與往日不同了,便著忙不迭地往上貼。


    “長寧公主,太子殿下到!”


    兩人站在一起格外養眼,可謂是郎才女貌,這顏值也就是同一爹媽生出來的,也才能從眉眼中便可以看出相似度極高。


    周顏妺與姊妹小聊了一番,便想隨意找個婢女領著她去找傅池衍,結果便招手叫來了崔扶月。


    “你可知你家公子在何處?”


    崔扶月抬眼看了她,便應道:“奴知曉,請公主移步清心堂。”


    她走在前頭,特地往人群少的地方走來,可那周顏妺卻慢吞吞的,以至於被淹沒在了人群之中,瞧不見了崔扶月的身影。


    她甚至還被人踩了一腳,她氣不打一處來,便衝這人群喊道:“全部給本公主讓開!”


    那踩了周顏妺的人立馬縮進了人群之中,不敢對上她的目光,生怕她心情不悅便要殺了他的頭。


    崔扶月迴頭之時,便見這些賓客通通讓到了一旁,那長寧公主正怒氣衝衝地向自己走來,下一秒便是一耳光實實地扇在她的臉上。


    “你這賤婢,怎麽帶路的?”


    涵嬅見撞立馬走了上來,行禮笑道:“公主,不知斂華做錯了何事,您要發如此大的火啊?”


    周顏妺上下打量了崔扶月一番,想起她就是之前宮宴上出了威風的人,便說:“這是之前院中的人吧,我倒想提醒一下池衍哥哥來著,趁早將之前院中的這些笨手笨腳的奴婢換了,以免髒了新宅子的風氣。”


    傅池衍尋聲走來,便見那周顏妺不耐煩的臉上掛上了一絲笑容,而他的目光卻是落在了崔扶月被一巴掌扇到紅腫的臉上,開口第一句是:“公主若是來的途中悶著火氣無處撒,也莫要拿我的人開刀。”


    “池衍哥哥,這賤婢帶個路都帶不好,長寧隻是在替您清理門戶。”


    傅池衍說:“不知公主要去何處,需要奴婢帶路的?”


    “自然是去找你啦。”


    “前廳與清心堂隻不過十步之隔,況且來者都知東家在大堂,公主讓您的侍女護您去便可,何須還要另尋婢女帶路?”傅池衍麵無表情,說話時還上前了一步,不動聲色地將崔扶月護在身後。


    周顏妺的貼身侍女替她解釋道:“奴對二公子的新宅子不熟,自是要帶路的,況且她不過是個奴婢,公主打了便打了,又不是砍頭,何必如此大動幹戈?”


    傅池衍冷笑一聲道:“意思是要她人頭落地後,本公子才該管嗎?”


    周章哈笑走來,見著這幾人對立在此,你一句我一句,絲毫沒有要不放過彼此的感覺,便當一次大好人上前調解。


    誰知他一來,周顏妺便從崔扶月的身旁走過了。


    他尷尬地搓了搓手,笑著對傅池衍說:“吾妹一向如此,嬌生慣養慣了,受不得半點委屈。”


    周章瞥了那站在傅池衍身後的崔扶月一眼,上一迴便對她印象深刻,如今再見到,還是會忍不住多看一眼她那漂亮的小臉。


    “今日是你的喬遷之喜,莫要因為一個婦人便擾了興致啊。”


    傅池衍行了作楫禮,道:“殿下說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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